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孝民雖然沒受過專業訓練,但他受過教育,學過生意,當過教師,也算走南闖北有過見識。這樣的人,如果放在特工總部歷練一段時間,未必會比那些訓練有素的特務差。
顧慧英覺得,從現在開始,必須開始重視胡孝民。任何輕視對手的行爲,都是愚蠢的。
顧慧英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問:“劉媽,今天傍晚時,家門口有沒有陌生人出現?”
劉媽篤定地說:“有,而且是兩個。隔壁的吳媽、對面的王媽都看到了。”
老爺有老爺的圈子,傭人有傭人圈子。她找隔壁和對面的傭人打探消息,他們都很樂意告訴她。
作爲中統的“老人”,76號的人還沒走,她就開始了這項工作。畢竟,當時好多人在看熱鬧,正是打探消息的最佳時機。
顧慧英喃喃地說:“這麼說,真是針對胡孝民?”
如果是針對胡孝民,還真有可能是陳明楚搞的鬼。否則,誰也不會有興趣對付一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
劉媽驚詫地說:“你是說,殺手本來是準備殺胡孝民的?”
顧慧英說:“紀天仇第一次來我家,殺手怎麼會在這裡埋伏呢?胡孝民懷疑,殺手很有可能是陳明楚派的。”
劉媽勸道:“你跟胡孝民早點結婚吧,要不然以後這種事還會發生。”
她與顧慧英之間沒有秘密,顧慧英與胡孝民達成的協議,她全清楚。與其說是顧慧英嫁給胡孝民,不如說是胡孝民入贅顧家。而且,就算他們結婚,也是有名無實的夫妻。
如果因爲兩人若即若離的關係,讓其他男人覺得有機可乘,就會耽誤工作了。
顧慧英平靜地說:“我媽在挑日子了。”
她的語氣,像在說一件與她無關的事。與胡孝民結婚,本就不是爲了婚姻嘛。
陳明楚從黃也文處回去後,內心還是很不安。他覺得黃也文看向自己的眼神,就像審視兇手一樣。
原本他以爲,就算軍統失手,也跟自己沒關係。可聽黃也文的口氣,已經在懷疑自己了。
其實就算黃也文懷疑,原本也沒什麼關係。畢竟,以他的身份,76號就算知道,也不會真的追究。可偏偏胡孝民毫髮無損,死的卻是黃也文的手下紀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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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去南京當了區長,倒也罷了,但他只是副區長,被唐東平壓着,黃也文恐怕也不會給他面子。
陳明楚覺得,此時在76號,唯一能傾訴的,只有一同從軍統過來的鄭士鬆了。當初,正是鄭士鬆的勸說,他才決意與軍統分道揚鑣。他也一直把鄭士鬆當成自己的大哥,很多事都會跟他商量。
鄭士鬆是76號的顧問,就住在西側的華村,陳明楚晚上提了兩瓶酒,去了鄭士鬆家。
鄭士鬆看到陳明楚很是失落,問:“出什麼事了?”
陳明楚嘆息着說:“我到南京區只是擔任副區長,區長是唐東平。”
鄭士鬆雖是顧問,但只顧不問,需要他的時候纔會諮詢一下,其餘時間就當是個空氣。
鄭士鬆說:“你在一處最近沒幹什麼漂亮的活,調南京當副區長已經很不錯了。”
他其實說得很委婉,陳明楚在一處不但沒立什麼功,反而辦砸了幾件事。如果他在76號當家,恐怕陳明楚還當不了副區長。
陳明楚突然重重地嘆了口氣,一臉沮喪地問:“最近這段時間,確實幹什麼都不順。鄭大哥,這是不是老天爺讓我重回藍衣社?”
鄭士鬆一聽,冷着臉說:“我早跟你說過,不要相信戴立,這種人背信棄義,絕不可相信!”
陳明楚在76號很失意,竟然萌生重回軍統之意,必須堅決消滅這樣的苗頭。
陳明楚給鄭士鬆倒了杯酒,突然問:“鄭大哥,軍統可能有個‘木先生’潛伏在特工總部,不會是你吧?”
鄭士鬆正端起酒杯,聽到陳明楚的話,嗤之以鼻地說:“這只是軍統的計謀,你已經上過一次當了,難道還想再次上當?”
陳明楚執行木頭計劃時,他當時並不知道。但之後的事情,他還是聽說了。光憑曹炳生身上的一張密寫紙條,怎麼就能確定76號有軍統的人呢?
就算之後何大鈞側面證實,可何大鈞身份已經暴露,他的話還能相信嗎?
陳明楚疑惑地問:“新二組的錢鶴庭,會這麼高明?”
他在軍統待過很長時間,軍統擅長行動,爲了殺敵也確實有奉獻精神。可是,要論這種算計,軍統就要差遠了。
鄭士鬆不滿地反問:“你懷疑我是木先生?這一切都是我在背後出謀劃策?”
“不敢。”
陳明楚嘴裡說不敢,但心裡一直有所懷疑。
其實,在第一次看到“木先生”這個名字時,他腦海裡跳出的人就是鄭士鬆。
鄭士鬆冷聲說:“我對黨國忠心耿耿,可換來的是什麼?只不過在76號待了兩個星期,重慶就下制裁令。那封電報,你也看了吧?我對戴立只有八個字:違仁背義,男盜女娼!”
陳明楚把酒一口悶完,“請鄭大哥幫我分析分析,這段時間爲何會如此不順利?接下來我又該怎麼辦?”
鄭士鬆抿了口酒,緩緩地說:“自從曹炳生被殺後,你就開始不斷遇到挫折了。原本可以將新二組一網打盡,可不僅新二組完好無損,你發展的內線也死了,還搭上一個陳培文。爲解決危機,你制定了一個木頭計劃。可是,不僅沒能揪出木先生,還搭上了顧桂榮和李修良。你不但被免去一處處長,還無法在76號立足。今天愚園路433弄5號的事情,跟你也有關係吧?”
陳明楚很是苦惱地說:“事到如此,我也不瞞大哥了。我想借軍統之手除掉胡孝民,事成之後,再誣陷他是共黨臥底。”
鄭士鬆罵道:“愚蠢!”
陳明楚懊惱地說:“我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何大鈞暴露,陳培文被殺,好好的一手牌,被他打得稀爛。這看似偶然,實則必然。陳明楚可能沒注意,但他知道,有一名無形的手正在暗中算計陳明楚。
陳明楚突然恍然大悟:“你的意思,軍統那邊來了個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