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後,胡孝民與周西行一起去了華格臬路的杜公館。而史進鬆,早趁機到了張揮的辦公室打小報告。
史進鬆唉聲嘆氣地說:“科長,還是把我調回來吧,跟着胡孝民,總有一天會被他折騰死。”
胡孝民剛來特工總部時,他對胡孝民很是照顧。在很多事情上,都堅決的站在胡孝民這邊。哪怕他當情報組長時,也是如此。
胡孝民被任命爲副科長後,他的心態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變化。心裡總是堵得慌,感覺兩人之間隔了一道巨大的,不可逾越的鴻溝。
張揮隨口問:“又怎麼啦?”
史進鬆苦着臉說:“他讓我負責魯繼榮打入利昌隆五金商行,又想在浦東設立情報站。我敢肯定,到時候情報站肯定是我負責。”
張揮冷聲說:“你打入中共抗日武裝的計劃我看了,你覺得這是對長官報告的態度?防賊呢?”
史進鬆訕笑着說:“我不是怕他搶功勞麼。”
張揮提醒道:“胡孝民能當副科長,雖然有運氣成分,但主要還是人家拿命換來的。胡孝民替你寫的報告,對你評價可不低。你怕他搶功勞,黃如晦真立了功,他自然有功。但如果黃如晦出了事,跟他可一點關係沒有。”
史進鬆很猶豫:“這個……”
胡孝民帶着周西行到華格臬路180號,指認了邱炳奎後就離開了。他告訴周西行,只要邱炳奎外出,想辦法抓進76號。
想要在上海吃得開,必須讓這些幫會中人知道他的厲害。所謂殺雞儆猴,邱炳奎就是那隻雞。
胡孝民去了趟延年坊7號,化裝之後,變換着交通工具,依然先從廣慈醫院西門進去,掛了內科的號後,看到沒人,就讓醫生給他發了點藥。
胡孝民每天都在走鋼絲,如履薄冰,耗費的腦力要遠高於常人,服點安神補腦之類的藥也沒什麼問題。
拿了藥,胡孝民從北門離開,步行到了光州飯店。在二零一房間門外,他看到錢鶴庭留下的暗號。用三長兩短的暗號敲門後,錢鶴庭打開了門。
錢鶴庭沉聲說:“制裁你的命令下來了,沒有交給新二組,而是給了一大隊行動二組。”
胡孝民吃驚地說:“利昌隆五金商行的行動二組?”
錢鶴庭說:“爲了你的事,我特意與區長見了一面。”
胡孝民馬上問:“現在有多少人知道我的身份?”
錢鶴庭因爲自己的事與李公樹見面,必定會告之自己的身份。對他來說,既是好事,也是壞事。好的方面,軍統制裁自己應該不用擔心了。但壞的方面,則是長久的。每多一個人知道他的身份,就要平添一倍的危險。
錢鶴庭自得地說:“除了區長外,連書計都不知道你現在的身份。你現在的身份,是上海區的最高機密,李區長讓我轉達對你的親切問候,希望你潛伏敵部,爲黨國立奇功。”
入角炮計劃,從剛開始不受上峰待見,到現在爲了胡孝民的安全,李公樹願意用行動來配合,怎麼能不令他自豪呢。
胡孝民謙遜地說:“這都是組座的英明遠見,沒有入角炮計劃,又怎麼會有孝民呢?以後還望組座多多教誨,孝民爭取再立新功。”
錢鶴庭說:“李區長原來想讓新二組執行暗殺你的任務,但我們剛制裁了譚志兵,到時候如果失手,恐76號對你產生懷疑。一隊行動二組已經暴露,他們行動時,你肯定能收到消息。”
胡孝民讚歎道:“真乃妙計。”
錢鶴庭說:“行動二組在暗殺你之前,我會提前告之他們的詳細計劃。區長嚴令,他們的行動一定要先報備,得到批覆後才能執行。你不是要安排人打入利昌隆五金商行麼?加快進程,最好這兩天就行動。”
胡孝民說:“已經在蒐集情報了,我想換掉他們的廚子。”
錢鶴庭眼睛一亮:“這主意不錯,你要怎麼操作,我會讓區裡配合你。記住,你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胡孝民感動地說:“多謝組座關心。”
錢鶴庭正色地說:“還有件事,王玉琨、李克希投敵爲奸,特別是李克希,明明得到消息,依然在住處等候抓捕,早存賣國之心。上峰命令,尋機除掉他們!”
胡孝民問:“他們現在與劉方南一起住在高洋房三樓的犯人優待室,門口有警衛把守,暫時還沒機會。組座,與馬河圖接觸了嗎?”
錢鶴庭微笑着說:“正要跟你說這件事呢,馬河圖正直忠良,願意與我們合作。他只提了一個要求,不願意對鄭士松下手,當初鄭士鬆對他有恩。”
胡孝民篤定地說:“鄭士鬆交給我。”
錢鶴庭突然問:“你跟中統接觸得怎麼樣了?”
“他們給我送一筆錢,我沒拒絕。俗話說得好,見面分一半,組座,這是你的那份。”胡孝民掏出信封,把裡面的法幣拿出來,點了一半給錢鶴庭。
信封裡原本有二十張十元法幣,此時只有十張了。
“這麼點錢,中統也好意思出手。”錢鶴庭心安理得地收下錢後,嗤之以鼻地說。
胡孝民說:“或許是想先試探我。”
錢鶴庭說:“中統之事,我與李先生商量了,我們都認爲,不能與他們保持太親密的關係。至少,在沒摸清對方底細前,不能主動替他們做事。中統上海區幾乎全軍覆沒,誰知道這些人中,有沒有暗中替76號做事的?”
胡孝民點了點頭,深以爲然地說:“組座說得極是,我與焦一誠保持着若即若離的關係,有中統需要的情報,可以‘無意間’讓顧慧英知道。既保全了自己,也配合了他們。”
錢鶴庭提醒得很有道理,就算知道了焦一誠的身份,也必須裝糊塗。自己好不容易潛伏進特工總部,不能因爲中統而暴露。
錢鶴庭叮囑道:“對中統可以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忙,以後根據情況,再決定是否加入他們。在此之前,只能是合作關係,還是被動的合作,一定要注意分寸。”
胡孝民突然說:“中統似乎在搞一次針對孫墨梓的行動,我除掉曾柏山後,顧慧英顯得很興奮。”
錢鶴庭嗤之以鼻地說:“他們的行動,有幾次是成功的?說不定這一切都是趙仕君的安排,他早就想除掉孫墨梓了。”
暫時不讓胡孝民加入中統,也是緣於此種考慮。與胡孝民暴露的風險相比,從中統那裡得到的情報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