胡孝民第二天在情報處準備去九風茶樓時,特意把範桂榮叫上。範桂榮擅長跟蹤,當然,也懂反跟蹤。
兩人坐同一輛車,快到憶定盤路時,他果然發現,後面的朱子明騎着自行車,不緊不慢地跟着。
剛開始範桂榮還沒在意,他瞥了胡孝民一眼,看到他並沒察覺,也就沒吭聲。等他一個人從九風茶樓出來後,發現朱子明還在對面。
範桂榮徑直走過去,攔住想走的朱子明:“你在這裡幹什麼?”
朱子明眼睛眨了眨,強裝鎮靜:“我在盯一個人。”
範桂榮可沒這麼好糊弄,盯着朱子明的眼睛,冷聲地說:“盯誰?”
朱子明隨口說道:“對面的車伕。”
範桂榮轉過身,嘴朝對面呶了呶,問:“哪一個車伕?”
朱子明隨口說道:“那個國字臉的。”
他發現對面的馮五,目光遊離,總是不斷張望着四周,不像一般的車伕。
範桂榮緩緩地說:“他叫馮五,是情報處的編外人員,歸九風茶樓交通站管。”
朱子明連忙說:“那是我搞錯了。”
範桂榮不說話,只是望着朱子明不說話。
朱子明一臉窘態,朝範桂榮欠了欠身後,推着自行車轉身走了。
範桂榮望着朱子明的背影,等他消失不見後,又回到九風茶樓,向胡孝民報告了朱子明的事情。
胡孝民隨口說道:“讓他去吧。施健吾和朱子明剛來情報處,有些人不認識,你派人注意一下。”
範桂榮點了點頭:“明白。”
胡孝民的意思他懂了,朱子明敢派人盯他,那他也要派人盯施健吾和朱子明。
施健吾和朱子明剛來情報處,不熟悉情況,範桂榮作爲主管副處長,完全可以在他們身邊安排自己人。
朱子明被範桂榮發現後,回到76號向施健吾報告。
施健吾擺了擺手:“不用再跟了,胡孝民的心思都在迎合上司和享樂上面,工作上的事,全靠下面的人幹。”
朱子明跟了胡孝民一天,對方一點都沒察覺。一想到自己的上司竟然如此無能,他心裡就充滿了輕蔑和嘲弄。在胡孝民手底下做事,總感覺很窩囊。
不要說胡孝民,就連範桂榮這個副處長,施健吾都沒放在眼裡。範桂榮本是一個小小的情報員,被胡孝民看中後,一路升遷,從副組長到組長,再到副科長和科長,現在竟然成了情報處的副處長。
是情報處無人?還是胡孝民任人唯親?
或許兩者皆有。
朱子明問:“科長,你跟吳順佳談得怎麼樣?”
施健吾緩緩地說:“吳順佳出賣過新二組的情報,又從情報處領了不少錢,不敢再有二心。”
朱子明問:“雷處長確實是死在程蔚君手裡嗎?”
施健吾與雷勇輝原來是搭檔,關係較好,雷勇輝被軍統伏擊,施健吾總覺得另有隱情。這次藉着與吳順佳接頭,想問清整個事情的過程。
施健吾咬牙切齒地說:“這個該死的程蔚君,爲了一己私心,不僅給軍統提供了孟香谷的行蹤,還把雷勇輝的行蹤也告訴了新二組。”
朱子明詫異地說:“吳順佳不會是軍統派過來的雙面間諜吧?”
施健吾搖了搖頭:“那不會。”
吳順佳現在只關心兩件事:什麼時候能回到76號,另外就是能給多少經費?
施健吾與吳順佳喝了頓酒,就算施健吾喝高了,吳順佳還是向他要了一筆錢。吳順佳最大的愛好是賭錢,有這種愛好的人,不可能是雙面間諜。
朱子明問:“雷處長手裡的中共案子要不要接着查呢?”
雷勇輝死的時候,正是去抓賀佐臨。這個曾經的九風茶樓的老闆,有很大的嫌疑。施健吾和他都看過那個案卷,覺得賀佐臨是地下黨的可能性很高。
因爲程蔚君的自私和愚蠢,不僅沒抓到賀佐臨,還被軍統伏擊,白白丟了性命。
施健吾問:“查個屁啊,賀佐臨早跑沒影了。我們安插在安泰輪船上的耗子,有什麼消息嗎?”
朱子明撓了撓後腦勺:“昨天一直跟着胡孝民,沒跟他聯繫。”
施健吾說道:“安泰輪船走的是去蘇北的航線,共產黨運人運貨,很有可能在安泰輪船上現身。讓他擦亮眼睛,只要發現地下黨,可以給他找個老婆。”
這個所謂的耗子,是朱子明在行動二處時發展的下線。當時也沒在意,反正多個線人總是好事。然而,耗子報告,安泰輪船經常有可疑人員。
朱子明也不管真假,每次都給點錢。耗子提出,想娶個老婆,那得抓個真正的地下黨才行。
朱子明笑道:“耗子要是知道科長答應給他找老婆,命都會豁出去。”
朱子明離開後,胡孝民纔有機會去拿新二組的情報。他被朱子明跟蹤,以自己的無能,又不能發現,只好讓範桂榮幫着驅趕。
吳順佳詳細彙報了與施健吾見面的過程,施健吾說的每一個字,說話時的神情,甚至喝了多少杯酒,吳順佳都記得清清楚楚。
胡孝民把這份情報仔細看了兩次後,就燒掉了情報。
他注意到一個細節,施健吾多次問到了程蔚君和雷勇輝,顯然,施健吾對雷勇輝之死,還有所懷疑。
只不過,吳順佳回答得天衣無縫。程蔚君也確實有私心,吳順佳是他的老鄉兼下線,程蔚君要除掉孟香谷和雷勇輝,吳順佳只能配合。
胡孝民離開前,制定了一個詳細的計劃,發揮吳順佳的優勢,讓施健吾再跌個跟頭。自己很快要去清鄉委員會,情報處不能有任何反對自己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