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樸興奮的坐了下來,何翠翠又拿了新鮮的面膜出來,倒碗裡了,這花園的小亭子地方小,能坐的位置就那麼幾個,鄭老道還是自己回去搬的椅子,黃懷兩人只能坐亭子邊的石梯上頭了,不過這二人也不介意,何翠翠先與另一個丫頭給這二人洗了臉,這二人是內侍,臉上光滑溜溜的,連鬍子都不用打整,自然是收拾起來十分容易,那丫頭之前跟着何翠翠已經擺弄過兩人了,這會兒也算是十分有經驗,替兩人洗了臉,黃懷看着一盆清亮的水變得渾濁,臉上不由有些發燒,強作鎮定了。
想這輩子他老黃兒也是一方人物了,侍候了皇帝一輩子,比起許多大官兒來說,地位也是高的,啥好處沒見過,當以前秘衛時,他啥陣仗沒經歷過,但這回看着從自己臉皮上洗下來的污垢,硬是耳根子都發燙了。
敷上面膜之後,果然是舒服了許多,這亭子也沒地方,兩人又怕面膜直往衣襟口子裡滴,就仰頭望天。
周瑞寧帶着鎮南王家小世子,好哥倆兒的決定過來這邊歇歇涼時,就被滿涼亭裡烏七抹黑的人影給震憾得半晌沒回過神來,小小的身子風中凌亂,鎮南王家小世子嚇得不輕,那俊俏的小臉一下子煞白煞白的,要不是周瑞寧拉着他,險些就驚叫出聲來,這情況不是一般的驚悚,亭子裡所有黑麪白眼人都面朝上,跟妖怪似的,還有倆坐亭子邊,木雕似的仰頭望天,一副憂鬱之色。
看了半晌,周瑞寧好似認出了幾個熟悉的人影,有些小心翼翼的試探道:“祖父,祖母,父親。娘?”末了,他聲音輕輕的,深怕自己認錯人一般,又確認似的多加了一句:“是你們嗎?”
明繡心疼兒子。一下子坐起身來,不過這下子可將鎮南王家小世子嚇了一跳,已經十歲的小孩子了,一下子哭了起來:“哇,有妖怪……”
這下子衆人都尷尬了,春華忍着笑,將鎮南王小世子引到一旁去柔聲哄着。話說這鎮南王的小孫子平日一副小大人的樣子,看起來老成持重的模樣,搬到葉家下頭不遠處已經好些年,每回回來時,因周瑞寧的原因,兩個不同年紀的小孩子,也許都是朋友不多,還算相處得挺好的。從沒看到過他哭的模樣。
惹哭了人家的小孩子,沒過多久,鎮南王兩夫妻過來了。看着明顯臉色白皙了一些,皮膚又好了許多的隆盛帝,鎮南王倒還好,可是王妃卻是心裡忍不住了,只要是個女人,對於容貌就沒有不在意的,所以第二日晌午過後,那亭子裡又多了兩個人影,一併躺着做面膜,沒過多久。連葉明俊也被拉着加入了這個組織進來。
開始時做的是補水的面膜,到後來時,明繡試着在裡面加入了之前準備的金銀花精華等在裡面,做完之後神清氣爽的,都是純天然的東西,用完之後效果也是明顯的。每人看起來氣色好了不止兩成,到最後,連周敏和賀氏也過來找了明繡,意思是也想要加入進來,不過想着隆盛帝夫婦,明繡還是拒絕了,看着周敏臉上露出失望之色,明繡猜測着,她恐怕是想借機和隆盛帝夫妻修復關係,以讓她往後能真正在葉家立足生根而已,不過拒絕是拒絕,仍舊是讓何翠翠拿了些面膜給二人裝上了,纔將她們打發走了。
這段時間以來,隆盛這一直沒有放棄過要將周臨淵給弄回京城的打算,他來過葉家沒幾回,可每來一回,要走的時候就越加痛苦,這兒有好玩的好吃的好喝的,是最適合人養老修生養性之所,不止是有葡萄酒,還有鄭老道不時指點幾招養生鍛鍊身體的法門,幾個人湊一塊兒練着,才半個月功夫,他覺得鏡子裡自己都年輕了一大頭。
隆盛帝不樂意回去,在這兒和周臨淵耗着,那頭在江南巡迴的御駕就不能返京,已經託人捎了好幾回信過來,最開始那邊還有些疑問,到最近,一封接一封的,幾乎是哭着哀求這位大爺了,這些話,是明繡和皇后閒聊時聽說的,這會兒她和周臨淵夫妻倆靠在牀頭,一個拿書看,一個做着針線活兒,靜悄悄的,如同年老相守的夫妻般,有一種溫馨而靜謐的舒適感。
“臨淵哥哥,父皇還想要咱們一塊兒回去?”明繡對於周臨淵不想要繼承皇位的事情並不清楚,只是最近一年來,她在葉家住得好好兒的,心裡有些不太願意回去,不過她也知道,隆盛帝能讓周臨淵回去,那是最好的,皇位對於任何一個人來說都是誘惑,她心裡清楚得很,也不願意因爲自己的一點子私心,而叫周臨淵的希望落空。
“不用搭理他就是了。”周臨淵一手拿着書,一手攬在明繡腰手,也不知道他一隻手,是怎麼翻動書頁的,聽到明繡這麼說,連眼皮兒都沒擡一下,懶洋洋的回答道。
“那不如,咱們這次就一塊兒回去吧。” 逍遙了一整年,日子已經算是偷來的了,明繡的羞恥心還在,不像某人心理素質那麼強大,這會兒見着隆盛帝的動作,先繃不住了,有些猶豫的小聲說道。
“不用管他,住得好好兒的,怎麼就想回去了。”周臨淵原本以爲她是喜歡住這兒的,最近看她笑容也挺多,沒料到她就說要回去了,不由轉頭看了她一眼,放下了手裡的書,轉身將她圈在懷裡,空出來的手放在她腰側,和原本枕在她腰下的手交握,眼睛盯着她問:
“怎麼了?覺得成婚了還要住孃家,現在覺得害羞啦?”
明繡知道他是開玩笑的,搖了搖頭,不過在他的注視下,有些敗下陣來,不敢與他的眼神對上,這人長得實在是好看,已經二十幾歲了,面容保養得也太好了些,這段時間的補水,將他肌膚補得水鐺鐺的,如玉一般,英挺的眉毛與那雙跟皇后相似的眼睛,平日帶着冷淡,可這會兒含了笑,看得人心裡都跟着有些不自在了起來,一邊伸手推他下巴:
“你別總盯着我。”
“盯着看怎麼了,別人我還不盯着哪。”她小手軟緩緩的,帶着溫熱,推在人臉上倒挺舒服的,他也不掙扎,只是下巴在她掌心裡蹭了蹭,許是下巴冒出來的鬍渣子,刺得她手心有些癢了,那溫熱軟綿的觸感就縮了回去。周臨淵心裡暗叫可惜,卻是伸手一撈,將她身子翻了個面,讓她面對着自己:“你別想這麼多,那皇位,我反正不想再坐了。”
頭一回聽他這麼說,明繡大驚失色,努力撐着身子想往上蹭,要跟他的臉對望上,周臨淵死死抱着她腰,卻偏不讓她往上頭挪,兩人掙扎間,某個無恥的人總是享受着懷裡的人不停的掙扎扭動,見她急得滿臉通紅,這才放了手上的勁道,見她一下子挪着這往上爬了過來,手搭在他胸口問:“這是怎麼回事,以前怎麼沒聽你說過?”她之前可沒想到過周臨淵打着這主意,原本當他是想陪自己散散心而已。
“沒什麼,反正那位置坐不坐也無所謂,倒不如成日守着你來得好。”周臨淵笑了笑,其實他一直知道明繡心裡隱隱有着介懷,當了皇帝之後,看似威風,可是很多事情卻是身不由已,如今他能守着一個太子妃過日子,可是當了皇帝,朝臣卻不一定能容忍只有一個皇后,就像隆盛帝一般,要寵幸哪個女人,也有別人指手劃腳。
到時中宮只得一個皇后,再無嬪妃,那些老傢伙不會容忍的,也會引起恐慌,開始放棄還有些捨不得,不過現在想着,好些位置坐不坐也無所謂了,像隆盛帝這樣一輩子,連兒子妻子都要防着,也太累了些,不如守着老婆過日子了。
“你別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以前從未告訴我過,這回說要回家,是不是也因爲這原因。”明繡看不得他淡淡笑着的樣子,雖然沒有斬釘截鐵的說,不過這人性格她是瞭解的,在她面前從不開玩笑,雖然聽他隨便說說的樣子,但極有可能是他早已經下了決定,或者說,他已經是和隆盛帝通過氣了。
一想到這些,明繡頭都要炸了,看他還是渾不在意的樣子,不由生氣了,略提高些聲音道:“周臨淵!”
許是聲音大了些,外頭也聽見動靜了,一個小丫頭有些試探道:“夫人,有什麼事兒吩咐嗎?”
周臨淵看她氣得臉都紅了,樂不可吱,頭一回看到明繡這模樣,倒真是有趣,這聽見外頭問話,見她尷尬的樣子,又覺有趣,將人打發了,纔看她的臉,對着她眼睛,知道她已經是着急得不行了,但不知道爲什麼,這會兒他總是想逗她,還沒看過她這副模樣,偶爾見着了,倒當真是有趣,因此他故意歪曲她的意思,認真說道:
“別怕,就算我不坐皇位,元兒的帝位也是跑不了的,你不用擔心,這皇太后的位置,你總跑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