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頭心跳如鼓捶,想擡頭看看這如同天人一般,平日對她來說遙遠無比的太子殿下,可是又終究不敢,怕違了規矩,猶豫了半晌,才一下子跪在地上,額頭緊貼着地,不敢擡頭,請了安之後,卻是眼角餘光看到一襲淡紫色的袍子,一雙男人的穿了明黃色靴子的腳,走了過去,這代表着至高無上皇權身份象徵的顏色,叫那小丫頭心裡雙是一陣激動。
“這丫頭不是院子裡侍候的吧?”周臨淵走到明繡身邊坐下了,見她懶洋洋的樣子,小臉上還帶了笑意,心裡就不由微微一軟,恨不能就將她嬌小的身子摟進了懷裡,雖然沒真個這麼做,但也是抓了她手握在了掌心裡,細細磨蹭,也沒掃那跪在地上的兩個人影一眼,只是看着明繡好端端的,終於是放了心。
“不是的。”明繡搖了搖頭,她身邊的侍候人選一向十分簡單,以前是提撥了春紅柳綠四個大丫頭,以及薛朱兩位嬤嬤貼身的侍候,不過到後來除了春華之外幾個丫頭都被分了出去,連兩個嬤嬤也是弄去了京裡護膚品店鋪幫忙,她身邊除了一個春華大丫頭,以及這次回家帶回來的唐雙圓,也就八個二等丫環,以及幾個在院子裡灑掃的婆子,平素連屋子都不容易進的,十分好相認。
周臨淵是成了年分出府單過之後才被封的太子,因此這會兒並不是住在宮中,明繡的排場也用不着宮裡那般大,她這裡要做的事情不多,來來去去的就是那些,只要講規矩安靜就好了,自從上次發生了千日醉一事之後,周臨淵也覺得身邊人多但如果不忠心的話,也沒什麼用,只要明繡有人侍候。並被照顧得好,這件事,也就隨了她去了,因此並沒強求。
明繡倒是沒想到他竟然會開口問這麼一件事。平日他對於自己身邊的人好像都沒注意過,更別提開口問了,此時聽他提問,不由有些奇怪,不過仍舊是老實道:“不是院子裡的,只是這二人說有事見我,這纔有人領了她們過來的。”
聽她這麼一說。周臨淵臉上當下就浮現出一層煞氣來,眉宇間帶着一絲淡淡的殺意,冷哼了一聲:“如今院子裡侍候的人越發能耐了,什麼樣的阿貓阿狗,一說有事兒,都給放了進來。”並沒掩飾自己的音量,反倒是有意提高了幾分,他這話一說出口。不止是屋子裡的人能感覺到主子的震怒,連站在外間門口的丫環婆子們也都聽得清楚,臉上也露出駭怕之色來。當下裡裡外外就跪倒了一大片,嘴裡連呼着不敢。
那原本有意賣好的小丫頭心裡就開始暗叫不好,下意識的就想擡頭分辨,卻聽周臨淵又接着冷聲問:
“你們是哪兒侍候的,有什麼事兒,趁本宮也在,一併說了來聽聽吧。”他話裡帶着怒氣,顯然這些人不是在院子裡侍候的,可她們如今卻出現在明繡房裡,明顯就是有人收了好處。如此一來,明繡所住的內院,豈不是瞧着守護森嚴,可實際裡卻又極容易給人鑽了空子?就算是平常,這樣的事情被周臨淵逮到,這些人也落不了個好。更何況是如今?
“……”現場一陣沉默,那小丫頭敢在明繡面前討巧賣乖,可此時聽着周臨淵充滿了殺氣的話,卻是一個字兒也崩不出來,後背嚇出了一聲冷汗,纔想到自己今日的行動魯莽了,當時聽了人三言兩語的,就頭腦發昏,想着要發達被太子妃看中,想要討好太子妃,可沒想到這下子卻是撞到了刀口子上,馬屁沒拍成,倒反惹了一身腥。
“說!”周臨淵冷喝了一聲,卻是將明繡的手握得更緊了些,隔得他這般近,兩人胳膊貼在一起,中間只是幾層薄薄的衣衫,明繡能感覺得到他的怒火,抿了抿嘴,眉頭微微顰起,目光就有些懷疑的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兩人來。
她瞭解周臨淵,作爲夫妻,更何況周臨淵心裡愛慕她比她付出的感情多得多,從沒瞞過她什麼事兒,性情在她面前也沒掩飾過,一向是個冷靜到近乎冷漠的人,此時鬧了這麼大動靜,中間肯定是有什麼原因,因此看到他發火,而春華等人也跪在了地上,也仍舊是沒開口,只是被周臨淵握住的那隻手,微微反握了他一下。
被他這麼一喝,那小丫頭當場身子就狠狠抖了一下,也不敢再多耽擱,嘴裡就如連珠炮似的開始不停的說了起來:“奴婢是外間廚房管事容媽媽的侄女兒……今日過來,是,是因爲奴婢知道一個好吃的東西,想送來給太子妃嚐嚐,所以,所以……”還沒說完,眼淚兒就浮了上來,還只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孩子,禁不住周臨淵這麼強盛的氣勢,被這一嚇,要不是不敢,險些就哭嚎了出聲來。
太子府的廚房是一個重地,畢竟是爲太子服務的,要是不忠心或者說信不過的人,根本就不可能到廚房去,要是被有人心收買,給太子或者周瑞寧來些什麼加了料的飯菜,這人就是有三頭六臂,也不可能時時的避得了。這容媽媽也是太子府的老人兒了,當初就是隆盛帝親自從御膳房挑選了一個忠心可靠的宮女,在六皇子單獨出府另過時,爲兒子送過來的,人是皇帝陛下親自爲心裡最看重的兒子選的,自然是信得過,是她的侄女兒,如果是真的,那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問題。只是這一事了,他過後自然會派人過去求證 ,因此也不再盯着這丫頭,反倒是問起了另外一個人。
“這個呢。”周臨淵目光就落到了那個消瘦的身影上頭,這婆子頭髮已經白了,看起來身子彎曲得厲害,連背也不直了,聽周臨淵問話,那小丫頭連忙嘴快的又答應了一聲:
“這是林媽媽,是……”
“本宮問你話了嗎?”周臨淵目光一下子冰冷了下來,直看得那小丫頭身子如篩糠一般抖了起來,害怕得聲音都有些變了,不過卻不得不硬着頭皮開口:“回太子殿下,林媽媽是個啞子,她,她不會說話的。”聲音裡微微帶上了顫音,顯然是害怕得狠了。
周臨淵卻沒理睬她,反倒是看了看軟榻邊的小几,上頭除了幾個零嘴兒小吃以及水果拼盤外,就是一些冰鎮的酸梅汁,沒有這丫頭嘴裡所說的好東西,不是送東西過來,顯然就是塞人過來,幸虧之前他去了石室一趟,得了些有用的東西。此時心裡種下了懷疑,自然是越看這跪在地上一直沒開口,所謂的林媽媽,越覺得有嫌疑。
“奴婢要不是覺着好,也不敢來獻給太子妃的。”那小丫頭膽子漸漸大了起來,想到之前周臨淵的問話,原本揣揣不安的心,在想到太子府裡一直以來的傳聞,說太子殿下對太子妃十分看重的事情時,又漸漸膽大了起來,一邊用哀求的小眼神兒看向了明繡,只要明繡同意了,估計今日這事兒不止是能成,說不定太子殿下看在太子妃的面上兒,也不會爲難她們。一想到這些,這小丫頭的眼神突然炙熱無比了,看着明繡的目光中隱隱帶了絲希望。
“殿下……”
“你說的東西呢?”周臨淵也沒理睬她,只是又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
那小丫頭一聽有門兒,精神一振,連忙跪着向前想挪上一兩步,不過看到周臨淵的表情時,又不敢了,只老老實實跪在地上,指着安靜無語的那婆子道:
“奴婢怕大廚房做的吃食不經心了,就直接將這林婆子送了過來。”話裡有討好之意,顯然是怕明繡不相信,因此也沒敢提前做了,直接就將人給送了過來,看起來也不算蠢得厲害,不過也有可能說她是心太大了,想將人直接給塞過來往後得好處。
周臨淵聽她這麼一說,再想到喬沐遠的話以及這啞吧婆子,不由冷笑了兩聲,不能說話?怕是不敢說話吧!他表情淡然,甚至一掃平日冷淡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難得含了笑意,表情如春風拂柳一般,只有坐在他身旁的明繡才感覺到此時周臨淵心裡應該是已經生了怒火,不由更是懷疑,府裡兩個下人,怎麼值得他今日竟然多說了如此多的話?
正是有些琢磨不透間,突然聽周臨淵已經淡淡的開口道:
“於氏。”他這話莫名其妙的,卻是令聽的人摸不着頭腦,這屋裡侍候的人明繡都是知道名字的,好些人還是她親自賜的名字,根本沒有姓於的,不過她本能的卻是覺得不好,周臨淵的態度以及他說的話,今日又是過來兩個下人,聯繫在一起,實在很難讓人心裡不生懷疑,更何況她隱隱還有一絲不好的預感。
“倒是長本事了!去了江浙沒多大會兒功夫,如今倒是沉得住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