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香蓮的手術昨天中午就做完了,子彈取了出來,因爲沒有傷到重要器官,如果傷口沒感染的話,只需要臥牀休息一段時間就能復原。
知道自己手術時,胡孝民來看望過後,她一直盼望着胡孝民能再次來醫院。然而,從昨天到現在,她眼睛都盼長了,一直沒看到胡孝民的身影。
聽到病房外的敲門聲,馮香蓮猛地睜開眼睛,看到是顧慧英手,眼中掩飾不住失望的神情。
馮香蓮只能將失望埋在心底,輕聲問道:“太太,你怎麼來了?”
明知道顧慧英與胡孝民是假夫妻,可還是要喊對方太太。她覺得,以現在胡孝民的身份,完全可以與顧慧英離婚,另外再娶一個……
顧慧英微笑着說道:“昨天就想來了,孝民說今天再來。”
這個可愛姑娘眼中的失望,她看在眼裡。如果自己沒“嫁”給胡孝民,或許胡孝民會娶馮香蓮。他們是同志,結成革命夫妻,正好工作生活兩不誤。
馮香蓮問:“胡先生沒來嗎?”
顧慧英把水果放到牀頭後,坐在牀邊輕聲說:“他想來,但不能來。知道嗎,打你槍的那個松本,昨天傍晚死在極司菲爾路,被人扭斷了脖子,死得很慘。”
馮香蓮一愣:“什麼人乾的?”
話說出口她就後悔了,這個問題應該直接問胡孝民。她相信,一定是胡孝民爲了替自己出氣,幹掉了松本。
顧慧英搖了搖頭:“不知道,他讓我把這個消息告訴你,說你應該知道,聽了之後,傷口也能好得快些。”
馮香蓮說道:“我很高興。太太,我想早點出院,住到家裡一樣可以治傷。”
顧慧英微笑着說:“不行。什麼時候出院,要醫生說了纔算。”
她猜到了馮香蓮的心思,想回家治療,還不是每天都能見到胡孝民?胡孝民也沒什麼嘛,就這麼想見他?
賀佐臨到門口看到裡面有人,馬上揚聲說道:“表妹,今天好點了沒有?”
顧慧英馬上起身,當他看到賀佐臨時,頓時一愣。
而賀佐臨看到顧慧英時,也是呆住了。兩人就這樣直直地望着對方,驀然,兩人眼中同時露出驚喜若狂之色。
賀佐臨遲疑着說:“你是慧英?”
他不敢肯定,可顧慧英的英姿豔麗早深深印在他腦海之中。
顧慧英指着賀佐臨,猶豫着說:“你是丁……”
賀佐臨突然記起了自己的職責,正色說道:“我叫賀佐臨,是九風茶樓的東家,也是香蓮的表哥。”
顧慧英明白賀佐臨的用意,馬上說道:“你好,我叫顧慧英,香蓮在我家做事。”
馮香蓮突然說:“你們認識?”
“不認識!”
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道,說完之後,兩人對視一笑,顯然都在爲對方的默契喝彩。
待了一會,顧慧英就離開了。看到賀佐臨,她腦海裡涌現出很多往事,那些往事,都是在沒加入中統之前的。那時的顧慧英,是一名學生積極分子,也是一名黨的秘密黨員,賀佐臨那時姓丁,兩人經常交流。那時的賀佐臨,是一名青年教師。
顧慧英與賀佐臨擦身而過時,特意掂起腳看了一眼。果然,在賀佐臨左耳後側,有一顆黑痣。這是他特有的標誌,到哪都跑不掉。
賀佐臨等顧慧英走後,坐到馮香蓮的牀頭問:“香蓮,你怎麼沒說胡孝民的老婆是顧慧英啊?”
馮香蓮早不是那個初出茅廬的小姑娘了,她現在的觀察力很敏銳呢,一臉不相信地問:“你也沒問啊,表哥,你是不是認識她?”
賀佐臨嚴肅地說:“不該問的不問,又忘記啦。”
馮香蓮說道:“好吧。我知道你想知道顧慧英的情況,你可聽仔細了,她是76號情報處情報二科的副科長,資格比胡孝民還老。”
賀佐臨又問:“她與胡孝民是什麼時候結婚的?家庭情況如何?”
馮香蓮低聲嘟噥着說:“還說不認識!你坐好,我慢慢說給你聽。”
顧慧英離開醫院後,沒有再回情報處,直接叫了輛人力車送到愚園路473弄3號。回到樓上的臥室後,她打開櫃子,下面有一個小箱子,裡面裝着她的個人物品。
這些東西並不怎麼值錢,卻承載着她當年的記憶。裡面有一把小小的竹笛,就是現在叫賀佐臨的這個男子送給她的。
劉媽站在門口突然說道:“小姐,下午沒上班麼?”
顧慧英連忙將笛子收了起來:“是啊,有點頭昏,回來休息一下。”
劉媽說道:“關小姐回來了,她想跟你談點事。”
顧慧英說道:“好,我等會就下去。”
劉媽突然問:“馮香蓮的傷沒事吧?”
家裡突然出了好幾樁怪事,先是王瞻被打斷腿,然後又“潛逃”回重慶。她對王瞻的軍統身份,也是不太相信的。
軍統再無能,也不能要這樣的賭徒啊。王瞻輸急了眼,連老婆都能當掉,這樣的人,軍統怎麼會收呢?不要說軍統,中統都不會收。
顧慧英說道:“子彈取出來了,沒有擊中要害,休息一段時間就會好。”
關壽楣今天也是特意回來的,她是有事要求胡孝民。看到顧慧英回來,就想走“夫人路線”。
不管顧慧英是不是當家,女人之間總是好說話些。
顧慧英誠懇地說:“關女士有話直說無妨,只要我和孝民能幫得到的,一定不會拒絕。”
關壽楣的身份,她大概也猜到了。關壽楣每個月都會去趟76號,與葉淑英、於寶珍等人聊聊天,拉拉家常,再領一筆趙仕君專門給的津貼。
關壽楣說道:“聽說最近76號抓了一個叫平仁祖的中統人員?”
顧慧英一聽,馬上知道關壽楣找自己何事了,她很是驚訝地說:“平仁祖的路子還真是廣,竟然走到關女士頭上來了。”
平仁祖與她都是中統人員,按說她也應該積極營救才行。可情報報上去了,一直沒有動靜。顯然,上級並沒打算花錢救這個無能之輩。
關壽楣大方地承認:“是的,平仁祖的外室黃一萍,是我文藝界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