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葉長謙腿長手長, 將餘初撈進懷裡後, 換了個兩人都舒服的姿勢, 把人一直壓在懷裡。
不放了。
餘初象徵性掙扎了幾下,沒掙扎開,伸手拍了拍楚小哥的腰:“別鬧,說正事呢。”
葉長謙笑, 卻沒有鬆手:“你說,我聽著。”
“我其實有一筆津貼沒有領, 原本想著退休後和退休金一起領的, 肅美人也在上海, 若是這些不夠的話, 我去找他問問看, 能不能先拿津貼……”
她所有家當加起來, 還沒有當年葉楚送給她那塊玉值錢。
所以她並不覺得,自己拿出的這點家底, 是一件多麼了不起, 或者多麼煽情的事情。
再說,人都快送給他了, 還在意東西和錢做什麼。
葉長謙看餘初都快把自己家底抖光了, 又是感動又是好笑,連忙阻止道:“這些你都自己攢著, 錢夠了。”
餘初轉頭一想就明白了:“拍賣會?”
葉長謙怕餘初真把家底給他,實話實說:“是,我拿了件東西去拍賣。”
以國師在封建社會的金字塔地位, 去一趟拍賣會解決經濟問題,邏輯上沒有問題。
既然葉楚自己把事情解決了,餘初這邊也不再繼續糾結。
從他懷裡七手八腳爬起來,餘初鬆了口氣:“那行,東西我再拿回去,有什麼事情需要錢,你以後可以和我商量。”
“好。”
葉長謙一把抓住餘初的手:“你正事聊完了?”
餘初點頭。
“那該繼續我的正事了。”
葉長謙說完,將起身的餘初拽回沙發坐下,身子微微往前傾,學著餘初早上的樣子,靠了上去。
時間,地點,氣氛,甚至是某人的主動都是那麼恰到好處。
餘初愣了下,然後感受著他似模似樣的吻,情緒很快就被拉扯了下去。
兩個人吻到沙發上,脣齒相依,蜜纏如絲。
彼此都像是在雪山徒步了半生的旅人,急切的汲取的對方的暖意。
餘初第一次覺得,感受旁人的溫度,是這麼一件自然而美好的事情。
這個吻急切而激烈,兩個人的呼吸聲隨著彼此觸感的貼近越來越重,到後來餘初思緒都被攪成一團的時候。
某人戛然而止。
他喘著氣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如果說男人是下半身動物,葉同志無疑就是冷血動物了。
這封建典範式的自制力——
餘初懶洋洋的睜開眼睛,正打算調侃幾句,對上的卻是楚小哥發紅的眼眶。
她愣了一會兒,摸了一把左臉,後知後覺才發現,有什麼剛好滴在自己的臉頰上。
這是餘初第一次看見葉楚哭。
***
後面的日子又恢復了平靜。
買菜、做飯、運動、看電影逛街、買買買,餘初拉著楚小哥,將情侶之間應該做的,都補了一邊。
餘初去上課時,楚小哥在家學習電腦,或者去學校圖書館呆上半天,等她下課一起回家。
當然,練字畫畫是楚小哥的日常愛好,時不時也會練幾張。
有一次她看著楚小哥抱著畫拿出去,有些好奇的問起來:“這字畫?”
葉長謙解釋:“處理了。”
這三個字所包含的意義太多,可以是送人的意思,也可以是扔進垃圾堆的意思,還能是找個地方存起來的意思。
兩室一廳的格局,客廳擠了張餐桌和沙發後,空間有些侷促,楚小哥都是在屋子裡練字。
而餘初沒事兒基本上不進楚小哥的屋子。
見楚小哥說要處理了,她才伸手拿了一卷字打開,熟悉的字體,熟悉的落款。
她如醍醐灌頂,恍然大悟。
——林定。
楚,林定。
這麼簡單的拆字,她之所以沒想起來,是受了“林定”成名多年的誤導,並沒有想到剛從保護區出來的葉同志身上。
沒想到,譚憲的對國師大人的包裝,居然跨區了。
既然林定的字會出現在展覽會上,那麼葉同志口中的“處理”,應該拿去變現了。
她想起第一次見到葉楚時,他正在大街上給人寫信,左手書,字裡皆是風骨。
沒想到右手字,這麼出色。
餘初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字——
“春色滿園關不住,一枝紅杏出牆來。”
她露出個微妙的笑容,她講字幅重新捲起來:“葉同志,這幅字能留給我麼?”
葉長謙伸手想去拿字:“我還是寫幅更好的給你。”
上次拍賣會回來,他特地上網查了這首詩的意思,這詩的延伸意義,非常有指向性。
再說習作的水準,怎麼能拿來送給她呢?
餘初手背到身後,將畫藏了起來:“不用麻煩了,這幅就挺好的。”
葉楚壓低了嗓子:“餘初,乖。”
她視線落在葉同志的右手上,一見他右手往前移動,往後躥了幾步,邊退邊說:“這幅就挺好的,我回去找個畫框給裱起來……”
只是她背後沒有張眼睛,剛好撞在了沙發扶手上,整個人失去重心往後倒去。
她左手拿著畫,倒下的時候,右手下意識的想去抓什麼,卻只抓到了個茶几上晾衣服剩下的衣架。
然後她就覺得眼前一黑,某人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後,迅速的抽出餘初手中的畫。
一擊成功,扭頭就走。
喂喂喂,這字不想給還能理解,但是用美男計就過份了哈。
餘初從沙發上爬起來,走到了門後,楚小哥剛好換好鞋子,見她一幅顯然並沒有放棄的樣子:“我先走了。”
他說完,手握在門把上,打開了大門就想往外走。
卻對上了一張熟悉的臉。
門外的男人身形勁瘦,五官精緻,若不是氣質太過剛硬,著裝也十分粗狂,這乍一眼看去,有些雌雄難辨。
封肅視線先是落在一幅想要落荒逃走的小國師身上,隨即又落到了抄著金屬衣架的餘初,勾了勾嘴角:“喲,家暴現場呀。”
這一次,封肅找的是兩個人。
餘初和肅美人並排坐在沙發上,而楚小哥從餐桌旁,搬了把椅子,坐在了餘初身側。
“上次拍賣會後也兩個多月過去了,你們沒有旁人打擾,倆人小日子過的安靜舒服。”封肅從果盤裡抓了個蘋果,送到嘴邊,哢擦一聲咬了一口,“若是按照我自己的想法,我是不願意走這一趟的。”
這開頭就腔調的說話方式,非常的封肅。
餘初在肅美人的話中沒抓到關鍵資訊:“嗯?”
“翟家大少爺要出院了,跟駐點提了個要求,要見你一面。”封肅想了想補了一句,“考慮到你在休假,且尊重感情自由,駐點派我詢問詢問你的意見。”
說白了,他就是個傳話的。
至於去不去,一個人去還是兩個人一起去,的他們自己商量。
***
上海郊外。
一座私人的中式庭院中。
“大人想要見餘小姐一面的要求,冼姐已經跟上面申請了,說不定過個一兩天就有消息了。”
柳夕將手中的棕色藥丸遞給窗邊坐著的男人:“先吃藥。”
九制芝麻丸里加藥片,省時省力。
翟翎羽接過藥丸,送進口中,嚼了幾下吞嚥下去後,側過頭看向柳夕:“今日柳姑娘當值,那冼姑娘呢?”
這裡兩個侍女輪流當值,今日應當輪到那個稍矮的冼姑娘。
“她回去成親了。”柳夕經過專門訓練才被選出來的,遣詞造句都十分的專業,“我們這男女成親,有幾日的婚假,算上疊加休沐的日子,大概五六天不會回來了。”
在柳夕的認知中,這位古代區的病人還算比較好相處,脾氣不錯,也配合治療。
就是有些沉默了。
這三個月中,他除了要了箱書之外,什麼要求都沒有提,整日不是看書,就是看著窗外思索著什麼。
一天到晚,跟她們其實也說不上幾句話。
所以她回答後,就倒了一杯水放在翟翎羽身邊,然後轉過身,收拾牀鋪和桌子。
只是今天的病人,一改往日的沉默,突然開口詢問了:“你們——域外,成親的風俗,和我們有何不同?”
這種問題,也不是什麼要緊的。
“若是說兩地成親的差異,可能需要從其他開始說起。”柳夕組織了下語言,“域外男女一視同仁,女人不需要三從四德,也不需要女子無才便是德。”
“男女可以同窗,上一樣的學堂,參加一樣的科考。你可能也發現了,我們這有女大夫,女大夫和男大夫一樣,都是寒窗苦讀二十年,纔有了一身精湛的醫術。”
翟翎羽愣了下:“寒窗苦讀……科考?”
“是。”柳夕抖了抖被子,語氣平和,“不僅讀書,還能參加工作。去研究精巧機關,去懸壺濟世,甚至是去衙門……男人能擔任職位的地方,女人基本上都能去。
“這樣一來,男女就平等了。”
“所以,我們這沒有奉父母之命,也沒有媒妁之言,相互戀慕便可以成親了。”
“夫妻雙方相互尊重,一夫一妻。”
……
翟翎羽手中的書頁被窗外的風吹得呼啦啦直響,他半低著頭,默唸著“一夫一妻”四個字。
時隔多年。
他才隱約明白,阿初做好了成親的打算,到底放棄了什麼。
而那一日,她跑上門質問時,得到自己的回答後……
又是何種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