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得倒沒錯,到時自個兒聰明一些。”
元鳳卿坐在榻邊,看了她一眼,看她舒適跟小貓似的,外頭冰天雪地地,透過窗戶看出去,只見外頭白茫茫一片,整個天地間全裹上了一層銀色,迷迷濛濛的,還有少鵝毛似的雪花鋪天蓋地的往地上飄,光是看着,渾身就寒氣凍人了,元鳳卿想了想,也脫了靴子上榻,蘇麗言沒鬧明白他爲啥也跟着挪上來,不過嫁給元鳳卿久了,身體比思想反應得快,已經老實的往裡頭擠了擠,元鳳卿一把揭過她搭着的毯子,也給自己腿蓋上,一邊將她撈進了懷裡摟着。兩夫妻也不說話,都安靜的靠着,旁邊燒得正紅的碳偶爾爆上兩聲,寧靜得有一種歲月靜好之感,讓蘇麗言幾乎忘了這元府的種種不痛快。
當然,也只是幾乎而已,因爲第二日請安時,太夫人餘氏就正式在衆人面前提出了自己要過生辰,隱隱有要蘇麗言掌事的意思,更話裡行間提到,這是元家自遭逢大難以來,頭一個喜慶的日子,言下之意就是要說大辦,隆重的大辦也不爲過!蘇麗言當時裝傻作出沒聽懂的樣子,直到餘氏不耐煩,直接點名了要讓她接手,徐氏也沒有不滿意的意思,顯然是早料到了餘氏的意圖,或者是最近她忙元湘凝婚事,以及被黃家催得頭昏腦漲,根本撒不開手來管餘氏的生辰,唯有王氏十分不滿。在她看來,這是撈油水的工作,沒想到一向偏心二房的太夫人卻將這事兒交給了大房的老三媳婦,不管怎麼說,這輩份也輪不到她去做主,沒想到餘氏根本沒考慮讓她接手,反倒直接就下令。讓王氏心裡鬱悶,卻不好當面發作出來,只是在給太夫人請完安出來之後,語氣酸溜溜的擠兌了大夫人一陣,卻不敢惹蘇麗言,畢竟前幾回,她惹了蘇麗言,結果沒一回討到好的,桃子也要找軟的捏,雖然徐氏不是省油的燈。但勝在她好臉面,有什麼事會背地裡進行。當面再進行得過了,她打碎牙也會忍下去。
徐王二人作爲妯娌多年,對對方確實是十分了解,徐氏聽王氏出口刻薄。恨得牙癢癢的,偏偏面上卻不顯出來,正當王氏以爲自己拿着徐氏軟肋時,誰知這回卻是料錯了。徐氏就是再不濟,那也是老奸巨滑的。雖然不如王氏直接,可她手段也多,前些日子在蘇麗言手上捉摸出來的裝病一招。對蘇麗言雖然沒用,但不妨礙她對別人使用,聽王氏嘴皮子上下不停碰撞,那聲音尖酸得厲害,她摸了摸腦袋,四分真實六分假裝,身子搖了兩下,正巧倒在一旁郭氏的懷裡。
“哎喲母親,您怎麼了?”郭氏一下慌了神,吃力的抱着徐氏,兩條腿都顫抖了,兩人的重量讓她雙腳吃進雪堆裡,寒氣當下從足底腳踝升起,讓她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卻不敢放開徐氏,深怕她摔到了,到時自己倒黴。
王氏一見這情景,也慌了,要是徐氏出了什麼事,到時給自己安一個出口無狀頂撞大嫂的罪名,那可糟了,太夫人雖然偏頗二房,但不論如何出這事兒總是她不敬在先,一頂大帽子扣下來,王氏在元家多年,深知其中三味,因此這會兒看徐氏出事,比郭氏還要害怕,連忙就湊上前,聲音略有些尖:
“大嫂?該不是裝的吧!”王氏雖說心裡不安,但德性在那兒,嘴裡總吐不出什麼好話來,這話一說出口,原本裝暈的徐氏就險些氣了個仰倒,連忙強忍着心裡的怒火,閉着眼睛,呼吸更是急促了些,郭氏抱得手腳痠軟,苦不堪言,不滿王氏這話,但王氏輩份擺在那兒,她哪裡敢去多嘴,因此也不敢反駁,徐氏更是氣得厲害,恨這個大兒媳,平日看着聰明,這會兒看起來卻蠢頭蠢腦,氣得要死,卻不能自個兒開口說話,但如此一來,她臉色難看了,倒真看起來像是暈倒了。
“三弟妹,你來幫我抱一下母親。”郭氏撐不住了,內宅裡的女人家五穀不分四體不勤,徐氏身體雖然不壯碩,但郭氏抱着也頗有些吃力,蘇麗言哪裡可能去幫郭氏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頭微微轉,看到郭氏腳背已經被雪淹沒了,心裡忍不住想笑,面上卻是作出嚴肅的神情來,眉頭皺了皺,略有些擔憂道:“人昏倒了,哪裡是能隨意搬動的。
郭氏一聽這話大怒,她自個兒手臂已經顫抖起來,偏偏蘇麗言還說這些,心裡不滿,但當着大家的面,卻不好說徐氏身體沉重的話來,只能咬牙強忍着,但抱得久了,還是沒忍住,連帶着徐氏,都一屁股坐在地上。徐氏當初倒進郭氏懷裡,並非是無心的,她就是害怕倒進蘇麗言懷裡,這丫頭表面看着乖巧,實則內心是個陰的,到時裝作吃不住力,將她扔進雪堆裡頭,她這會兒身體弱得很,動不動就臥牀養病,要真是在這樣大冬天得了風寒,那可不是兒戲,成一熬不過去,她這把老骨頭交待了都有可能,有選擇之下,才摔進了郭氏懷裡,誰知郭氏也是如此不中用,她一摔倒,連帶着自己也倒,徐氏心裡慌亂,幸虧郭氏坐在下頭,她墊了底,自己也沒吃多少苦,只是徐氏還沒高興得起來,那郭氏驚慌之下,下意識的就將她掀了開來,人激動之下也不知道她哪兒來的力氣,徐氏裝着暈,連動彈也不行,就立馬被她掀了個翻,正正經經的臉部朝下埋進了雪堆裡,那冰寒得像刀子似的雪一下子嗆進了鼻孔嘴巴,偏偏她還不能喊出來,這會兒徐氏將郭氏生吞的心都有了,卻強忍着滿腔被鱉住的痛苦感。
“大嫂,您沒事兒吧?”蘇麗言看得分明,徐氏是裝暈來對付王氏的,誰知真將自己繞了進去,讓自己有苦說不出來,心裡不由暗樂,裝作沒看到徐氏的情況,連忙上前看郭氏,見郭氏滿臉蒼白,身上已經沾滿了雪花,凍得嘴脣都有些青紫了,她藉着扶郭氏的動作,摸了摸郭氏的手,跟冰窟窿一般,讓人一碰就從身體凍到了心裡。郭氏在衆人面前摔了一跤,又氣又恨又羞又凍,這會兒已經冷得說不出話來,打着哆嗦,恨恨看着蘇麗言沒說話。
“下頭墊着雪花,應該沒摔到纔是。”王氏一邊看着笑話,一邊幸災樂禍的,郭氏實在氣得狠了,眼眶裡淚水都快涌了出來,卻強忍着,這會兒也顧不得上下尊卑,有些憤憤道:
“二嬸說的哪裡話,還不是您氣得母親暈倒了……”
“啊大夫人!”郭氏話還沒說完,蘇麗言突然就一陣尖叫,冷不妨的,嚇得她打了個哆嗦,回頭傻愣愣的看蘇麗言,卻見這姑娘滿臉慌亂之色,蹲在地上,正使了吃奶的勁兒翻弄着徐氏,這會兒也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做了什麼,立馬慌了起來。
被遺忘在雪地裡的徐氏快要昏厥時好不容易纔被人想了起來,聽到郭氏哭天搶地的喊叫聲,恨不能一把將她掐死,這會兒徐氏心裡電閃雷鳴的,各種殺人滅口的惡毒想法都有,卻偏偏還得裝暈,不過她在雪地裡捂了一陣,再加上她身子本來最近就不好,躺了這麼久,沾了寒氣,已經眼見着呼吸都困難了,胸口悶痛得難受,進的氣兒少,出的氣多,思緒有些模糊了,正要暈不暈間,就聽見王氏有些慌亂的聲音:
“真暈了?”這會兒除了蘇麗言之外,倒真沒人懷疑徐氏裝死了,畢竟這樣摔在雪地裡捂了這麼久,要不是真正昏過去,換誰也是忍受不了的,王氏是真害怕,看郭氏臉色青白的哭,不由皺眉喝道:“趕緊請大夫吧!”
話一說完,就衝蘇麗言三人吩咐:“你們三人還不趕緊將你們婆婆扶起來,躺地上久了,要是身子不好了,到時又怪到我頭上來!”
徐氏原本有些模糊的思緒,一聽這話,氣得險些吐血,險些氣得沒了理智不管裝不裝暈,站起身罵王氏一頓,好險忍住了,又聽蘇麗言道:“妾身前些日子小產傷了身子,這會兒還沒大好,二嬸身邊有人,先將大夫人扶起來再說,大嫂,您給大夫人掐掐人中,把大夫人先弄醒了過來,這會兒冷得很,可不能真讓大夫人暈了過去,不然大夫過來時,怕是有危險的。”
她冷靜鎮定,王氏等人都慌了神,看她淡然不慌忙的態度,下意識的都聽她的話,郭氏深怕徐氏不醒,到時自己的責任增大,畢竟許多人都親眼看到她將徐氏摔在地上又掀了開來,這會兒也不知道是心虛還是害怕多一些,不過卻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掐得徐氏眼淚都不由自主的流了出來,這暈是再也裝不下去,這大兒媳心狠手辣,剛剛抱自己時喊沒力氣,這會兒掐得自己嘴皮子都快洞穿,她心裡怒火翻騰,早知道不耍這些心眼兒,裝什麼暈,平白吃這些苦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