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你以後敢不敢了,我現在就給你三條路選,也算全了咱們祖孫一場的情份!”餘氏冷笑了兩聲,緊緊讓人守了門,這纔回頭看着元湘芸冷笑,看元湘芸眼睛一亮了,她眼皮兒也沒擡,只是看了看自己的手,漫不經心道:“一條就是在家給你修個小院,你自個兒住進去,往後就說是咱們元家的遠房親戚,你肚腹裡的孽種你母親自會解決!”一聽她這話,元湘芸臉上的光彩迅速退散了下去,忙不迭的搖頭:“不,不,孫女兒選後面兩種。”
餘氏冷笑兩聲:“你選後面兩種也成,第二條路就是你同孽種一塊兒死,以證我元家清白名聲!”元湘芸這下子身子像是失了力氣般,軟軟癱在地上,連瑤頭的力氣也沒有,只是震驚的盯着餘氏瞧,餘氏也不理睬她,只是又接着道:“要麼你連帶着那戲子趕緊走,沒得污了咱們元家門第,從此我也當沒你這個孫女兒般,你自個兒有多遠走多遠,不過要是讓我發現你仍在盛城,小心我不念祖孫情誼!”餘氏這幾條說出來,雖然看起來刻薄了些,說到底仍是給了這元湘芸選擇的機會,蘇麗言想到她的性格,倒是有些詫異了。倒是第一回覺得餘氏還算是有些人情味兒,至少沒有將這元湘芸逮着了,就立馬打死,反倒是還說讓他們離開的話,倒真是出乎了她意料之外。
元湘芸卻是搖了搖頭,淒厲尖叫:“不,我不選……”她話未說完。就有一個婆子將她嘴脣堵了起來。蘇麗言聽到孽種兩個字時,才發現元湘芸懷了身孕,肚腹已經微微凸了起來,也許是她跪在地上。有羅裙遮着,剛剛進門時,她竟然也沒瞧得出來。不過這元湘芸瘦得跟皮包骨似的,肚子也並不如何顯,難怪一開始她也沒往肚子上去想。
“由不得你不選,你要是不選,我就替你選了!”餘氏臉上露出狠辣之色,與元湘芸糾纏了這麼一陣,她也有些疲累了。要不是今日一早她回來時就開始哭鬧,她根本連瞧也不會瞧她一眼,今日見她,不過也想問清楚始末而已,畢竟當初元湘芸是個閨閣少女。那戲子又另有園子居住,元家男女之防又查得十分森嚴,這二人如何遇上,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覺混到一塊兒逃出去的,卻是令餘氏心裡一直放不下,深怕其中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所以纔要見她一面,原想問個清楚的,誰知她一來就哭哭啼啼的求情。令她心裡厭煩不已,這會兒已經沒了耐心。
“求祖母開恩。”元湘芸被兩個婆子架在臂裡,連動彈也不得,更別提叩頭求情,眼裡一抹赤裸的絕望之色,看得人觸目驚心。她額頭已經腫了大塊,上頭血肉模糊,餘氏卻是絲毫軟下來的意思都沒有,只將自己的目的問了出來:“我問你,你當初如何與那賊子私混上的?”
元湘芸沒料到她竟然會這麼問,吱吱唔唔了一陣,看餘氏有些不耐煩了,纔將自己當初與夫君相識的始末說了出來。兩人當初一出元家就防有變,立即成了婚,元湘芸這會兒估計是嚇着了,說話有些顛三倒四的,但餘氏依舊是聽得分明,當下氣得臉色煞白。蘇麗言聽了半晌,也明白過來,元湘凝的影子裡頭時有隱現,要真聽不出來就是傻子了,雖然當初她就猜到這事兒與元湘凝有關,但這時真聽元湘芸說起六姑娘是如何幫她的,依舊是覺得元湘凝此人心機深沉又心狠手辣,連這樣的缺德事也做得出來,只不過是爲了那樣一件小事。
王氏自然也明白了過來,聽得竟然是因爲當初不過一件口角,元湘凝就這樣害她,只氣得眼裡險些冒出火花來,想到這一年來自己在元家擡不起頭來的情景,以及深怕人家嘲笑知道自己二房出了個不知羞恥的賤人之事,成日心驚膽顫的,連帶着太夫人也不喜她,時常爲難她,不由更是險些氣得吐出血,也忘了自個兒此時還在太夫人房裡,只不乾不淨的罵了起來:
“這作死的小娼婦,竟然如此心狠手辣,也不顧念堂姐妹之誼,這小東西,全是徐氏教了她這些……”她嘴裡罵罵咧咧的,直將餘氏氣得身子直顫抖,但她這會兒說不出話來責備王氏,只是知道這個消息時,頗有一種天旋地轉之感,強撐着沒有倒下,卻是命人道:“元家不留這樣不知羞恥之人,要麼以死證清白,要麼扭送衙門只說抓到姦夫淫婦,或者讓她離開,不然直接亂棍打死,那賊子勾引我元府千金,直接打死扔出去。”
元湘芸聽到這消息時,尖叫了一聲,竟然暈得比餘氏還快,兩眼一翻就倒了下去。餘氏見她這作派,臉色自然也不好看,但她這會兒氣得手已經有些顫抖起來,也沒管元湘芸,只是巍巍顫顫的,月荷等嬤嬤連忙上前來拍她胸口的拍胸口,掐人中的掐人中,當下房中亂成了一團,唯剩王氏跟發了瘋似的,嘴裡不停的謾罵詛咒。
這一場鬧劇直到午夜時分才歇了下來,大房也被驚動了,原本這樣的醜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但太夫人一倒,屋裡人急急忙忙出門找大夫,亂成一團,消息自然是瞞不住的,更何況白日時元湘芸大喇喇的說自己是八姑娘,更是引人注目,這會兒元家下人捕風捉影的猜測了起來,不到半日功夫,整個府裡都傳了個遍,說什麼的都有,元湘芸又不是一個人回來的,還帶了一個男子,這樣的桃色新聞更是讓人津津樂道。
蘇麗言與元鳳卿直到半夜纔回房時,院裡下人們目光都有些躲閃,二人隨意梳洗了上牀,元鳳卿今日也沒離開,就摟着老婆說話,事情如何蘇麗言也弄明白了。原本那日元湘芸在元湘凝攛掇下。迷戀上佳人才子的故事,直到那戲子一出現,本來長得就俊俏,又會說話。她一直養在內宅,王氏對這些庶女們又苛刻,規矩什麼的也不懂。平日就有些小家子氣,那會兒被元湘凝一挑着,竟然頭腦一熱就奔了出去。
他這樣正大光明的撒謊,令蘇麗言有些頭暈:“回來晚了?”太夫人能信這樣的鬼話?別說他們沒有偷偷摸摸,是從偏門處進來的,那兒守門的小廝婆子可不少,更何況太夫人餘氏人老了。但心可不老,元府都掌控在她手上,一有什麼風吹草動,她哪兒能不得知?元鳳卿這話,哪能騙得了她?
看蘇麗言不自在的乾笑了兩聲。元鳳卿心裡不由莞爾,又俯頭與她耳鬢廝磨了通,看她臉色暈紅,眼波流轉,不過羞得卻是已經快惱怒了,才忍着笑,一本正經的替她整理了下衣裳,看她髮絲微亂,不住喘氣的模樣。有不爽卻是強忍着不敢發泄出來的模樣,才滿意的點了點頭,冷冷淡淡道:“走吧!”說完,又藉着替她攏頭髮的動作,又在她小臉上摸了兩把。末了,才拉起她手朝餘氏梅院走去。
這會兒已經是掌燈時分。照理來說已經是晚膳的時間,可餘氏房裡卻是冷冷清清的,外頭都有她心腹丫頭婆子把守着,看到蘇麗言夫妻進來時,二人臉上露出錯愕之色,顯然真不知道這二人回來了,不過看到元鳳卿冷淡俊美的臉時,衆人還是忙不迭的上前來請安問好。人人臉上都帶着訕訕之色,顯然裡頭太夫人的心情不太好,但因元湘芸回來了,那也是理所當然之事,蘇麗言抿了抿嘴脣,開口問那婆子道:
“太夫人這會子可是用了晚膳?”
一邊說着,連瑤一邊從袖口裡掏了個寶藍色的荷包出來,塞進了那被問話的婆子手裡。那婆子手指微縮,捏了捏,接着臉上露出歡喜之色,連忙討好的湊上了前來,衆人都對她露出羨慕的眼神,她也有些得意,只是避開了元鳳卿一邊,小心的衝蘇麗言笑:“三郎君與三少夫人可得小心些,這會兒太夫人身子有些不爽利,二夫人也在裡頭,太夫人還沒用晚膳呢,還不知道三郎君和三少夫人您已經回來了。”果然有錢能使鬼推磨,太夫人院子被她經營得再好,可也抵不住銀子的力量,這婆子一番話已經透露出了好多意思。元鳳卿嘴角微微翹了翹,看蘇麗言給連瑤使眼色,那丫頭又取了荷包出來,卻是倒了不少銅子兒在手心上,一邊笑道:
“今日元宵節,三少夫人請大家吃些瓜子零嘴兒。”衆人忙不迭的上前來接過來,人人都一臉歡喜之色,這時一個銅子能買的東西可不少,這一把銅錢,已經當衆人做一天的工錢了,更何況又不用做什麼,平白無故就得了,自然是高興。雖然對那得了最多銅錢的婆子略有些嫉妒,但這會兒卻沒有哪個再去恨她多嘴胡說了,人人都得了好處,歡喜得跟什麼似的,也不用蘇麗言吩咐,自個兒就先告了個罪,轉身往餘氏屋裡去了。
沒一會兒,就出來,笑容滿面道:“太夫人請三郎君和三少夫人進去呢。”說完,擠了擠眼睛,顯然餘氏這會兒心情還不太好,蘇麗言擡頭看了元鳳卿一眼,見他滿臉冷淡之色,不過握着自己的手掌卻是微微用了下力,也跟着露出笑容來,朝屋裡邁了進去。
外頭冰天雪地的,但餘氏屋裡卻是燃了不少火爐,將屋裡薰得暖洋洋的,只不過一股子煙火味兒。蘇麗言眉頭微微皺了下,卻是沒料到元鳳卿竟然伸手過來將她肩頭上的大氅取了過去,倒是讓一旁原本準備過來替她脫大氅的連瑤愣在了一旁。蘇麗言也沒料到他竟然會這麼做,微微頓了頓,卻見元鳳卿已經理所當然的將這大氅掛到了一旁的衣架子上頭,連帶着他自個兒的銀色鬥蓬也取了下來,露出裡頭的深黑色衣裳,越發襯得眉目分明,他頭上還沾着幾片雪花,但相比較起來,竟然那俊美之極的臉龐比雪花更冷上幾分,餘氏屋裡的下人看他冷着一張臉,也不敢湊過來,只敢遠遠的奉了熱茶,就退到一旁。連瑤摸了摸蘇麗言懷裡的暖爐。還帶着溫熱,也就退了下去。
“鳳卿你們回來了。”餘氏臉上還帶着慍怒,看到蘇麗言二人進來時,再想到一大早蘇麗言擡回去的東西。自然沒有好臉色,只是看到自己孫子時,好歹緩和了些。但也只是緩和了一些而已,看了一眼之後,又別開頭去,她面前跪着臉色也有些不好看的王氏,還有一個哭哭啼啼滿臉驚慌之色的姑娘,蘇麗言定睛看去,好半晌才認出來這正是元府的八姑娘元湘芸。她今年不過十五歲,正是青蔥水嫩的年紀,沒料到出去纔剛剛一年的時間,就已經憔悴成了這樣,說她是二十多歲的婦人恐怕也有人相信。
這會兒她已經梳了婦人的髮型。頭上素素淨淨的,穿着一身灰色衣裳,看起來極爲不起眼,臉上還露出愁苦之色,早沒了當初的明媚,看來這一年她雖然與心上人私奔了,但過得並不好,眉宇間都露出痕跡來,估計要不是熬不下去了。恐怕也不會回了元家。但瞧餘氏這模樣,滿眼厭惡,恐怕她還是打錯了主意。這姑娘一開始就頭腦糊塗,這會兒過了苦日子還沒清醒,元家諸人是個什麼性格,她應該十分了解才。竟然也要回來。
蘇麗言站在元鳳卿身邊一陣,好歹餘氏就算是忘了她,也不會忘了自已孫子,強撐着讓人給元鳳卿看了坐,元鳳卿竟然也沒忘了老婆,將她也一併拉着坐了。餘氏這會兒也沒空管這樣的小事,反倒是厭惡的看了哭哭啼啼的元湘芸一眼:“這位娘子若是缺錢,你使些就是,沒得將人帶回來做什麼?還嫌咱們元家名聲不夠難聽是不是?”顯然來之前餘氏就已經發過火了,這會兒雖然說話仍不好聽,但好歹沒有怒罵出來,反倒顯得一種異樣的冷淡與平靜。
“祖母,祖母……嗚,嗚,您饒了孫女兒吧,孫女兒以後再也不敢了!”元湘芸聽餘氏將她比作了要飯的,當下滿臉臊得通紅,不過仍舊是強撐着要撲上來,只是一旁兩個身材強壯的婆子將她手腕死死制住,讓她動彈不得。元湘芸哭了一陣,見餘氏沒有搭理她的意思,反倒目光冷冷淡淡的,也不敢再哭了,只是小聲的抽噎:“孫女兒錯了,祖母,您饒了孫女兒,孫女兒實在是沒有法子了,求求祖母,求求母親……”說完,她用力的跪在地上叩起頭來。一副絕決之色,沒一會兒功夫,趁她擡頭的空隙,蘇麗言已經眼尖的看到她額頭隱隱露出血跡來。
想來元湘芸也應該知道回元家情況不好,但仍舊是回來了,證明她在外頭情況更不好,一想到這兒,她下意識的擡頭看了元鳳卿一眼,心裡卻是絲毫不同情她。好端端的元家千金不做,偏生要去與人私奔,這會兒卻又熬不下去了再回來,結果也是自找的,就算元家利用女兒了一些,但也總比她這樣好,就拿那剛嫁到黃家的元湘惜來說,雖然那黃老爺年紀大了些,但至少生活錦衣玉食,再不濟,也比元府強,元府就算是礙於體面與私心,也不會將自家女兒嫁得差到哪兒去,總比元湘芸這樣私奔了來得好。更何況聘者爲妻,奔者爲妾,元湘芸就算是跟着心上人走了,日子過得如何自然是可想而知的。
“不用你以後敢不敢了,我現在就給你三條路選,也算全了咱們祖孫一場的情份!”餘氏冷笑了兩聲,緊緊讓人守了門,這纔回頭看着元湘芸冷笑,看元湘芸眼睛一亮了,她眼皮兒也沒擡,只是看了看自己的手,漫不經心道:“一條就是在家給你修個小院,你自個兒住進去,往後就說是咱們元家的遠房親戚,你肚腹裡的孽種你母親自會解決!”一聽她這話,元湘芸臉上的光彩迅速退散了下去,忙不迭的搖頭:“不,不,孫女兒選後面兩種。”
餘氏冷笑兩聲:“你選後面兩種也成,第二條路就是你同孽種一塊兒死,以證我元家清白名聲!”元湘芸這下子身子像是失了力氣般,軟軟癱在地上,連瑤頭的力氣也沒有,只是震驚的盯着餘氏瞧,餘氏也不理睬她,只是又接着道:“要麼你連帶着那戲子趕緊走,沒得污了咱們元家門第,從此我也當沒你這個孫女兒般,你自個兒有多遠走多遠,不過要是讓我發現你仍在盛城,小心我不念祖孫情誼!”餘氏這幾條說出來,雖然看起來刻薄了些,說到底仍是給了這元湘芸選擇的機會,蘇麗言想到她的性格,倒是有些詫異了。倒是第一回覺得餘氏還算是有些人情味兒,至少沒有將這元湘芸逮着了,就立馬打死,反倒是還說讓他們離開的話,倒真是出乎了她意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