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夜晚來臨,外面是四月天氣,身着小衣的妙姐兒只多披着一件外衣,坐在榻上和朱宣說話。
“一會兒我睡下來再說不是也一樣。”朱宣手執着一卷兵書,近一時來事情漸少,夜讀的習慣重新恢復,以前沒有成親前朱宣長住書房是有臨睡前讀書的習慣。
適才已經睡下來的妙姐兒是在朱宣回來以後重新披衣起來,手裡趕着的還是端慧的一個針指,對朱宣柔和地笑一笑道:“我睡不着,來陪表哥一會兒。”
“你是又憂愁上來了,”朱宣眼睛在兵書上,只是勸解:“還是我說的,親事早早訂下來,這一會兒不訂,這事情就來了。”朱宣也輕嘆一口氣道:“福慧才數月年紀,也逼着我就找親事嗎?”
妙姐兒憂愁,朱宣來排解,朱宣嘆氣,妙姐兒也來安慰:“表哥也放寬心纔是。”看一看一旁閣子裡的沙漏,外面傳來丫頭的腳步聲,然後是在門外回話:“胖倌兒今兒晚上在毅將軍房裡安歇呢。”
毅將軍是今天上午和顧冰晶回京,兄弟們親香自是必然。妙姐兒重打笑顏對朱宣道:“論起來,這也是喜上加喜不是,毅將軍回京來,閔將軍殿試高中,若只聽親戚們說話,這是喜事不是。”
小桌子燭光半映在朱宣面容上,朱宣從兵書後面把眼睛擡起來對妙姐兒道:“我倒也沒有想到他中的這麼高,前天皇上宣我進宮去,只對我說,功勳之家再出良駒他很喜歡,今年這榜又放的晚,平時都是半夜填頭幾名,今天卻到白天才出來,沒有想到是這樣。”
閔將軍中的是一甲第三名,光是儀表風采就頗爲象“探花郎”。妙姐兒也嘆氣:“過年時候親戚們就說,今年的探花郎只能是閔兒纔是,不想果然是的。想他宮中探花一定是好,只是這親事。。。。。。”世子親事耽擱都沒有這樣的事情。
回想一下今天進宮,是在閔將軍的報捷之後,兩道旨意一起到南平王府裡來,太上皇和皇帝宣南平王和高中的閔將軍進宮去,太后則是宣的南平王妃。
妙姐兒從太后宮中出來,就有人引去皇后宮中,燈下慢慢把這事情又重新在回想的妙姐兒爲兒子覺得不悅:“太后以前不樂意閔兒與康寧訂親事,這一次閔兒中了探花,太后宮中示意我這門親事大好,”這也罷了,然後出宮是皇后派人引去相見,妙姐兒苦笑:“皇后說膝下公主尚未婚配,再問福慧的事情。。。。。。”
福與禍總是相倚的,朱宣是內裡深思,人卻要覺得得意的人:“都是你素日許給兒子,婚事自己擇配,看看這事情就出來了不是,我要訂公主家,你又覺得康寧郡主有些頑劣,頑劣怕什麼,你就是個淘氣的,現在不是一樣好。”
“我怎麼又淘氣了,”妙姐兒再發一句嬌嗔,聽着朱宣繼續微笑:“再就是胖倌兒和那胖妞兒,你又擔心上來,告訴你這事成不了,或許姑娘長大瘦些,納妾也倒罷了。”
心裡還是一夫一妻打底的妙姐兒對朱宣道:“我是怕表哥這麼想,好好的姑娘兒給你兒子當小老婆,倒不如眼前就打發開纔是。”
“我打發不了,胖兒子自己會去找。”朱宣一看要起爭執,趕快把話題往胖兒子身上推。只引來妙姐兒一記白眼:“哪裡是管不了,分明是沒有管。”兒子們象是該放鬆的地方,外面認識人,朱宣從來不管,多幾個姑娘跟着有什麼不對,對頭的很。
妙姐兒只問朱宣:“怎麼辦?閔兒訂郡主還是訂公主?”一頭太后一頭是皇后,然後還有小小的福慧:“皇后爲八皇子求聘,”真是可笑,這位頗想弄些手段的八皇子倒要訂我女兒,不是要訂康寧郡主。宮中風向一會兒一變。
訂我女兒?朱宣面不改色,這才告訴妙姐兒:“知道白天皇帝見我是說什麼嗎?意欲立皇嗣,有意我爲太子太傅,我辭了。舉薦的北平王,他看着我京裡悠閒不打仗,他也要學着,把幾個兒子一起打發到軍中去,他既然閒着呢,我當然舉薦他纔是。”
“知道我從皇后宮中出來又見到誰了嗎?”妙姐兒對着朱宣打趣地笑一笑:“我看到韓國夫人,和她站着說上好些話,我等着她問表哥好不好,獨是沒有問,想來是知道表哥好的很。”
燭光下是朱宣的嘿嘿一聲笑,笑的妙姐兒又要白眼,聽起來頗爲得意一樣。“那親事你是準備怎麼樣?”朱宣再來問妙姐兒:“訂郡主還是訂公主?”
兩選一沒有挑,妙姐兒當然是偏向高陽公主,笑吟吟道:“我回過皇后,表哥是對公主求過聘,公主正在思慮呢。”
“這話倒也明白,你只管等着吧,沒準兒太后要賜婚。”朱宣翻過一頁書,雖然是一面說話一面看的慢,倒是兩不耽誤。
朱宣說話一向是很準,揣摩上意是比較靈敏,這話說的這麼明白,妙姐兒趕快追問:“表哥聽到什麼?”大刺刺的南平王只是端坐不動,眼睛在面前的一盞茶水上掃一眼。候着妙姐兒站起來爲自己換過送來,朱宣才道:“今天宮中見太上皇和皇上,問及閔兒的親事,我已經回過歷年求聘與公主,太上皇和皇上更說好,明天就應該有明旨下來,好在你平時就勤謹,家裡東西也算齊全,明兒接過旨意,就往公主府上下定去吧。媒人是請的哪幾家,我都想好了。”
妙姐兒只關心一下兒子:“閔兒當時又是如何?”朱宣漫不經心:“他能如何,他又想如何,”南平王這一次擡起眼眸來看看妙姐兒,眼神是嚴厲的:“父母之命,婚妁之言,就這麼定了。”
說過這句話後,南平王再對妙姐兒緩一緩聲氣道:“太上皇和皇上問我福慧的事情,我回過了,這個孩子晚年所得,希望長伴膝下。辦過閔兒下定的大事,你再進宮去見皇后,朝中多有賢淑之人,舉薦這幾家吧。”
朱宣把是哪幾家一一地說出來,妙姐兒倒是聽得展眉展顏:“八皇子只怕是不會同意 ,”南平王過上一會兒才哼上一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去章家的那個秀才施行,查到現在也沒有查出來他是誰,此人奇怪,並不與人接觸,是年前進京,自己住在城外租的兩間草屋內,或是飲酒取樂,或是與章嚴之閒話一時,朱壽去看看,都說章老大人現在好的多,哼哼,”朱宣卻是笑哼上兩聲:“老大人又有事情做了。”整天就應付這個突然出現的人。
妙姐兒再趕上幾針才柔聲道:“或許真的只是一個秀才。”沒準兒就是一個以前慕章大人之名的人,只是別人是要多慮才行。
夫妻兩個人坐在燈下,一個人手執兵書,一個人只對針指坐在這裡慢慢閒話。。。。。。
第二天果然是有明旨下來,太后賜婚與南平王的第三個兒子朱閔,與長公主家的康寧郡主訂下親事。
銀文從外面進來,因房中無人,對王妃笑道:“想來是王妃在宮中求的恩典不是,我說一大早兒您就交待備辦下定的東西,倒是奴婢愚笨,沒有想起來,閔將軍是當朝探花郎,這親事嘛,當然宮中是要賜婚的。”
妙姐兒正在看宮裡隨旨意賞出來的東西,此時三兒子親事已經明瞭,這件心事可以放下來,也喜滋滋地對銀文道:“倒不是我求的,是太后的恩典。你看這金花簪在帽頭上兒多好看,閔將軍宮中簪花探花,咱們都不得見,幾時讓他家裡簪一回給採花兒給咱們。”
現在天氣正是和暖中,銀文也樂道:“再請太夫人家裡的女眷們一起來,只怕長公主也是要來的。”
面帶笑容的妙姐兒想一想就覺得不錯,提起來家裡的女眷們倒要問一問方氏,妙姐兒把手裡的金花放下來:“二夫人好多了?”方氏是犯心口疼,倒是有好幾天。
“聽說好多了,只是親家姑娘總是迎着小王爺去請安,王妃是不是請王爺再對二爺說一說,聽二爺房裡的丫頭說,二爺就對二夫人說過,哥兒們要上學,親家姑娘們不要晚上回來再一起玩耍纔是,二夫人就更犯心口痛了。”銀文對王妃一一的回話。
幾位親家姑娘,一位是訂下來親事日日陪着申氏,紫影是妙姐兒打算再留一時,沒有親事的幕僚或是官員不少,要訂親事倒也容易,只是再看一時罷了。方氏房中的兩位親家姑娘先是聽方氏的,多與斌哥兒,文哥兒和武哥兒玩耍,閔將軍現在見到姑娘們說會認字,先就退避三舍。
直到毅將軍回來,小王爺中生的最好的,當然是路上遇到會請安的。妙姐兒不動聲色地聽過,我自己的兒子我還清楚幾分,章家的那個狐媚子弄出事情來,現在哪一個我都盯的緊。只有胖倌兒跟胖妞兒在一起有些讓人看不明白。
如果胖妞兒生的好也倒罷了,看那眉眼倒也端正,只是胖乎乎肉擠在一起這可怎麼好。胖兒子的事情同哥哥們不同,就是朱宣也是格外對待,格外用心。可是以妙姐兒對朱宣的瞭解,就象朱宣自己說的,長大了就是中看,以郭家的身份不過是納妾罷了。
閔將軍下定是大事情,沈王妃接過旨意,就在房中收拾準備,讓人看過黃道吉日,與高陽公主通過信箋,就只在房中收拾。
回家來的毅將軍這一會兒從三弟的房中走出來,三弟的親事訂的還是康寧,倒也沒有跑遠,毅將軍是覺得不錯。年紀漸長的毅將軍在軍中又是一年呆下來,覺得名利場中就是如此,再說康寧總是熟悉的。就象自己和冰晶一樣。
在封地上呆上一年居多,和大哥一樣多在軍中,爲着父親的孫子,毅將軍這一年多是多辛勞,好讓世子朱睿有更多時間回去與大嫂相聚,此時往外面走的毅將軍想想房中的三弟還有不樂意的樣子,只覺得他擰一陣子也就好了,當初給我訂親的時候,我也沒有這樣擰過不是,親事當然是聽父母的,再說這太后賜婚,可以退的嗎?
行至碧玉臺子下,先過來的是芳蕙:“小王爺哪裡去?”再繞過竹籬笆,遇到的是芳苓,一般兒也是笑語嫣然:“小王爺去哪裡?”
毅將軍帶笑溥衍過,心裡想着晚上再去開導三弟纔是,做哥哥的不在京中,聽說這京都美男子的稱號又蓋在頭上,又新選的探花郎,選親事還是一把一把的挑。就眼前這兩位親家姑娘也是別有用心。
面前春水流溢,毅將軍纔想起來顧冰晶身邊的兩個美貌丫頭,從小傲氣敢與世子爭的毅將軍只有更傲氣,我還沒有成親呢,岳父母連姨娘都給我備好,三弟太糊塗,康寧沒有不好,昨天剛進京的毅將軍晚上只會一會幾個舊朋友,就從郭服口中聽說皇子們意欲訂康寧。
此時在花徑上漫步的毅將軍是去看胖倌兒,看過四弟再去父親那裡坐一坐,如果父親沒人會,可以請教一下兵法與打仗。
胖倌兒唸書是在父親的書房院子後面,從後門進來的毅將軍先就聽到亂哄哄的聲響,這就是胖倌兒呆的地方要是安靜的才叫不對。
房中一片輕響聲中,走近的毅將軍可以看到的是胖倌兒在和徐先生在動手。胖倌兒是力大,徐先生卻也是不弱,一旁站在安全地帶撫須微笑的是史敬功,南平王府只有這一位尚在年幼的小王爺,兩位先生一起上陣。
兩邊廂站着的幾個孩童,都和胖倌兒差不多大,正在吶喊:“胖倌兒攻他下盤,踢他,快,踢他。。。。。。”毅將軍對史敬功行過禮,這才站定微笑關注場中道:“胖倌兒象是贏不了。”
史敬功也笑道:“可不是,從安兄功夫倒是沒有丟下,小王爺是贏不了。”看着場中胖倌兒腿上着了一下坐到地上,徐從安手裡拎着的一根戒尺也沒有客氣,趕過來在胖倌兒手上就是一下,打得胖倌兒也咧一下嘴,瞪着眼睛看着徐從安。
“看什麼,以後背不出來書,就要打手心。”徐從安是沈王妃都打的人,還怕這位小王爺,不過要打小王爺得打得過他才行。毅將軍看的笑眯眯,治我四弟就得能人,不然他就不服你。
胖倌兒捱過打,這就老實不少,雖然是瞪着眼睛可是人走回去,把打架弄倒的書案自己扶起來,徐從安還在斥責書房裡侍候的小廝們:“不許扶,自己弄倒的自己扶,”手裡戒尺再晃兩下,小廝們不敢上前來,同學的幾個孩子也趕快把自己的書案都扶起來,書撿起來,筆墨紙硯都扶起來。小廝們這纔拿着擦地的布進來擦地上的墨汁。
史敬功也走過來,居中坐下來,先謝過徐從安:“多謝從安兄。”再看一看下面坐着的幾個瞪眼睛孩子,從容不迫地道:“你們都是軍功爵顯的人家,我卻不會武,可是軍功爵顯的人家也是通文,有要同我比試只文鬥罷了。”
站起來一個的小孩子是西陵侯的小兒子,剛纔是胖倌兒搗蛋,這一會兒是他,他手裡拿起一本書晃一晃,大聲道:“老規矩,我背一段,你背一段,背不出來的不能教我們。”下面幾個孩子一起鼓掌,毅將軍就站定打算聽一聽。西陵侯的小兒子有過目不忘之才,今天就同史先生幹上了。
史敬功端坐安然,只看一看書名便道:“我不必看了,你看一看吧。”西陵侯的小兒子柴少慕把那書翻一翻,這就大聲開始背一段,下面幾個調皮搗蛋孩子一起喝彩,再就是史敬功背上一段,徐從安面帶微笑看着,這羣小爺們,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打跑老師都是平常的,比背書,不是十年寒窗的名士名聲,文鬥來比背書,武鬥是演武場上會一會,十八般武藝樣樣要能耍,不然的話嘿嘿,羞也羞走幾個。
今天打胖倌兒就是爲他昨天晚上沒有背書,白天教的晚上要背出來,不背的就打,別人都不是徐先生對手,只有胖倌兒敢動手,打到最後也一樣的挨。徐從安含笑,聽着西陵侯的小兒子搔搔腦袋對史敬功大聲道:“這書第一卷背完了,再背下面的,我得看一看才成。”
被史敬功奚落一頓:“我雖不才,卻是十年寒窗才的這名聲,將來你科場上去,難道也說昨兒晚上我貪玩去了,這我沒有學,等學過了再來考不成?”把手中摺扇在桌子上重重一敲,史敬功變臉道:“以後要比試,頭兒晚上先看過再來比。今天佔用這許多時間,一點兒也不能少,中午吃飯不許睡覺,接着上課。”
從房間裡走出來的毅將軍笑着往前院來見父親,郭服真的是沒有說錯,如今京裡出風頭的人是易主了,不再是我們這些人。剛纔看過徐先生揍胖倌兒,毅將軍有些手癢,明兒找人出去打一架去,我在軍中戰場上走過來,這些人都不是我對手纔是。
走上兩步,看到朱明過來,毅將軍問候一聲:“聽說二嬸不舒服,我昨天剛進家倒沒有時間去看看。”
朱明一聽就有些煩惱道:“不用看,沒有什麼大病,你剛回來多休息的纔好。”叔侄兩個人分手,毅將軍往前面去看父親,朱明來看幾個兒子。
先往胖倌兒他們房間裡看一看,幾個孩子這一會兒坐的端正,毅將軍的先生正在講課,朱明聽上一聽,再往隔壁房間裡來,隔開一間屋子纔是年紀小的哥兒們學習的房間。
學哥兒是跟着胖倌兒在,習哥兒和朱明的三個孩子是在隔壁,請的先生也是朱宣的幕僚。南平王府爲親戚們是單獨有家學,其實自己的孩子們是不在那裡學,先生也不用另請,朱宣實在是幕僚多,隨便抽一個出來就成。
就是每天講課的都不是一個人,換一本書就換一個人,今天這位先生卻是朱明看着一愣,隨即堆下笑容來,這一位卻是大嫂的幕僚,封地上有名的王妃黨出名之一,朱明是明白這些人其實都是大哥所網羅,可是一想到這裡就想到大哥夫妻很是一心,剛纔毅將軍關切地問一句方氏不舒服,朱明想想就堵心,就爲着哥兒們親事,有必要心口痛上這些天。快有一個月之久。
身後傳來腳步聲,朱明回身看時,卻是徐從安,他是兩邊看着。這幾位小哥兒們不跟着胖倌兒學也是方氏的意思,胖倌兒這一幫現在是京裡有名氣的紈絝,斌哥兒先不說體弱無力氣,就是武哥兒有三腳貓的功夫,也一樣跟在裡面白填着捱打。
“有勞徐先生這樣辛苦。”朱明倒是想讓孩子們一起學,隔壁剛纔那一陣打朱明是沒有看到,就是看到也不當一回兒事情,也是出了名的打先生,個個都是這樣,家裡才一起送來給徐從安,這是一位打不走的先生。
朱明對着徐從安嘆氣:“要是兩邊兒合起來多好。”這是方氏回過太夫人,回過王妃,所以開兩處。對王爺家事最爲了解的徐先生寬慰朱明道:“講課的張先生也是名士。”朱明嘆氣道:“我知道。”再也名氣也不是世子師。
在房間外面看過一回,這裡給哥兒們休息,武哥兒第一個跑出來問徐先生:“打胖倌兒了嗎?我在這裡聽着桌子椅子都倒了不是。”
朱明和徐從安一起笑起來,朱明用手撫一下武哥兒的小腦袋,道:“你就聽這些沒規矩的事情,上課要專心,晚上回來背給我聽,背的不好,我一樣打你。”
武哥兒卻是別樣心腸,對父親和徐先生道:“我要是在那裡幫着胖倌兒,一定能打贏。”朱明只想笑上一聲,打先生還有要幫忙的,卻板下臉伸手在武哥兒頭上打一下,打的武哥兒咧一下嘴,聽着父親罵:“不象話”武哥兒得了這樣一個“彩頭兒”,這才趕快回房裡去揉自己的頭,過一會兒房外父親和徐先生都不在,再出來到隔壁房間門口探頭看着坐得端正的胖倌兒,看不出來有沒有捱打的樣子這才作罷。
到下午放學,哥兒們一起回房去,先來見方氏問候:“母親好些了?”方氏是真的心口痛,爲着兒子親事太過思慮,又樣樣不順心,不由得方氏就犯病,毅將軍回王府也沒有能去迎接。方氏自己也覺得遺憾,生怕大嫂別不高興,又讓青桃今天再去對大嫂說一聲兒。
這裡青桃剛回來:“王妃依然是和氣的,讓二夫人好好養病纔是。”方氏這才嘆一口氣道:“昨兒晚上我對二爺說,請二爺爲我大嫂面前說一聲兒纔是,二爺只是說我裝病不肯說。唉,哥兒們的親事難道就這樣訂下來不成?”
方氏的病起源於妙姐兒出了月子對方氏的一番話,兩位親家小姑娘只能是白來一趟。方氏先是覺得沒有面子,哪怕訂一個呢,不然家裡親戚一定說自己在王府裡沒體面。
這裡正說着話,外面哥兒們放學回來,都是興高采烈地進來,就是斌哥兒也跑在中間,方氏這纔有笑容,但是趕快吩咐丫頭們:“小心些,不要摔着纔是。”
房裡現備好的有點心吃的,就是給哥兒們放學回來用的,方氏親手拿一塊給斌哥兒,這一程飲食不怎麼好,面色臘黃還是一臉愛惜的撫着斌哥兒,一句一句問他:“今天上學怎麼樣,先生說的好不好?”
青桃和青杏,及後來進來的秀柳都候在一旁不說話,三個人雖然是不同心,此時卻是一樣的心思,什麼是先生說的好不好,二夫人只是疼斌哥兒,這話也能說出來,這學裡不好就往家學裡去,更是不好。請的是幾位先生遠比王爺的幕僚差的遠。這些幕僚們都是跟着戰場上走過,宮裡也去過,一應待人接物都是行的,比一般的先生要強的多。
只顧疼孩子的方氏也有可憐之處,不過是想兒子親事自己滿意一些,斌哥兒先天不足,有一個自己放心的媳婦方氏才能放心,想一想申氏的親戚也能訂下來一個,方氏就更是要犯心口痛,到現今爲止,方氏只是知道朱明是不同意,卻不知道朱明從中作梗。
話說夫妻兩人,各有分工不是,除非不想往好處過,如果想過好,男要讓女,女要讓男。這世上最和諧之處是配合而來,不是強權與忽略。暴力是解決一切紛爭的最有效手段,可是維持長久的和諧還是配合與互相忍讓,當然是要互相,單一忍讓要吃虧。
二爺朱明在自己的妻子眼裡也算是屢遭漠視,朱明倒是不在乎漠視,這是男人社會,漠視又能怎樣,可是一回房裡方氏青桃青杏一看全是方家人,再看兩位親家小姑娘更是方氏的親戚,朱明就覺得刺眼睛,這親事怎麼也不能定下來。真正作梗的就是朱明。
爲着南平王府長久的利益,朱宣和妙姐兒只會爲侄子們訂下識大體的媳婦,卻不會橫加干涉,朱明大力反對,作大哥大嫂的也不能聽方氏的,再說朱宣向來是不喜歡方氏。只有妙姐兒才知道。
斌哥兒告訴方氏:“今天的是張先生。”方氏聽過以後很是欣慰,對房中諸人道:“看看,有事情還是要和大嫂說纔是,和二爺說是全然不管用。”
三位姨娘心中繼續腹誹,深居內宅不過是隨便聽到幾句話,就以爲張先生不比徐先生差,姨娘們只是不說話。
“隔壁又打先生,不知道是誰?”斌哥兒再告訴母親,三個哥兒一起嘻嘻笑,隔壁的動靜最好聽,總是打先生,天天小廝們要擦地,哥兒們聽着最喜歡。
這裡說上一會兒,方氏是不太舒服,依然是房中睡着去。朱明晚上回來先去方氏房中看過,依然是不舒服,就來秀柳房中。
秀柳挑亮房中燈盞,問朱明:“二爺晚上還要看書嗎?”朱明一旦心煩就看書爲樂,看窗櫺半開,樹影搖動,朱明只是猶豫一下便道:“我倒是坐一會兒吧。”
白天朱明在國子學裡也聽到消息,皇上有立太子的想法,想讓大哥爲太子太傅,大哥辭去轉爲推薦的是北平王。
論文才北平王當然是不能爲太子師,但是皇上一旦選中北平王,當然是首選北平王帳下的名士,朱明一個人坐着只是想着大哥這是什麼意思,爲小王爺們着想,爲太子師當然是好處,朱明一向是覺得朱宣行事是看不明白,不過最後倒是都不錯。
朱明就有這麼一個習慣,但凡朱宣做事情,朱明就要想一想。以前年少還會和朱輝商議一下,現在年紀也是中年,凡事還是不說的好,只自己想一想就是。
四月薰風從半開的窗戶外吹進來,秀柳一向是身子結實,天氣稍暖就喜歡半開窗戶說不悶氣,朱明倚在榻上品着今年的新茶,思慮中間對秀柳猶道:“今兒個武哥兒倒是認真聽課,今兒這先生也是名士。”
心裡本來就有話說的秀柳因朱明剛纔自己深思,就不打擾,這一會兒朱明先開口,趕快接上去:“可不是,夫人也說是名士呢。”
“她又懂什麼,聽一句半句就一知半解。”朱明一曬,對秀柳道:“婦人家還是以針指爲主要,你平日無事還是呆在房中的好,不要到處亂走動。”秀柳忍不住一笑,這個到處亂走動說的是青桃,秀柳在這房裡這些年也看的明白,青桃亂走動也是不得已,卻是夫人的意思。
秀柳就慢慢把話往自己想說的地方引,因坐在朱明身邊爲他揉搓身子,秀柳就道:“白天在房裡呢,孟姨娘過來看夫人,然後是王妃房裡來人看夫人,毅將軍也問候過。再就是親家姑娘們來看過,有話回二爺,”秀柳這就覺得可以說出來:“武哥兒的親事到底是怎麼樣,論理我是不該問,可是我還是心裡急不是。”
“你也急上來了,你又急什麼?”朱明一聽哥兒們親事就沉下臉來,看着秀柳陪笑道:“我這不是擔心武哥兒會尋一門京外的親事,想着對京裡不熟悉倒是不好。”
朱明慢慢會起來,只是看着秀柳:“京外的親事,你是聽誰說的,怎麼我倒不知道?”秀柳往後退了一下,才慢慢道:“是親家姑娘,”說到這裡就嚥下去。
窗外樹葉聲只是作響,這一會兒吹進來的風有些象是冷風,吹的朱明人是一個冷顫,認真地道:“親家姑娘怎麼了?”朱明自己親口對方氏說過,不許親家姑娘與哥兒們多親近。方氏爲此又病上一分。
已經是站起來的秀柳這纔對朱明把實話說出來:“夫人今天喊我去,問我親家姑娘們品格兒如何,我當然是說好。再下午出門去,看到親家姑娘迎着小王爺行禮來着,”說到這裡秀柳再次住嘴,朱明已經明白的差不多,這就站起來,往房外走去。
“二爺,”秀柳在後面擔心地喊上一聲,朱明全然是當聽不到,一直來到方氏房裡。這一會兒是掌燈過後不久,方氏歪在牀上並沒有睡着,看到朱明重又進來,讓人都出去,只得強支撐道:“二爺想是有話說,不是聽說陳姨娘房裡。”方氏也覺得自己實在是不能看朱明的臉色,也不想對他擺臉色。身子好是最要緊。
燈下的方氏面色依然是不好,朱明也不是一個喜歡大怒的人,只是道:“我來問問你,親家姑娘們幾時回去,讓人早早備好路上用的東西纔是,在京裡也快半年,家裡也應該惦念纔是。
卻原來是爲這個,方氏也在想住到半年也就可以回去,只是還想着身子好些再去對大嫂說一下親事的事情,聽朱明雖然是有攆人的意思,也算是關心,緩一口聲氣再道:“等我好些吧,今兒醫生來,說再暖和些,我就能出門走動,今兒母親也來問我好不好,我想着快些好了,閔將軍要下定呢,這是大事情,我也得出面兒幫忙不是。”
朱明聽着也算還想着家裡,看一看這個病人真的是病中,朱明就提醒一下:“你雖然病了,客人也不能怠慢纔是,小王爺們在家裡呢,親家姑娘們看到倒是不好。”
“你。。。。。。”朱明覺得是平和之極的一句話還是氣到方氏,氣了一個倒仰的方氏立即柳眉倒豎,剛纔還病歪歪,這就有精神坐直了,逼問朱明道:“二爺說話是什麼意思?親家姑娘一向在我房裡,偶爾出去玩一會兒,幫我摘個花草兒,再就是往太夫人大嫂面前請安去,你,你不要血口噴人。”
血口噴人這句話都說出來了,朱明面上倒有一絲笑意對方氏道:“你倒是歪着的好,不過是提醒一句,就是我說錯了,也說不到血口噴人上去。”
方氏一下子氣暈上頭,話又說錯了,正在後悔中,聽到朱明並沒有生氣,方氏這才覺得自己頭暈目眩,用手揉一下額角對朱明道:“我自己省得,別看我病了,我自己注意着呢,她們平日不過就是和三弟妹房裡的親家姑娘們一起玩一會兒,要有什麼事情都有才是。”
“那就好,”朱明聽着方氏這一句話已經是氣若游絲,畢竟是多年夫妻,也坐到牀前來,爲方氏掖一掖被角,道:“你睡着倒是,既然說要回去,早早告訴我,讓人準備給岳父母的東西纔是。我只怕你又忘了告訴我,那不是我的心意。”
身子極不舒服的方氏聽到這樣體貼的話,雖然是打趣往日夫妻間的陋病,也還中聽,方氏也微笑了道:“不過就是這幾天就把日子訂下來,二爺既然是不同意,想來要給哥兒們配好親事,唉,我們斌哥兒要配性子和順的媳婦才行。”
好好的原來挺好,方氏先提到親事,再提到哥兒們,朱明一聽又不高興了,這就站起來道:“你歇着吧,我只是來交待一下,我給岳父母備的有東西,定下來幾時回去,我讓小子們送進來。”這就轉身又出去往秀柳房裡來。
莫明其妙好生生地朱明再進來說這些事情,方氏人是病中,病人心思更細有時候更清明,想一想芳蕙芳苓不會做出來這樣事情。閔將軍儀表不凡,就是太后沒有賜婚也不會亂婚配,再說毅將軍今年是回來成親的,
呀啐,方氏輕輕啐一口,我們方家的人就這麼沒有出息嗎?要給小王爺做姨娘,方氏是看不上姨娘的人,只是自己想一想就覺得不好。看着青桃進來滿面笑容問候:“二爺是來問候夫人,倒是有心。”
方氏只是一笑,再想一想朱明剛纔說的話,悄聲問青桃道:“二爺說親家姑娘往小王爺面前請安去可是有的?”青桃立即被問愣了,話語雖然是想遮蓋一下,可是那臉色立即就變了。明白是朱明所言是真的方氏再也沒有生氣的力氣,只是對青桃道:“給我喊她們過來。”
把芳蕙和芳苓從房中喊出來,因着朱明說不要亂走動,兩個人入夜就在自己房中,剛纔要來陪方氏卻聽說朱明在房中,這一會兒就趕快過來,想着方氏一定是要人陪。
青桃關上門守着,方氏不過三言兩語就問的明白,只覺得眼前一黑,靠在枕上躺上一會兒才覺得好些,再睜開眼睛來時,牀前站着的兩位小姑娘嚇的不行,都怯生生地看着方氏,話也不敢說。
“這主意不好,是誰爲你們出的?”方氏氣喘吁吁輕聲問芳蕙和芳苓,一心裡以爲這不是她們的原本主意,定是跟來京中的丫頭們有不好的,想着王府裡富貴纔出的這歪主意。
芳蕙和芳苓猶豫一下,這才說出來:“是聽到月影姑娘和紫影姑娘說話,”方氏微閉上眼眸,作好聽的姿勢:“說的是什麼?”
“她們兩個人躲在小橋下面說話,月影問紫影,是怎麼說動王妃留下她來的,紫影姑娘說這家裡王妃才當家。。。。。。”兩個小姑娘一句一句低聲說完。方氏已經聽得明白,再問道:“可曾聽的仔細,紫影姑娘是在京中訂親事?”
外面看門的青桃卻走進來回話:“應該是不錯,王妃近日房裡來的官員夫人們,倒是時有請過紫影姑娘去見一見。”申氏雖然是猜出來紫影不知道做了什麼手段,只是推不知道,但有王妃喚紫影姑娘去見客,申氏倒也親自幫着打扮。月影看着不服氣,背地裡和紫影理論一回,偏被不應該聽到的人聽到。
“我知道了,你們回房去吧。”方氏仰躺在枕上,眼睛裡僅有的一點兒神采也沒有了,聲音更象遊絲中的遊絲,慢慢悠悠說出來。
芳蕙和芳苓猶有不甘心地輕聲喊上一聲:“表姨。”方氏無力地擺擺手,這幾天裡瘦的不行,只是舉起手來,手上的鐲子就褪到手肘處。青桃過來請兩位親家姑娘出去,再進來看方氏只是閉目不動。
“夫人,用些滾水。”青桃倒過熱茶來給方氏喝一口,再道:“蔘湯一會兒就得。”回身來把手中熱茶放下來的青桃聽到方氏幽幽然長嘆一聲:“我在這屋裡,越發的混的回去。”朱明從秀柳房中出來,一定是秀柳說出來的。
方氏眼中熱淚滾滾,拉着坐到牀前的青桃泣道:“是我下午對陳姨娘說,芳蕙芳苓都是好姑娘,要給武哥兒或是文哥兒訂下來。不想她不願意,倒放這種暗箭。也怪我不好,只想着親家姑娘在這裡,如果親事沒有下梢,玩樂上總要讓她們隨心一些,這下作狐媚子的主意是怎生出來的,想想這一會兒,肯定家裡人都在笑話我纔是。”
青桃趕快攔住“下作狐媚子”的話,因方氏哭,越顯得瘦得不行,青桃掌不住也哭了,勸方氏道:“這話是怎麼說,不過就是見面多請安兩次,誰來笑話咱們,就笑話也不是咱們的不好,”
“你這樣一個明白人,既然知道怎麼不告訴我,知道這是什麼事情嗎?”方氏開始埋怨青桃:“以後我還張得口來請親戚們來,我嫁到這遠地方,雖然說是與二爺不和洽,也算是不打罵的一個人,我病上這些天,想想我自己縱有不趁心,或許是我自己想多了,這又出來這件事情,我的病是不得好。”
房裡主僕兩個人關着門在這裡痛哭,哭了一會兒青桃勸止方氏的淚水,扶她睡下來。自己睡在她身邊方便夜裡要茶要水的侍候,聽着方氏只是翻動身子,時而長長吁氣睡不着,方氏是自己心裡煎熬地難過。
三弟妹的親戚倒是一個小妖精,那位紫影姑娘這纔來上多久,就明白家裡是大嫂說話算數,方氏想想哥兒們親事爲何不能如自己意,自己和申氏一樣,三弟妹往家裡去信也沒有問過大嫂,怎麼來了以後就能訂下來一個。
逼於無奈對秀柳說或許訂給武哥兒,方氏自己還覺得委屈呢,本來是想給斌哥兒的,不想秀柳這蹄子如此拿大,她倒還不願意。方氏覺得一陣兒氣一陣兒堵,人肯定是睡不着。眼前就是想去見大嫂,又在病中就掙扎着也出不得門。
方氏只覺得神昏氣散,家裡人是不是都在笑我,兩位小姑娘不懂事情,就是討好也去王妃房中,男女有別,只看着京裡宴遊之風,是男女都在,卻不知道男女有別,有些地方是錯不得的。
一向喜歡自己拿主意,喜歡佔一下上風的方氏這一次在哥兒們親事上算是摔了一跤,迷迷糊糊地想一陣兒睡一會兒再醒一會兒,纔看到窗戶紙上有亮光。
青桃趕快起來讓人去請醫生,前兒夜裡還睡的沉,昨兒夜裡越發的不好。哥兒們上學前來請安出去,朱明也來看過,有些後悔自己昨天話是不是說的重了,可是想來想去不能不說。最後房中是隻有兩位親家姑娘,方氏才虛弱地交待一句:“別出院門了,在房中呆着倒好,等我好些,就安排你們回去。”
這句話也給兩位親家姑娘當頭一棒,從這裡回去?兩個人俱都是黯然,還是芳蕙先說話,強打精神道:“姨媽先養病要緊,就是我們在家裡,知道姨娘病了也應該來看看纔是。”方氏點點頭再就閉上眼睛,覺得渾身沒有力氣,如果不是大嫂在忙着閔將軍下定的事情,方氏也想賣個臉面兒請大嫂房裡來說上幾句話,覺得處處都難過的方氏昏昏沉沉地這才又補上一覺。
去王妃房裡回話請醫生的青桃回來了,進房裡先對方氏附耳道:“王妃在房裡有些不高興,這大早晨的卻不知道是誰得罪了她?”秀柳倒是沒有完全看對,青桃喜歡打聽事兒,是比較八卦的人。
妙姐兒坐在房裡正在用早飯,是惱怒的不行。對面坐着的朱宣不時勸解着,看着那小臉兒上怒氣只是下不來,朱宣也要板臉了:“吃一個早飯,表哥就一直看你臉色。”
這樣的話才讓妙姐兒面色稍霽,低下頭來喝一口細粥,再擡起臉來時把朱宣也怪上:“表哥教的好兒子,”朱宣失笑一下,道:“這倒是我的事情,罷罷,都是我的事情。”
南平王夫妻在這裡談論的是昨天被太后賜婚的三子朱閔。閔將軍夜來留下一封書信,就此離家出走。
讓爲朱閔幫着下定辦親事的父母親措手不及,宮中今天忽然要朱閔進宮,這就找不到人影。覺得荒唐多於生氣的朱宣要想對策,要找兒子,還要想辦法緩解妙姐兒的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