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點,胡孝民突然被客廳的電話驚醒。他看了一眼窗戶,天還沒亮,到客廳拉亮燈後,看到牆上掛着的時鐘,心裡一驚。
這個時候打來的電話,一定是發生了極其特別的事情。
電話那邊是岡田新大郎急切的聲音:“胡桑,虹口祥德路發生了一起特別嚴重的案件,上海市長付筱安,被家僕刺死。”
胡孝民吃了一驚:“我馬上過來。”
還好,死的是上海第一大漢奸付筱安。這樣的漢奸,多死幾個纔好。
早在年初,軍統局就下令,要制裁付筱安。去年胡孝民剛到上海後,軍統戴立派了兩個少將級高級特務到上海,想暗殺汪即卿。因爲汪即卿戒備森嚴,想說服和說動付筱安參加暗殺汪即卿的工作。
哪想到付筱安佯允之後,向汪即卿密報,最終在76號的配合下,將兩人抓捕並槍殺。
戴立十分惱怒,給上海區下令,從速暗殺付筱安。
當時胡孝民才進入特工總部不久,還只是錢鶴庭手底的情報員。等他擔任新二組的組長後,付筱安從法租界霞飛路搬到了虹口區祥德路,層層防衛,外人根本無法接近。
付筱安每天從府邸去市政府大樓時,坐的是保險防彈汽車,前面四輛護衛汽車。辦公樓附近,又有大量警衛,根本無法下手。
軍統上海區也對付筱安動過手,只不過非但沒打中付筱安,行動人員反被他的警衛打傷。
胡孝民擔任新二組兼三大隊長時,也曾想制裁付筱安。但區裡下令,行動二大隊已經在付筱安家找到一條內線:付筱安的老僕人朱紳。
朱紳深得付筱安信任,在付家幹了二十多年,是付父手裡就在付家當僕人。付筱安當年被國民政府通緝,逃到大連時,朱紳也隨往侍候了三年,從那之後,付筱安對他的信任,超過付宅的任何人。
沒想到,付筱安當了漢奸後,朱紳這個有着強烈民族正義感的人,對主人的行爲非常不滿。多聽勸說付筱安辭職,哪怕去當個商人,也比遭國人唾罵好。然而,付筱安一直不聽,朱紳爲此悶悶不樂。
被軍統偵知之後,派人與朱紳聯繫,雙方一拍即合。因朱紳不會用槍,決定用鋒利的菜刀動手。
顧慧英也醒來了,胡孝民接電話的時候,她已經披着衣服出來了,見胡孝民要出去,詫異地問:“怎麼啦?”
胡孝民說道:“付筱安死了。”
顧慧英驚詫地說:“付筱安死了?”
胡孝民趕到祥德路時,日軍已經將周圍的街道戒嚴,正挨家挨戶的搜查。胡孝民拿出特工總部的證件,纔到了會宅。
此時付筱安的屍體依然擺在臥室,胡孝民特意拿了個手電筒,仔細看着付筱安身上的傷口。
付筱安的喉管、腦殼、面部被砍了好幾刀,他的頭被砍得血肉模糊,頭幾乎被吹斷。朱紳爲了保證付筱安死亡,下了狠手。
“爹!我好怕!”
付筱安的兒子語無倫次的叫着,被人摻扶着離開,他臉色慘白,雙腿無立,顯然被嚇得夠嗆。
旁邊的趙仕君突然說道:“估計要瘋了。”
胡孝民連忙問:“部長,兇手抓到了嗎?”
趙仕君說道:“付宅其他人都在,只有老僕朱紳失蹤,兇器正是他平常所用之菜刀,兇手是朱紳無疑。”
胡孝民提議:“封鎖四周的街道不夠,必須把整個虹口區,甚至整個上海都封鎖起來。”
趙仕君朝外走着,他不想在這件事多費力氣:“沒用的,朱紳能從容離開,一定有人接應。”
趙仕君到付筱安的書房,用電話向南京報信。這麼大的事情,必須由他親自通報南京。
胡孝民看了一眼時間,凌晨五點,趙仕君沒驚動汪即卿,而是打給了周費梅。付筱安的被刺,對整個汪僞政府的官員,都是一個嚴重的警告。
南京的周費梅,接到趙仕君的電話後,也沒有一點睡意。他在日記中寫道:“五時爲電話驚醒,仕君報告上海市長付筱安爲其跟蹤十餘年之僕用刀刺死,人心難測,爲之寒心……”
胡孝民回到家時,天已經大亮。到樓上時,顧慧英已經醒來。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她後來一直沒睡。
顧慧英故意問:“付市長還有救嗎?”
胡孝民說道:“日軍派了軍醫到付宅,頭都快砍下來了,還有什麼救的?日軍軍醫能做的,只是用針把頭縫不能縫到屍體上,再纏以白布,放到棺材裡安葬。付筱安的兒子,經此事後,被嚇瘋了。”
父親被最信任的老僕砍死,當兒子的不被嚇昏纔怪。
顧慧英能想象當時的畫面,喃喃地說:“他死的真慘。”
胡孝民說道:“今天可能要早點去特工總部,我還想去趟登部隊,與他們協調搜查朱紳的行動。”
他去登部隊只有一件事,拜會佐藤精一,拿幾本空白的派司。
朱紳砍死了付筱安,一定被軍統藏到了公共租界或法租界。如果朱紳要離開上海,最穩妥的做法是拿到日本人開的派司。有了登部隊的派司,任何人都能輕易進出上海。
朱紳雖不是胡孝民聯繫的,但他殺了付筱安,胡孝民一樣很高興。掩護朱紳離開上海,是他義不容辭的責任。
這些事情,無需區本部下命令,他可以做到前面。
胡孝民去找佐藤精一,自然不會空着手。依然還是兩百日元,他不會送太貴重的物品,有些人的胃口大了之後,越來越難以滿足。
佐藤精一收到胡孝民遞過來的信封后,臉上堆滿了笑容:“胡桑,以後我們可以多來往。”
胡孝民謙遜地說:“這是我的榮幸。”
拿到登部隊發出的派司後,胡孝民去了趟顧公館。王淑珍很快也出去了一趟,把派司送到了區裡。
齊兵收到王淑珍轉交的派司後很是高興,這簡直就是瞌睡時有人給送枕頭,簡直太及時了。
第二天,上海四處戒嚴。然而,在軍統的掩護下,朱紳還是很順利地離開了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