鈔票的背面,還有幾行字:區會計與新二組大部分人失去聯繫,新二組務必將最新組員住處以及相關收據上報,以便發放經費。
錢鶴庭被捕的當天,胡孝民就以副組長的名義,給所有下屬單位和組員,下達了緊急轉移的命令。不要說區會計找不到他們,就算錢鶴庭回來,也聯繫不到原來的部下了。
看清內容後,胡孝民的眉頭緊緊蹙了起來。之前執行入角炮計劃時,爲了不讓自己的信息被更多的人知道,寧願不申請活動經費。
根據軍統的會計原則,所有的房屋租賃合同、活動開銷收據,都要交給區會計才能報銷。爲了能讓總部隨時查賬,這些資料由區會計保管。
這個制度在後方國統區是很有必要的,畢竟防止貪污腐化。但在敵佔區,卻隱藏着極大的危險。
那批由會計保管的收據、租房合同,將是一枚枚巨大的定時炸彈。以胡孝民的謹慎,怎麼可能讓別人掌握着自己的秘密呢?如果要執行這樣的會計制度,他寧願不當這個組長。
他給李公樹回覆:鑑於新二組的特殊情況,新二組各下屬單位和組員之各類收據和租房合同不再上報,收據和租賃合同由組長掌握,向會計實報實銷。或按照之前經費之平均值,每月劃撥經費,由組長統籌。
總而言之一句話,新二組要搞新的會計制度。
實在不行,胡孝民可以不用上面的經費。這次蕭一誠帶出來的這筆錢,夠新二組花一陣的了。
胡孝民隨後去了總務處,“正式”調查蕭一誠挪用公款一案。一個晚上,足夠葉耀先把證據做據實。他到葉耀先辦公室後,擺在他面前的,是蕭一誠挪用“20”萬元公款的“鐵證”。
包括蕭一誠的簽字,經手人的證詞,以及一些目擊者的供述。蕭一誠確實提着一個大而沉的皮箱離開了特工總部,很多人都看到了的。至於箱子裡是裝了15萬還是20萬,就不得而知了。
葉耀先朝胡孝民堅起大拇指,誠懇地說:“孝民,這次真得謝謝你。蕭一誠不走,我怎麼坐上處長的位子?他不挪用公款,怎麼填以前的窟窿?你真是神機妙算、算無遺策。”
胡孝民搖了搖頭:“我可沒這麼厲害,原本以爲蕭一誠挪用公款是爲了供情人揮霍,就算再怎麼花,也能追回來。哪想到,他胃口這麼大,想把下半輩子的錢都帶走。人要是太貪心,終歸沒有好下場。”
葉耀先的話中可有陷阱,他就差沒問出來了:你怎麼知道蕭一誠會挪用公款的?還會挪用這麼大一筆錢?
這個疑問,或許是葉耀先下意識想問的,又或者是趙仕君通過葉耀先來打聽的。不管是哪種情況,他都希望不再發酵,把事情控制在源頭。
葉耀先心裡確實有疑問,聽到胡孝民的解釋,沒多再問。畢竟胡孝民不是真的神仙,他也不知道蕭一誠有這麼大的膽子。
葉耀先好奇地問:“蕭一誠真是軍統?”
胡孝民輕笑道:“估計不是,要不然會這麼容易露出馬腳?他是孫墨梓的人,讓蕭一誠成爲軍統,對我們總是好事。”
葉耀先從抽屜裡拿出一個信封推到胡孝民面前:“我就說嘛。對了,這是給你的。”
胡孝民打開一開,是張一萬元的支票,將信封推了回去,佯裝不悅地說:“這是什麼意思?五哥,咱們之間還需要這個麼?”
看到這麼多錢,不動心是假的。作爲一個漢奸,他進特工總部的目的是什麼?還不是想升官發財?
葉耀先看到胡孝民想要,又不好意思的樣子暗暗好笑。
他把信封推回去,堅定地說:“親兄弟明算賬,你幫我這麼多,當兄弟的也要意思一下。你要是不收,那就是看不起我,以後你的事可別來找我!”
胡孝民“爲難”地說:“你這是強迫我收啊,你當了總務處長,肯定得常來麻煩你。”
葉耀先笑道:“這就對了嘛,收了錢咱們纔是兄弟,不收錢那就見外了。”
胡孝民將支票麻溜地收起來,又問:“五哥,情報一科只有三輛車,能不能多搞幾輛?八個情報組,每個情報組至少得配一輛才方便吧。”
葉耀先輕笑着說:“配車沒問題,你給我弄來錢,馬上給情報一科撥車。”
胡孝民一臉驚愕:“我上哪給你弄錢?”
葉耀先笑道:“你馬上要進東南貿易公司,那邊的經營所得,全部劃作特工經費。你說,是不是要靠你?”
給胡孝民支票,既是爲了感謝胡孝民,也是爲了拉攏他。他們雖是結義兄弟,可義氣當不了飯吃,還是票子靠得住些。
胡孝民謙遜地說:“我就是個充數的。”
這件事由中島信一主持,他能發揮的作用有限。趙仕君昨天跟他說起時,他當時表現得很激動,其實沒當回事。
葉耀先笑道:“我姐夫信任你,我就看好你。”
這句話讓胡孝民很心安,在特工總部,沒有什麼比得到趙仕君的信任更重要的了。
他猜測,葉耀先剛纔對蕭一誠挪用公款的疑惑,應該是自己下意識的疑問。最好是這樣,也必須是這樣。否則,又要死人了。
胡孝民堅定地說:“我一定不會辜負主任的信任,到東南貿易公司後,儘快讓公司營利。”
之後,胡孝民去了趟同仁醫院。劉炳元在這裡治傷,作爲科長,他得來看望慰問一下,哪怕劉炳元的傷出自他之手。
當然,看望是假,警告纔是真。敢跟自己作對,可沒好下場!
肋骨接好後,劉炳元只能躺在牀上。雖然不能動,還是能說話。看到胡孝民進來,劉炳元眼中露出恐懼的目光,他生怕胡孝民再來一腳,可就真一命嗚呼了。
到醫院後,醫生告訴他,肋骨已經插入胸腔,如果再深點,會把動脈切斷,神仙都救不了他。
胡孝民笑吟吟地坐到牀邊的凳子上,似乎並沒看到劉炳元眼中的畏懼:“什麼時候能出院?一科還有很多工作等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