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夫人,您可真是美。”她不說話,蘇玉倒是回過了神來,先是讚歎了她一聲,這才湊過她身邊去看她手裡已經快完成了花苞,上頭水珠也用白色的線繡了,花朵活靈活現的,旁邊蘇麗言還用泥灰色的線正飛快的在繡布間穿插,蘇玉看得入神,沒過多時,一雙鳥兒腳的雛形就現了出來。
“三少夫人,您的手藝當真是越來越好了,這花兒像是活了般,婢子覺得,它真像是要開了。”蘇麗這人心直口快,又隱不住脾氣,這樣的人不適合在勾心鬥角的地方生存,極易衝動壞事,可是這樣的人也有好一種好處,那就是忘性也快,不管是將別人撩撥到快暴走,還是她自個兒被氣得半死,她總是很快就能忘記,蘇麗言倒有些羨慕她這樣的單純,忍不住就笑了笑。
午間吃了些糕點填肚子,到傍晚時分,先是去大夫人處請了安,元湘蓮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爲難了她好幾句,蘇麗言只當她是空氣一般,到最後元湘蓮自個兒倒是難堪得再也說不出話來,桂夫人當時臉上帶了笑,看不出是不是真生氣了,不過女兒受辱,她心裡應該是生氣的,蘇麗言也不在意,回院子裡,元海家的才進來說,三郎君身邊的小廝剛過來傳話,說三郎君今兒有事,晚膳時回不了院子了,讓三少夫人給他送壺水過去。
愣了一愣,在此時,蘇麗言是確定這人是扮豬吃老虎了,說不定他之前早已經私下裡命元海家的給他送過水,但是沒效果。他是不是懷疑到自己身上了?這一瞬間,蘇麗言心裡有些發慌,元海家的看她沉着臉不說話的樣子,以爲她只是因爲三郎君不能回房而生氣,想想兩人還在新婚,三郎君不回來。難怪她心裡不爽快。這麼一想,元海家的心裡就生出了想趕緊避開,以免這位夫人往她這樣傳話人身上撒氣的可能,連忙找了藉口就要想溜。蘇麗言卻是當作沒聽見她說要忙的事般,只是淡了臉,問道:
“夫君真是說。要我給他送壺茶水過去?”元海家的本來心裡十分緊張,自兩回險些因蘇麗言背下鉅債之後,她對這夫人就莫名的有忌憚之意。此時聽她並不是要爲難自己,不由鬆了口氣,連忙說道:
“是的,奴婢之前本來已經送了茶水過去,想來三郎君是想要三少夫人您親自泡的,所以才這樣,估計三郎君今日晚間也是有事要忙得緊了。怕回來晚了打擾三少夫人您休息……”
“我知道!”打斷了元海家的意圖爲元三說好話的念頭,蘇麗言心裡越發沉重。果然是這樣,那人心思當真是深沉,原本以爲他已經不再追究了,難道現在是想要將自己逼出來了?蘇麗言皺着眉頭,心裡緊張得很,面上卻是更冷淡了些,元海家的被晾在一旁,摸不準這位夫人到底是生氣了沒有,看她臉上還帶了笑,不過眼神怎麼瞧着黑得令人心裡犯怵?她也並不敢多說話,不過目光頻頻往屋門口看去,想溜的心思讓人一眼就看了出來。
“三郎君還說了什麼沒有?”
蘇麗言一開口,滿室的沉默一下子被打碎,就如同突然間從黑白固定的畫面,又重新恢復到彩色的鮮活世界一般,元海家的拼命回想那小廝說的話,到最後時終於好像想起了一句,大喜道:“傳話的來喜還說,說三少夫人您親手泡的茶,三郎君說了,他一定愛喝。”
這就是證明,元鳳卿心裡已經認準了是她了。蘇麗言心裡無語,還是一樣的道理,不怕他暗裡來,就怕他強硬的將事情拉到明面上,她的小聰明,完全是無招架之力啊。
揮手將早已經去心似箭的許氏稟退了出去,蘇麗言自己呆呆的坐了好一會兒,才心煩意亂的站起身來,外頭元海家的小心翼翼回話,說是熱水已經燒開了,躲是躲不過去的,蘇麗言到最後時仍舊是決定不加空間的水,就着元海家的奉上來的熱水,泡了壺熱茶裝進了那紫砂壺裡頭,蘇麗言才帶了蘇玉,跟着元海家的一起出了內院。
這還是她嫁到元家之後第一回來到外院,同內院裡全是女人的情景不一樣,這兒可以到處看到小廝等,見到這一行時,不時側了眼睛過來看,蘇麗言走過時,有人請了安之後,還用眼角餘光看她,顯然是想看看這個新嫁過來的暴發戶三少夫人,到底是個什麼模樣的。
由着元海家的帶路,走了約摸一刻鐘,纔來到了元鳳卿的書房,天色微暗了,裡頭點了燈,外頭站了一個穿着素青色衣裳的身影,正不停的踮了腳尖往這邊張望,看到這一行人時,搓了搓手,連忙就蹦跳着走了過來。
“來喜給三少夫人請安,三少夫人您可來了,三公子等您許久了呢。”說得他真地知道是迫不及待想看到妻子一般,想來從今日起,外院裡都會知道三郎君夫婦感情甚篤了,不然爲何會讓自己的貼身小廝來守在門口等她來?
蘇麗言心裡苦笑了一聲,臉上卻是溫婉的,點了點頭讓他起來了,這纔開口問道:“三郎君中午可是用了點心與羹湯?”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後,她臉上恰到好處的露出得到放心回答之後安心的表情,這才連忙令元海家的着急提了菜藍子,自個兒擰了裙襬,慌忙就要往屋裡去:
“夫君顯然是餓得急了,纔會讓你在外頭等待。”這話一說出口,就像是說元三貪吃忍不得餓一般,來喜嘴角抽了抽,一旁抽得更厲害的,則是元海家的,許氏連眼角都在不住抽搐,剛剛這位三少夫人還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走在路上嬌嬌怯怯的,提了裙襬,像是深怕摔着一般,一步恨不能掰成兩步來走,這會兒卻是露出焦急擔憂不止的樣子,像是深恨父母少生了兩條腿,跑慢了叫三郎君捱餓一般。
她心裡懷疑,不過吃夠了蘇麗言的手段,卻是不敢說出口來,雖然才同蘇麗言做事沒幾日功夫,不過這位新夫人的法子,她可是領教得夠了,不止是不糊塗,反倒是精明得可怕,看起來嬌嬌怯怯的,卻是比一個男人還要令人害怕得多,雖說如此,不過這位夫人出手也是大方,這也是她如今還在三郎君院子裡工作的原因之一,另一個原因嘛,則是因爲她之前爲了不揹債,將元家衆人得罪狠了,這會兒哪個房的人都恨她,她不說敢不敢出去,就連想找路子調走,誰又肯幫了她?
“三少夫人,三郎君就是讓您一個人進去而已。”來喜臉色尷尬,這話的意思十分明顯了,人家新婚夫妻恩愛異常,想兩人自個兒相處了,不要其它人進去,元海家的已經得罪了其它房裡的主子,這時可不敢再得罪元鳳卿,聞言,連忙果斷的就將藍子遞到了蘇麗言手上。
蘇麗言牙癢癢的,卻是淡笑着將藍子接了過來,心裡無奈,面上卻點了點頭,自個兒推了房門進去。這兒雖說只是一個書房,可也算得上是一座獨立的院子,不過元鳳卿讀書的地方只得一棟樓而已,當真是十分奢侈,蘇麗言提關頗有份量的飯藍子,還得小心不讓裡頭的茶水熱湯灑出來,十分吃力,幸虧她最近有了空間,身體好了一些,不過上樓時,卻也是維持一個動作久了,手臂有些痠軟。
這棟主樓第一層時幾乎是全挖空的,只剩四周的巨大柱子與糊的類似窗戶一樣的東西,樓上也只得一間房間,裡頭併成了好幾個隔間,平日元鳳卿就住在這兒,蘇麗言因此沒來過,卻是根本不會認錯,還沒敲門時,元鳳卿卻像是聽到了她的聲音,門裡淡淡的聲音響了起來:
“進來。”清清冷冷的,卻帶着說不出的威嚴。
柔順的答應了一聲,蘇麗言擡頭時嘴角邊已經彎起一個細小的弧度,擰了裙襬吃力提着食藍推開兩道門,走了進去,順手將門給關上了,屋子裡點了燈光,元鳳卿就坐在桌子後頭,就着燈光,拿了書簡不知道在看什麼,一頭烏黑的髮絲用玉冠束了起來,將整個完美的俊臉露了出來,更顯得俊眉星目,十分好看。
“麗言來了?”元鳳卿微微笑了笑,剎那間就如同滿天繁星在自己面前綻放光彩般,也許是燈光昏暗,他的表情看起來有些溫柔,蘇麗言臉上露出紅暈,心裡卻是生出警惕之後,衝他羞澀的笑了笑,握着藍子的手,卻是悄悄的緊縮了起來,修剪得十分漂亮的指尖輕輕戳着柔嫩的掌心,讓她理智更加清晰:“夫君可是餓了,妾身給您送飯菜過來了,夫君雖然是看書,不過也要仔細眼睛。”
說完,大方衝他笑了笑,吃力的提了藍子往他桌邊走去,元鳳卿眉頭皺了一皺,很快鬆了開來,見她提着有些費力的樣子,連忙站起身來,轉過桌子時,高大的身影一下子將燈光擋住,蘇麗言面前一黑,擡頭時正好看到一片黑暗籠罩下來,心裡緊了緊,手上的重量卻一鬆,被他帶了過去,那人已經體貼的伸了手過來,將她小手握住,捏在掌心裡揉了揉,一邊牽着她往桌子邊走:
“怎麼你自己提着,這些累的事兒,讓旁人做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