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繼榮對袁持平的任務很關注,一有消息,就會第一時間報告胡孝民,並且商量下一步的行動。
胡孝民抿了口煙後,又點了根菸,問:“張記裁縫店的上下線摸清了嗎?”
哪怕魯繼榮告訴他,抓到了馮香蓮,在他臉上都看不出一絲慌亂。甚至,有人當面指認,他就是共產黨,胡孝民的神色也不會有異常。
魯繼榮隨口說道:“上線在白克路一帶,具體在哪裡還不知道。下線嘛,估計是個女的。去張記裁縫店的,大多是女性,他們正在觀察。”
胡孝民抽了口煙,一邊吐着煙霧,一邊問:“你準備怎麼辦?”
魯繼榮咬着牙說:“我要讓他雞飛蛋打。”
胡孝民說道:“這是下策,上策是讓他碰得頭破血流,你再把這個案子辦得漂漂亮亮。當然,下策比什麼都不幹要強。”
魯繼榮是他的親信,但只是特工總部的親信。胡孝民與他的談話,也必須保持特工總部的立場。
下策很容易辦到,上策就較難了。胡孝民相信,以魯繼榮的手段,也只適合下策。
魯繼榮誠懇地問:“處座,上策要怎麼辦?”
在胡孝民面前,他無需隱藏內心的真實想法。
胡孝民問:“袁持平現在有多少人在監視張記裁縫店?”
魯繼榮說:“三個人,包括從中統過來的柳家棟。”
胡孝民問:“另外兩人,是不是你的人?”
魯繼榮點了點大腦袋,得意地笑道:“我特意派給袁持平的。”
胡孝民意味深長地說:“那就好辦了嘛,下面的人,情報不準也是有可能是的,讓袁持平撲個空。他一撲空,不就雞飛蛋打了麼?”
他的意思是,通過自己的手下,給袁持平提供假情報,讓他撲空,並打草驚蛇。
魯繼榮高興地說:“處座妙計。”
胡孝民緩緩地說:“至於接下來,你如何把那個裁縫控制在手裡,那就要看你的手段了。”
魯繼榮氣呼呼地說:“接下來的事以後再說,先讓他撲空,看他以後還敢在我面前擺臉色麼?”
袁持平仗着有吳震明的支持,不把他放在眼裡,那怎麼行呢?自己立不立功無所謂,必須讓袁持平摔個大跟頭。
魯繼榮走後,胡孝民也離開了,在回情報處的路上,他給家裡打了個電話,馮香蓮接的。
胡孝民壓低聲音說道:“上午不要出去,中午我要回來吃飯。對了,你把五哥叫回來,好久沒跟他喝酒了。”
馮香蓮心裡一驚:“好。”
胡孝民讓她別去張記裁縫店,這說明那裡有危險。可張記裁縫店門口新張貼的告示,令她心煩意亂。整個上午,她都心不在焉,還打碎了一個碗。
馮香蓮是一名合格的地下交通員,卻還不是一個優秀的潛伏特工。
胡孝民與馮五喝酒,只爲一件事,讓他的人力車擺到霞飛市場。自從馮五沒給常明生當司機後,就又回去跑人力車。
胡孝民考慮過給他弄輛汽車,但想來想去,馮五還是適合跑人力車。當然,汽車也可以預備,但不爲拉客,而是專爲他做事。
馮五早早到了愚園路473弄3號,卻被胡公館的管家王瞻攔在門外。
王瞻倨傲地瞪了馮五一眼,鼻子輕輕哼一聲:“有什麼事?”
他當然知道馮五是馮香蓮的大哥,可身爲門房兼管家,他必須行使自己的權力。要不然,每天只給胡孝民開門,會很失落了。
再說了,他每個月還領着日本人的津貼,總得替他們乾點事吧?日本人告訴他,特工總部所有人,都在他們的監視之中,如果王瞻不替他們監視胡孝民,收集胡公館的情報,他們會把王瞻換掉,讓賭場的債主找上門,把他扔到黃浦江餵魚。
馮五深得王瞻的眼睛長在額頭上,要不是胡孝民人好,他才懶得來這裡。他忍着心中的怒氣,淡淡地說:“胡先生讓我來的。”
王瞻冷笑道:“你一個臭拉車的,胡先生會讓你來?”
馮香蓮聽到外面的聲音,馬上走了出來:“王管家,我已經接到了先生的電話,他有事跟我哥說,要不,再給胡先生打個電話?”
王瞻一邊開着車,等馮五走進來時,捂着鼻子說道:“既然孝民打了電話,那就進來吧。胡公館不是什麼人都能進的,你等會進去洗洗。香蓮,你找套衣服給他換上嘛,這副寒酸相,能見先生嗎?”
爲了在別人面前顯示他與胡孝民的特別關係,王瞻不當着胡孝民的面,總是稱他爲“孝民”。他是顧慧英的表舅,真要論起來,喊“孝民”也不算爲過。
馮香蓮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笑了笑說道:“放心,會給他洗的。”
王瞻好奇地問:“香蓮,孝民找他什麼事?”
馮香蓮搖了搖頭,反過來問:“先生的事,我哪敢多問?你是先生的長輩,這點事都不知道?”
王瞻摸了摸鼻子,一臉窘態:“你也知道我是他長輩,有些事就不好請教我嘛。”
馮香蓮挽着馮五的手,絲毫不嫌棄他身上的汗臭味,親熱地說:“哥,進去吧。”
胡孝民中午回來找馮五喝酒,只爲一件事,讓他把人力車擺到張記裁縫店門口。同時,還提醒他注意,門口新出來的那個修鞋攤,以及對面茶樓上的兩個人。
胡孝民低聲叮囑道:“張記裁縫店有個夥計叫張西禾,個子中等,手指細長,眼睛看着明亮,很好認的。他如果出來,哪怕不坐車,也有人會坐你的車跟着。如果有人坐你的車跟着,什麼都不用做。如果他坐你的車,你只告訴他,原本住同泰裡5號,現在碼頭拉客就行了。”
馮五問:“之後呢?”
胡孝民低聲說道:“你們約好,每天上午九點和下午三點各坐一次人力車。如果他交給你東西,到時帶回來給香蓮。”
張西禾確實有緊急情報要交給馮香蓮,可馮香蓮卻幾天沒登門,他非常焦急。門口新出來的修鞋攤,他也注意到了。
或許,這就是馮香蓮不來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