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上海浦東機場, 常年客流量巨大。
但是大年初一這一天, 機場旅客驟減, 一眼看去竟有些蕭條。
王嬌娣是機場的一名地勤,今年不在春節的輪休名單中,今日照常上班,領導開會時三申五令要求春節比往日更加嚴格。
用更好的服務態度、更專業的服務標準、和更安全的意識三個更加投入到工作中。
簡單來說——
就是春節期間特殊, 工作勤快些,眼睛放亮些。
換班的小何今天晚了半小時, 她邊收拾東西, 邊等對方來交班。
北京的一架航班就是在這時落的地, 旅客們魚貫而出, 大多是大包小包, 提著行李拿著禮物。
走在最後的, 是幾個年輕男子,差不多年紀, 差不多個子, 就連氣質也差不多。
其中一人推著把輪椅,輪椅上坐著個睡著的姑娘, 可能是生病的原因, 她膝蓋上蓋著毛毯,臉上戴著口罩。
“誒!等等。”
王嬌娣叫住了推輪椅的人, 往前走了幾步,從地上撿起一張銀行卡:“東西掉了。”
她走到輪椅的前,將銀行卡遞給了推輪椅的年輕男子:“從這位小姐的包裡掉下的。”
年輕男子笑了笑, 接過銀行卡,塞進了毛毯上擺著的包:“謝謝。”
“不客氣。”王嬌娣低頭看著輪椅上的姑娘,才發現她的眼睛是睜開的,只是精神狀態看著有些不對勁,“這位……”
“病情惡化。”年輕男子從口袋裡掏出一張轉院證明,“需要轉到二院做下一步治療。”
王嬌娣看了一眼轉院證明,的確沒有問題。
她讓開路:“那我就不耽誤你們時間了。”
王嬌娣看著幾個人走出機場大門,嘆了口氣,眼中露出同情。
這大過年的……
外面的麪包車早就等候多時,幾個人推著輪椅沒有片刻耽誤,連人帶毯抱上了麪包車。
然後幾個人分別從不同的側門進入,短短几秒鐘就關上車門走人。
等麪包車開出機場,爲首的青年坐到中間的一排,和“生病”的年輕女子坐成一排,對上對方明亮的眼睛,神色愈發尷尬。
他摘下對方的口罩,露出嘴上貼著的藍色膠帶:“初姐,你答應我別喊,我給您老把膠帶撕了。”
餘初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她甚至連表情變化都沒有,只是淡淡的看著周寅。
——這反應。
前面倆輩分小的界衛看的後脊背發涼,就是周寅也心虛的厲害,不敢再提條件,小心翼翼的將餘初嘴上的叫膠帶撕掉。
“刺啦——”
專業膠帶粘合度大,撕下來連帶著的疼痛和粘附感,讓餘初的臉更黑了。
幾個大男人在麪包車不大的空間裡,愣是大氣都不敢喘下。
周寅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正打算垂死掙扎替自己解釋一下,就看見餘初歪過頭去,靠著窗閉上了眼睛。
像是懶得理他們,又像還沒能從麻醉的藥效中徹底緩過來。
***
保護區上海駐點。
比起寒酸的近乎破敗的北京駐點,上海駐點算得上十分高大上。
集齊醫院、生物研究、基因測序、製藥中心,四個方面綜合一體,不僅源源不斷的輸送醫生進入駐地和將駐地的重病患者拉回來醫治,絕大部分新藥,也是在此研發。
是駐地最爲寶貴和專業的後勤地。
是夜,上海駐點燈火通明。
封肅剛走綜合大樓,就看見周寅急急忙忙的從大廳迎了出來:“封總,你可來了!”
“你瞧瞧你這點出息。”封肅老神在在,“小余初暴走了?“
周寅弱弱的反駁了一句:“這二話不說就把人綁來,擱誰誰都會暴走……”
“嘖~~”封肅走進電梯,夠了勾嘴角,“這個如果暴走的話,那個估計要炸了。”
周寅假裝沒有聽見幸災樂。
到了三樓,封肅想起什麼,他回頭看了一眼周寅:“我讓你找到的房子找好了麼?”
“兩室一廳,就在不遠的社區,步行十分鐘就能到,日常用品和電器都添置好了,拎包就能入住。”
“代步呢?”
“汽車在社區車庫停著。”周寅頓了頓,“不過封總,初姐有駕照嗎?”
封肅十分誠實:“不知道。”
周寅已經十分適應了自家上司的風格,連眉毛都沒眨一下:“沒有駕照也沒關係,以初姐的智商,考個駕照花不了多少時間。”
“不錯。”
也沒說是周寅乾的不錯,還是說他分析的不錯,又或者是餘初臨時學駕照這建議不錯。
兩人說話間,已經來到了綜合大樓的休息室。
周寅在門前停下,吶吶開口:“我就不進去陪您了……”
——嚇成這樣。
看來餘初這次氣的不輕。
“那你在外面守著。”封肅若有所思看了周寅一眼,“要是一會兒我逃跑,你記得殿後。”
周寅覺得自己今天老了不止十歲,抹了一把臉:“您說笑了。”
封肅轉動門把,推開門。
屋內的燈沒有開,封肅手下意識的摸開關的位置,想要開燈。
就感覺一陣凌厲的風后,有什麼朝著他砸來。
他摸開關的右手本能的去接住扔來的東西,藉助走廊燈光低頭一看,有些感慨。
居然是一隻玻璃花瓶。
跟鬧著玩的玩偶、坐墊、甚至是書不一樣,這玩意砸中,是會出人命的。
他將玻璃瓶放在地上:“我說小余初,有話好好說。”
回答他的是一記凌厲的腿鞭。
休息室不大,兩人在黑暗的空間裡交上了手。
一個寶刀未老,身法老練,但是心虛在前,有求於人在後,下手難免只有幾分。
一個年輕有爲,出手果斷,但是折騰一天後,又是滿腔怒火,出手少了幾分力道多了幾分泄憤。
只是實力差距擺在那,作爲曾經京都駐點負責人、現在的界市總領,封肅的身手在駐地是排的上名的,對付兩個餘初都綽綽有餘。
所以短短几分鐘,封肅扣在餘初的手腕上,宣佈了打鬥的結束。
“打住。”封肅放開餘初的手,轉身回去開燈,見外面周寅探著個腦袋,一副想八卦卻不敢八卦的樣子,順手“啪”的一聲把門給關上了。
他轉過身,看著喘著氣的餘初,挑眉:“你都折騰一天了,不累啊?”
燈光下的休息室,已經一片狼藉,椅子東倒西歪,紙張散落的到處都是,幾隻筆摔成兩節,就連角落裡的盆栽也沒能倖免,花泥都灑落了一地。
而餘初站在正中央,斜靠在辦公桌上,臉色蒼白,滿臉都是汗水。
她抹了一把汗,有氣無力道:“你們不辭辛苦把我從北京綁來,怎麼不覺得我累啊?”
還是大年初一。
當時她看見門口的周寅,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先不說他們幾個爲什麼會出現在這,哪怕只是順路串個門,誰大年初一上門帶繩子的
所以他們二話不說就動手的時候,餘初並沒有太過措手不及,邊往屋裡跑邊大聲質問。
可能是擔心弄出動靜鄰居會報警,也可能是擔心她稍不留神就跑了,四圍一,居然還帶了乙丨醚。
這種麻醉劑肯定是醫師事先配好的量。
被捂住口鼻不到十秒鐘,就暈了過去,再醒來已經在上海機場了。
所以她完全不明白,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不能好好溝通的,而是大張旗鼓跑到北京將她綁到了上海。
“我也是昨天到的上海,之前跟你們溝通的是譚憲……”封肅看著餘初的樣子,無端的心疼起來,他用資料夾敲了敲自己的腦袋,“你先坐下。”
餘初喘了口氣,從地上撿了把椅子坐下:“我們?”
“是,你和小國師。”封肅,“這事兒人命關天,但是譚憲跟小國師溝通的時候,被拒絕了。他很少有這麼任性的時候,不配合、不接電話、也不允許工作人員接近你。聽譚憲說的,從二十七開始,每天一波人去你那,都被小國師給打發過來了。而你的手機打不通,郵件也不回……”
餘初有些懵,郵件她年底沒登錄所以沒回復這能理解,但是手機她一直是攜帶。
“我手機除了昨晚,一直是開著的。”
“開著有什麼用,把想拉黑的人拉黑一遍,然後設置陌生人電話免打擾,神都找不到你人——”封肅想通了事情關鍵,“我之前還以爲是你同樣不想配合,所以不想我們聯繫到你,現在看你表情,難道你什麼都不知道,是小國師乾的?”
餘初:“……”
所以,是肅美人覺得自己不配合,又聯繫不到沒法溝通,乾脆讓周寅北上把自己綁回上海再說?
“得,我跟譚憲爲了你倆都快跳樓了,你丫頭倒好,什麼都不知道。”封肅抄起檔檔案袋,身體前傾,不輕不重砸在餘初腦袋上,“你談個戀愛怎麼把自己搭進去了,被人吃的死死的,是不是傻。”
餘初抓起落在桌上的檔案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封肅沉默了幾秒鐘:“你那個便宜前未婚夫,你還記得嗎?”
“翟翎羽?”
“他現在正在醫院裡,病危通知書下了幾次,昨晚除夕差一點就熬不過去了,醫生說他求生慾望很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