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護衛們狼狽的樣子,皇后笑得東倒西歪,明繡也忍不住有些想笑,原本穿得極整齊的人,許多人臉上髮梢上已經沾了不少的泥土,甚至一些穀粒也粘在了頭髮上,幾人都哭喪着臉,有些不服氣,可更多的還是羞愧,正當他們已經面子極度掛不住間,田坎不遠處還傳來了幾個人的尖叫,以及一個婦人怒罵的聲音:
“你們這幾個殺千刀的,看將我家田裡的稻子都踩倒了,這麼大的人了還學小孩兒玩水,作死呀你們!”一邊說着還有一陣陣的怒罵。
這尖叫聲音以及怒罵聲將原本把注意力全放在幾個護衛身上的明繡等人拉了回來,等皇后幾個轉過頭時,就見到五六個村民正捧着碗對他們怒罵,見了這邊的情形時他們連碗也沒放下,就怒氣衝衝的往這邊跑了過來,爲首的是個年紀四五十歲的老漢,後頭跟着一個年輕的媳婦兒,應該就是剛剛出聲怒罵的人,後頭有個老婦人以及三個裝年男子,看樣子這應該是一家人,神色都有些不善。
明繡一時間有些無語又有些尷尬,望着皇后扯了扯嘴角,在這種情況下,兩婆媳見着田裡更有些不知所措的護衛,忍不住都想笑,那些護衛原本極是威風凜凜的,只是突然之間被那農婦一罵,再加上之前又丟了面子,原本大言不慚的說能抓到泥鰍,結果又沒人成功,因此一時間有些慌了神,全不見平時冷淡威猛的樣子,人人身上都狼狽不堪,再配上小狗一樣無辜而又不知所措的眼神,瞧起來很是有喜感。
葉明俊就算最近心情有些不好,不過看着這些護衛也很是有些忍俊不禁,不過他這時心裡沉浸在七公主的出嫁中,還沒這麼快就恢復過來,因此只是多少看了一會兒之後,又向皇后以及周臨淵告了聲罪,只是安靜的站到樹腳邊去,一言不發,整個人如同雕像般站在樹下,眼前熱鬧的情景好似同他隔了開來般,身邊圍繞着一股孤單,明繡這時全部思緒都被周臨淵拉住,並沒有注意到兄長的異樣。
那邊田坎離這邊大道並不太遠,農婦一家很快就跑了過來,幾人都端着碗,跑過來時氣喘吁吁的,雖然一開始對明繡等人有些不善,不過這些人也不是傻子,看到明繡一行人穿着打扮本來就上乘,而且鄉下難得一見的馬車竟然就有七八輛之多,身邊又帶着這麼些下人隨從,就是傻子也知道這羣人身份不簡單。
不過雖然知道明繡等人身份不簡單,不過見着自己已經成熟的莊稼這麼折騰,幾人臉上還是露出了心疼的神色,之前離遠了些看不清楚,這下子跑近了看到旁邊田裡一角已經被護衛們糟蹋得差不多了,甚至有些稻穀已經被人踩進了水裡泡着,更是心疼得嘴直咧咧,那老漢瞧起來穩重一些,雖然面對這麼一羣衣着光鮮的人感覺到有些不自在,不過仍舊是略有些惶恐略有些憤慨的道:
“大人們,你們看,我這穀子可都種了這麼久了,眼見着要成熟了,這幾位小哥怎麼給老漢我踩死了這麼多了。”
他說完心裡有些不憤,莊稼人靠的就是這些地裡收成過活,這一小塊被糟蹋的東西瞧起來不多,不過一家人本來就沒多少田地,更何況等到穀粒收成後還要給朝廷進貢上不少,剩餘的才能家裡人吃,因此粒粒皆珍貴。
只是這家人也知道明繡一羣人眼瞧着就不是好惹的,此時已經有自認倒黴的情況了,畢竟這些老爺們又不知道農人的辛苦,更何況人家權勢大,家裡銀錢又多,他也不可能爲了這樣一件小事就告上衙門呀。再說了,這羣人瞧着衣着光鮮,那渾身氣派就連村裡的地主老爺也是比不上,那地主老爺平時已經是一副牛氣沖天的模樣了,人家就這麼站在這兒,沒反過來教訓他們一頓就是好的了。
皇后見他說了一句就閉上了嘴巴,眼裡露出心疼而又不甘心的神色,不過臉上倒好似有些怕自己等人的樣子,又看了一眼還站在田裡動也沒敢動的護衛等人,忍不住又有些好笑,站出來道:
“老人家,你們一家人能種這樣的田多少,一年收成能頓頓吃上這樣的白米乾飯嗎?”
她氣度雍容,當了這麼多年皇后可不是當假的,往那兒一站就算表情漫不經心,也使人不敢忽視了她去,老農沒料到她竟然會和自己答話,忍不住有些受寵若驚,半晌之後見她沒有責怪自己之前說話的意思,這才小心翼翼開口道:
“如今隆盛陛下當了皇上,咱們的日子倒是比以前好過多了,稅收沒那麼重,而且每人有分到一畝田地,乾飯頓頓吃不上,不過稀飯每日三頓總是有的。”他看了看那裡被護衛們踩踏的稻穀,又有些心疼:“被老爺們一踩,怕是能煮好幾頓乾飯了。”
他這麼一說,護衛又是尷尬得不行,幾人老臉上都是一紅,明繡忍不住抱着周臨淵的手臂悶聲笑了起來。
皇后抿嘴笑了笑,對這老農說的話心裡還是很有好感的,見狀點了點頭,舉手投足間盡是雍容華貴,讓人打從心裡就對她生不起惡感,雖知道是她的隨從將自己田裡的莊稼給踩踏了,可是老農也沒有說話,他身邊那個年紀稍長的女人更是身子往後縮了縮,那幾個年輕人神情也是有些無奈而已。
“老人家也不用急。”皇后一邊看着他很是和顏悅色的笑了笑,一邊對陶姑姑拿了個眼色,陶姑姑正在指使着那幾個宮女生火以及淘米等事宜,看到這邊皇后娘娘召見,趕緊跑了過來,兩人之前主僕十幾年,默契是有的,更何況做奴婢的,更要懂得揣摩主子的心思,皇后一個眼神,她就趕緊笑着掏出了懷裡的精緻寶藍色袋子。
袋子大概巴掌大小,布面是用上好的綿綢做成,光是這麼瞧着在陽光下泛出那陣柔和的寶藍色光澤,就知道價值不菲,上頭用金線繡了幾隻魚兒,瞧起來活靈活現,十分惹人喜愛,可是這金線卻不是人人都能用得起的,金黃色是皇室纔有資格用的色彩,尋常人家就算再有錢再有權,在穿衣着色方面也依舊有些講究。
紫色明黃色都是有講究的,那不是隨便誰都能穿,此時陶姑姑一掏出這個繡着金色小魚的袋子,這農戶一家臉色就有些變了,這些事情是常識,穿什麼樣的衣服,顏色有什麼忌諱那是三歲小兒也知道的,以防誰不知道穿錯了顏色,到時候觸了皇家的逆鱗,怎麼死的也不知道。
現在這羣人大喇喇的拿出了這種荷包,而且一行人瞧着就很是不凡,老農心裡不由涌起一股不好的預感,只是他平素是當家作主的,現在強自鎮定罷了,但雙腿卻和家裡人一樣開始漱漱發抖起來,有些眼巴巴的望着皇后,連臉色都變了。
雖然不知道眼前這一羣人是什麼身份,不過就由這些陣仗看來,怕是哪位王爺的家眷或屬官了。
不論老人心裡是何想法,陶姑姑卻沒料到自己就這麼掏出宮中平素皇后打賞人用的錢袋子就讓人心裡犯怵了,她一邊笑着一邊從裡頭捉了一顆銀豆子出來,這顆銀豆子在陽光下灼灼生輝,外表雖然和花生大小相差無已,可是做工卻是講究,就是這麼花生大小的銀豆子,上頭卻刻着如意吉祥的字樣,是宮中主子常用來打賞的,外形小巧討喜不說,而且寓意也很是吉祥,每粒都有一兩重,這時一斤大概有十六兩,因此算下來也不過幾十克而已。
老人一看到陶姑姑將銀子倒出來遞給了自己,不由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忍不住下意識的揉了揉,今日這事兒他原本以爲自己家裡是招了禍了,正自後悔不應該一時見着莊稼被人踩踏就不管不顧的大罵着衝過來,可現在人家好似沒有要追究自己等人責任的意思。
他下意識的望了眼皇后,神色間有些激動,將手裡的碗遞給一旁也是同樣緊張的老婦,雙手在身上擦了好幾下,這纔有些激動的道:
“這,這這豆子是給我的?”
老農雖然沒什麼見識,可是一看這亮豆子應該是銀子做成的,雖然不知道重量是多少,可那卻是明晃晃而十足十的銀子,最少能抵全家人辛苦勞作好幾個月的收成了,只不過是被踩踏些稻穀而已,這些人出手怎麼就如此的大方。
皇后微笑着點了點頭,那老農這纔敢伸手過去接了,一邊嘴角卻差點咧到了後腦勺去,雙手死死撰住銀子不撒手,神情間的緊張一下子消去了許多,就算這一畝地的稻田全給人踩踏了,也值不了手上這麼一粒銀豆子,哪裡還敢對人家抱有怨言,連感激也來不及了。
看到老農臉上神色的變化,明繡不由感嘆此時物價的便宜,想起上一世時不論什麼東西價格都是蹭蹭的往上漲,比起現在來說,雖然生活好過了許多,但是同樣的,人人拼命工作拼命生活的壓力也隨之增加了許多。
這些鄉農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可人家的生活安逸而平衡,悠閒而又不失樂趣,不用被人逼着每日要完成多少任務,只消在農忙完時村裡人都聚在一起說說笑笑而已,閒暇時開開玩笑,日子別提過得多麼好了,最重要的人,這時的人不會抱怨,人心不足蛇吞象,這些鄉農的心願很小,只願一年心成豐足而已,這樣簡單的要求很容易就滿足了,因此快樂也很容易就來了。
她忍不住感嘆,見老農一家收了銀子有些尷尬的站在原地,既不好意思立馬就走了,也不好意思再繼續喝斥人,臉上明顯帶着不好意思,那邊村子已經跑來了兩個只着了肚兜兒的小男孩兒,年紀長些的七八歲模樣,身高只到人腰際,小些的則是四五歲的模樣,蹣跚的跟在小孩兒後頭,也許是感覺到這邊有些怪異的氣氛,兩個孩子跑來之後氣喘吁吁都沒敢隨意吭聲,只是好奇的看了明繡一行人一眼,就躲到了那年紀稍長的農婦後頭,一邊還不時的探頭出來偷看他們,對他們身上帶着晶晶亮亮的東西感覺很是好奇。
明繡微微一笑,她原本並不是很喜歡小孩子,畢竟她自已早就已經成年,每日忙着各種各樣的事情,根本沒有精力同小孩兒打交道,來了古代之後也是爲了生計奔波,根本不知如何同年紀相當的孩子溝通,對小時的周臨淵也是用了大人的態度。可此時她自己肚子裡還懷着寶寶,因此對小孩兒莫名的就多了些好感,不由對這兩個還在偷偷盯着那些護衛腰間的長劍羨慕異常的小孩兒笑了笑,見兩個孩子如同受驚般又縮回了頭去,半昨財又羞澀的伸過頭來看她時,忍不住笑出聲來,對着有些緊張的農婦一家道:
“老大爺,我們只是路過此地的,想在田裡捉些泥鰍而已,並不成心要踩了您的稻穀,這銀豆子就當是賠償您了,安心收下就是。”
她自然能看得出來老人心裡的不安,除了是收下這銀豆子之外,還有一些害怕他們另有什麼要求之類,因此一家人表現得都很是有些緊張。
果不其然,明繡剛剛一說完,老農一家都鬆了一口氣,吐氣聲過大周圍聽得一清二楚,老人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憨厚的抓了抓自己的臉龐,有些小心翼翼的道:
“瞧大老爺們都有些不習慣我們這鄉下地方,如果夫人不嫌棄的話,不如由我家幾個小子來替你們抓吧,泥鰍這東西最是滑手,不是常在田裡混的輕易抓不住它們的。”
他收了陶姑姑一粒銀豆子,心裡有心想要替他們做些事情,這些鄉下人的人心裡十分樸實,總覺得平白無故收了人家好處心裡過意不去,見那些護衛還神色尷尬的站在田裡,因此小心翼翼的說道。
那些護衛聽他說泥鰍不易抓,臉上這纔好看了一些,可是多少都有些不服氣,只是皇后在這兒卻輪不到他們開口,因此都眼巴巴的望着皇后,見那位娘娘這才忍着笑,斯條慢理的對老人道:
“那就謝過老人家了,不過還請你們多多教教他們。”
老人忙不迭的點頭,曬得有些古銅色的臉上露出一絲輕鬆的笑意,他一邊挽了自己的褲腿,將腳上穿着的草鞋脫了扔到一旁,他旁邊的幾個兒子也如同他一般,都脫了鞋子挽了褲子走到他身邊,這氣氛感染了兩個小孩子,臉上都露出躍躍欲試的神色,見自己祖父和父親都去了田裡,更何況抓泥鰍這樣好玩兒的事在鄉下里基本上每家孩子都做過,只是這時稻穀還沒收割,大人不准許胡鬧淘氣而已,這時見他們都下田,因此都有些想一道下去,旁邊那個老婦卻是輕輕拍了孩子背一下,瞪了下眼,那兩個孩子才噘了噘嘴,不甘不願的又退了回去。
幾個護衛還傻愣愣的站在農田裡頭,見老農滑下來有心想給他讓個位置,可是周圍地方就這麼大,除了被他們踩踏過後整理出來的空位之外,周圍全是金晃晃的稻穀,因此退也不是讓也不是,之前皇后娘娘還說了讓自己等人跟着學習一番,因此都硬着頭皮站在原地沒動,見着老農父子幾人動作麻利的滑下田來,比起他們之前顧及身份形象的動作來說,好看了不止一千倍。
明繡看着幾個護衛的臉色又有些想笑,周臨淵站在她身旁,體貼的用自己高大的身體將陽光擋住一大半,手上還拿了扇子替她搖着,周圍的那個年輕些的農婦眼裡露出迷醉而又羨慕的眼神,不論是在鄉下地方還是城裡頭,周臨淵的長相都是極爲出色的,用面如冠玉來形容也是不爲過,難得見到如此的美男子,可是卻又對妻子如此體貼,哪能不讓人羨慕的。
老農等人不過是一會兒功夫,這邊陶姑姑等人架上的竈火還沒將水燒開,那邊他們已經抓了好幾條泥鰍,只是之前下田匆忙,外加有心要報答那夫人,因此沒來得及回去拿東西,那年紀長些的小童也機靈,早早就往家裡跑回去,拿了幾個篾竹編的小藍子跑了過來,遞給了老農幾人,這些藍子平時都是他們往年抓泥鰍時用的,下頭寬闊而上頭開口處細,用削細的竹絲編的,既密而又透氣,可卻不會被泥鰍鑽出來,而且不會沾上水跡,十分的好用。
老農幾人每人都接過一個,有了裝東西的容器,自然手下動作更加麻利了一些,他們常年做慣農活兒,走動間很小心的避開了稻穀,同護衛們所到之處如蝗蟲般寸草不生的情況不同,不到一盞茶功夫,每人竹簍裡已經裝了小半簍子泥鰍。
眼見着已經差不多了,皇后這才點了點頭讓他們上來,幾個護衛臉上神色如釋重負,旁邊何翠翠早就很有眼色的搬了凳子給皇后以及明繡二人坐着,那邊周臨淵以及葉明俊的凳子也搬了,只是兩位年青人都不願意就這麼坐着,都站在一旁。
這麼一會兒捉泥鰍的功夫,三個老大的地方不止是鋪了凳子桌子,而且上頭還撐了一把大傘,明繡初時還感嘆,帶了這麼多東西難怪要用上如此多的馬車,可等到坐下後,感覺到涼悠悠的清風吹來,頭頂上的陽光被傘遮住了大半,那日子悠閒而又舒適,桌上還擺着用冰塊現製成的酸梅湯,那日子真是用享受二字也無法形容了。
葉明俊還獨自一人站在稍遠的樹下,穿着一身淺白色的衣裳,瞧起來很是有種出塵不凡的味道,明繡自己坐下來了,見哥哥神情有些發呆,忍不住心裡疑惑了一下,趕緊招呼他坐了過來。
老農等人捉泥鰍耽擱了吃飯的時間,可全家人臉上卻沒有露出一絲不滿的神色,反倒是收了這麼大粒銀子的打賞,都是樂不可吱的模樣,拿了泥鰍上來,那兩個農婦早就很見機的回去提了好些桶以及刀具過來,二話不說麻利的就將父子幾人抓的泥鰍給收拾了,血腥味兒一鑽出來,讓明繡又是好一陣嘔吐,那老漢眼睛一瞪,兩個婦人趕緊將自己的場地挪得遠了一些,等到收拾乾淨洗了之後沒見一絲血跡才送了回來。
鍋裡早就已經燒開了水,陶姑姑等人好似也當這是野炊般,臉上露出興奮激動的神色,一邊忙着掏油以及等下要煮泥鰍的調料,忙得不可開交,那兩個農婦見他們弄來弄去都只是油鹽而已,年長一些農婦忍不住道:
“夫人,我家土裡還有些大蔥等,不如我去給你們撥些過來?加了這些東西等下煮出來要香一些。”
老漢一聽這話眼睛不由一亮,沒等皇后開口就瞪了那婦人一眼,罵道:
“既然已經想到了,還不趕緊撥些過來,問這些有的沒的做什麼,那姜以及大蒜也拿些過來,記得要收拾完了之後纔拿來。”
那婦人唯唯諾諾的答應了一聲,這才趕緊拿着空餘的盆子顛顛的跑了回去,對老漢的話絲毫興不起反抗之心,反倒是被壓迫得很是自然的模樣,這老兩口之間的互動讓明繡看得津津有味,她知道老漢面子上雖然兇狠,可是心裡卻不一定如此,只是這時代習慣了男尊女卑,女人地位很是低下,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子從子,早就已經習慣這樣了,沒有自己的思想,一切全靠男人去支使。
沒多久的功夫,洗好的大蔥等物已經送了過來,一同送過來的還有好幾顆水靈靈的空心菜,一瞧就是剛從土裡摘下來的,洗過之後翠綠的葉片兒上還泛着光澤,瞧起來沒吃就讓人胃口大開,明繡看着這些新鮮的調料,心裡對這煮泥鰍倒是生出了一絲興趣。
老農等人沒有得到皇后的發話都沒有擅自離開,只是站到遠遠的去幫忙,那些煮吃食的事輪不到他們插手,可是撿些柴禾以及回自家拿些清水等卻是做得到。不多時鍋裡泥鰍已經倒了下去,一些還沒死透的跳了兩下濺起一絲水花,隨着一個宮婢加了幾勺豬油下去,周圍泛起了一股噴香的味道。
那農婦一見他們放了三四勺豬油,忍不住有些咂舌,可聞着那股香味兒,口水卻是差點兒泛了出來,忍不住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才又忙着手上的事情。
她是大人還好,那兩個小孩兒在家裡哪裡吃過這樣噴香的東西,就連除夕夜時煮東西大人也捨不得放這麼多油的,因此不住的吞口水,雙眼死死的盯着鍋裡,捱了一個年輕漢子好幾句罵,纔有些不依不捨的走得遠了些。
不過一刻鐘的時間,鍋裡已經燒開了,這時味道更加香,放了蔥以及姜蒜等調料後,味道更是特別了一些,只是這時代沒有辣椒,多少有些遺憾,元祿將早就已經洗好的銀盆將泥鰍等倒了一盆過來放在主子們面前,皇后看着來幫忙的一家,那兩個小孩兒還在溜溜的汲着口水,忍不住笑道:
“趙樸,你給他們也裝上一些吧,今日裡也全靠了老人家一家人。”
這位趙樸是皇后身邊的太監頭子,這次皇后出宮帶的人可以少一些,但是這位卻是得非帶上不可,他不但是有些身手,而且性子更是圓滑,是隆盛帝派在皇后身邊保護她的暗衛之一,外表很是和氣,常帶着笑,年紀不過三十歲左右中年而已,很容易就讓人輕易對他生出好感放下戒心。
他聽皇后這麼一說,就趕緊指使着讓人裝上了,那邊老人自然也聽到皇后的話,臉孔漲得發紅,只是他臉色本來就有些古銅,瞧起來倒像是有些發黑,不住的擺了擺手,露出一絲尷尬的神色,收拾了東西道:
“夫人不用如此麻煩,我們拿了這麼多賞錢,做些事是應該的,如果夫人沒什麼要吩咐的,我們就先回去了。”
這一兩銀子可不算少了,就算是替地主家幹活兒,一人一天也不過五文的工錢,老漢兩口加上三個兒子一個媳婦兒,也不過是六個人而已,可那銀子卻不止是幾十文錢這麼多,因此做這些事情,一家人心裡都還有些覺得不好意思。
他們一家正在吃午飯中途,聽到村裡有人過來說來了一羣陌生人踩了他們的農田,慌忙之下連飯碗也沒擱就跑了過來,這飯吃到中途結果又跑去捉泥鰍,這時如果事情辦完,幾人就準備回去了,這七月中的天氣正值農忙時,不但這時有稻穀準備要收割了,而且還有玉米以及小麥高粱等都需要收割,很是忙得不可開交,中午吃完飯能休息上一會兒,可這時還沒吃完飯呢,雖然眼饞泥鰍,可老漢也是懂一些規矩的,因此推辭了不要。
皇后說完剛纔那句就沒再說了,自顧自的捧起了飯碗,她在宮中雖然被馮氏壓住,不過該有的排場隆盛帝還是沒減了她的,國母要賞賜的東西還沒被人打過回場,更何況她要賞賜東西哪裡管人家願意不願意要了,誰不是接到賞賜還要謝她恩典的,因此這老漢說的話她只當是客氣了,趙樸依舊是盛了一小盆兒泥鰍遞給了年長的農婦。
泥鰍湯裡頭加了些醬油,上頭還浮着不少的油珠,一些翠綠的大蔥等在湯裡若隱若現,那香味兒直直的勾着人心裡的饞蟲,見兩個孫子已經不住的吸口水並且眼巴巴的望着自己,老漢也有些不忍心了,再加上皇后那邊已經開始用餐了,人人都安靜吃着飯菜,擺明了是食不言,因此只得謝過了然後安靜的退了下去。
樹下又重新恢復了安靜,因爲出門在外,一些宮裡的規矩也不必講那麼多,之前皇后就是吩咐過了的,除開必要的一些侍候外,其餘排場可講可不講,皇后一家三口以及葉明俊等主子坐了一桌在這邊吃着,那邊趙樸元祿等人湊了一桌,護衛們以及侍女宮婢又湊另外一桌,個人都有自己的小團體,瞧起來好不和諧。
周臨淵一邊將泥鰍頭挾下來扔了,只餘身體肉最多的給明繡吃,一邊還不時的拿扇子替她搖幾下,見她擡頭嘴角邊沾了醬,拿了帕子替她擦了,眼光所到之處趕緊又體貼的端了酸梅湯過來,服務態度十分細心周到,看得皇后一陣吃味兒,看兒子夫妻濃情蜜意,自己老公卻在宮裡同其它女人濃情蜜意,想起就是一陣沒好氣,不由乾脆低頭猛吃。
索性這時桌上不止她一個心裡鬱悶的,還有個葉明俊比她更鬱悶,老公雖然被其它女人瓜分,可依然還是皇后的老公吧,而他之前喜歡的女人卻已經快變成別人的妻子,葉明俊表面上不露聲色,可是心情卻很是有些低落,一頓飯下來沉默得厲害,並沒有多說什麼話,看得明繡心裡更是有些擔憂,只是她剛準備問出口時,一個忍不住又吐了出來,接着又是一陣手忙腳亂,等她漱了口之後精神已經奄奄一息,之前的問題哪裡還問得出口。
在這小村子裡頭,一行人並沒有停留太長時間,這條道路修完之後,回程確實快上了許多,在傍晚時分,明繡一行人已經走到了平安村山腳下頭。
這時村子已經不如以前那般的樣貌,村裡許多人都得了明繡不少的好處,近年來幫着她幹活兒的,或者是送農作物上山的,收入比起以前好了許多,人說一有錢了,關注的就是衣食住行,這問題果真不假。
村民們有了錢之後,看着山裡頭葉家兄妹那棟如夢似幻的小別墅,心裡沒有說不羨慕以及想要的,因此存了些錢都將自己家裡的房屋修葺了一下,雖然達不到明繡那樣的標準,可是外觀上瞧起來卻比皇后一路看過來的農家小院好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