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第二套衣服, 是套白色的裹胸禮服。

葉長謙從第一眼起, 眼睛就處於不知道擺在哪裡的狀態, 全程繞過餘初的上半身,目不斜視。

直到攝影師都看不過去:“先生,牆上的畫再看下去,我們要收錢了——請您看向新娘……”

楚小哥此時正端坐在沙發上, 聽到攝影師的話,側過頭去, 看見餘初的上半身, 臉一下子就紅了。

餘初眨了眨眼睛, 笑了起來。

影樓的照片需要後期製作, 當天出不了成品, 餘初問攝影師要了底照, 去街邊的列印店列印。

兩塊錢一張,飽和的色調, 廉價的塑封, 品質還停留在上個世紀。

但是這些都不妨礙照片裡的兩人的登對,或是遙遙相對相視一笑, 或是彼此靠近有著有趣的互動。

最好看的一張, 是餘初從身側偷吻了楚小哥,他微微錯愕了一下, 兩人生動的表情被攝影師抓住了。

照片打了兩套,一套是正常尺寸的,一套是縮小尺寸的, 適合隨身攜帶。

餘初從照片中抽出一張自己的單人照,塞進了楚小哥的胸前:“記得隨身攜帶——”

一邊的列印店的老闆娘聽到這話,還以爲這姑娘跟所有熱戀中的女孩兒一樣,讓男朋友隨身攜帶照片,是爲了時時刻刻想著她。

沒想到這姑娘咧嘴一笑:“可以辟邪。”

“噗。”老闆娘笑出聲來,將整理好的照片放進紙袋中,遞給餘初,“小姑娘真會開玩笑,婚紗照這麼漂亮,還說什麼辟邪。”

葉長謙對現代時不時蹦出的詞彙理解起來還是有些吃力:“婚紗……”

餘初接過照片,另一隻手拽著楚小哥:“老闆娘,我們先走了?”

出了店門,葉長謙將店內沒有問出的問題問了出來。

“餘初,婚紗照是?”

“婚紗這倆字就跟沙發一樣,是舶來語,也就是以前從國外傳來,音譯,沒有實際意思。”餘初順口胡謅,“婚紗照是寫真的一種,就是我穿白色裙子的那套。說起來,我穿那套好看嗎?”

葉長謙刷一聲撇過頭,視線直視著大街正前方。

過了好一會兒,餘初以爲他不回答的時候,她聽見耳旁有人在說。

“好看。”

回到屋子,餘初就開始收拾東西。

她不僅收拾自己的東西,還催楚小哥收拾他的東西:“你的東西不多,衣服鞋子這些帶一兩套就行,其他的,該帶上都帶上。”

葉長謙眼神複雜:“餘初,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了?”

“當然有事情。”餘初坐在沙發上,低頭疊著從陽臺收起來的衣服,語氣裡甚至帶著調侃,“等你收拾完了,我就告訴你。”

葉長謙看著餘初與往日無二的樣子,覺得可能是因爲她今日見了翟翎羽,所以自己想的有些多了。

往日她也會在看到一個舞臺劇的宣傳時,就這麼興致沖沖的讓他收拾東西,兩人跨越幾百公里,去另一個城市觀看。

他不再多問:“好。”

葉長謙的東西不多,除了用不上的半揹包藥,其他東西林林總總加起來,也才半揹包,都塞在了書桌的抽屜中。

衣服、鞋子、手錶、領帶、襪子、甚至是貼身的內褲,都是餘初買的,這些都整整齊齊放在衣櫃裡,並不需要帶走。

至於書——

葉長謙撫摸著《戀愛指南》脊背,這本書他已經背下來了,所以也不用帶走了。

等他收拾完,卻發現餘初已經站在客廳等她了。

和往日提這個行李箱不同,今日的她身後只背著個不大的包,手上提著些零食和吃食,擡起頭看著他:“都收拾好了嗎?”

葉長謙走到桌邊,將保溫杯灌滿熱水,塞到揹包的側袋裡:“現在收拾好了。”

餘初的胃不好,這個天氣喝涼水會不舒服。

“既然一切準備就緒。”餘初虛握拳頭放在嘴邊,清了清嗓子。

“葉楚同志,我們私奔吧。”

***

封肅發現餘初的手機打不通後,他還沒有覺得什麼,但是小國師的手機也是關的後,他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勁了。

他直奔餘初的住處。

門關著,敲門沒有人應答。

這是外出吃飯了還是?

封肅想了想,打電話給周寅:“餘初這邊的租房,你有備用鑰匙嗎?”

“初姐鑰匙掉了?”周寅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還在狀況之外,“我現在就送過去。”

等周寅開車將鑰匙送到時,封肅已經徹底冷靜了下來。

春末的晚上還有些冷,周寅走出電梯,並沒有看見意料中的餘初和葉楚,只看到封肅一個人站在牆邊,半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種表情——

周寅還是在餘初那次獨自一人進古代區看到。

他頓了一下,從口袋裡拿出鑰匙:“封總?”

封肅沒有接鑰匙,直起身子往外走:“走吧,我們回去。”

周寅看了看餘初緊閉著的屋門,又看了看封肅的背影,擡腿跟了上去。

***

凌晨六點,天還沒有亮。

淡季的小城火車站有些冷清,餘初緊了緊外套,聽著周遭熟悉的口音:“終於到了。”

飛機轉火車,加上等待和換乘的時間,耗費了十幾個小時。

葉長謙從揹包翻出一件自己的外套,裹在餘初身上:“私奔之地,是舒城?”

“這不是挺好的嗎?我從小在這長大,門清。以後呢,我們就在學校附近租一個複式的兩層店面,樓下我開個書店養只貓,樓上呢,就給你開個書法班繪畫班什麼的,教教孩子們寫字畫畫。”餘初往楚小哥身邊靠了靠,汲取他身上的暖意,“怎麼樣?”

明知道餘初是隨口說的,葉長謙還是認真的想像了一下餘初描繪的畫面,他將餘初的手塞進自己的口袋裡:“婦唱夫隨。”

“那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餘初打了個響指,臉上雖然笑著,落在前方的視線卻越來越淡,“不過在此之前,我先帶你見一個人了。”

“好。”葉長謙答應的痛快,後半句卻遲疑了起來,“只是我這麼空手去太失禮,好歹先準備些禮物。”

餘初擺了擺手:“不用,你人到就是最好的禮物了。”

路過火車站內的小吃店時,餘初掏錢買了幾個茶葉蛋,卻沒有吃,而是塞到了自己的揹包中。

等在門口的計程車司機正坐在椅子上睡覺,被餘初敲玻璃門吵醒後,搖下了車窗門:“兩位要去哪?”

餘初半彎下腰,對著司機露出個笑容:“去春秋山。”

司機打了個激靈,最後一點睏意也消失了,他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天色:“姑娘,天還沒有亮呢……”

“不打表。”餘初從打開錢包,拿出幾張百元大鈔塞到司機手中:“到了那,天應該就亮了。”

司機看著她身後的男人,雖然冷著張臉,但是氣質出衆,且看起來正氣凜然。

他抹了一把睡覺時憋出的冷汗,在褲子上擦了擦汗漬,伸手接過餘初手中的錢:“好。”

餘初上車後,對上了身側表情溫和的楚小哥。

他目光清透,像是什麼都不知道,又像是什麼都猜到了。

天亮的很快,計程車到春秋山的時候,夜色已經全然褪去,視野之中漫漫的都是霧靄。

餘初拉著楚小哥的往公墓走:“走吧。”

墓地有些荒涼。

餘初從包裡掏出揹包裡的圍巾,將墓碑上的浮灰擦得乾乾淨淨後,然後一屁股墩坐在墓碑前。

邊將包裡的茶葉蛋擺上,邊對楚小哥說:“葉同志,這是我媽,叫阿姨。”

和餘初的隨意不同,葉楚站直了身體,行了個九十度的鞠躬,鄭重而肅穆:“阿姨。”

“你別太拘束,我媽很隨和的。”餘初拍了拍身邊的空地,“坐我身邊。”

葉長謙再深深鞠了一躬,才走到餘初的身邊,學著她坐了下來。

等楚小哥坐定後,餘初轉身看向墓碑,開始了拉家常模式:

“我們來的早了,街上店門還沒開,就買了幾顆你最喜歡吃的茶葉蛋,你別嫌棄。”

“你小時候總拿額頭磕茶葉蛋,說這麼磕茶葉蛋會更好吃,我從小就不信,不過現在我信了,額頭磕紅了葉同志總是會多看我一眼,茶葉蛋的時候果然好吃了不少。”

“葉同志就是葉楚,我物件。”

“我上次來說有物件了就帶著他來見你,現在我把他帶過來了。”

“你總說我長大後找物件一定不要看臉,很抱歉,他長得不太符合你選女婿的標準。”

“餘老爹他現在過得挺好的,阿姨對旁人有些刻薄,但是對他不錯,每日三餐熱菜熱飯伺候著,現在發福了一大圈,我懷疑他這幾年胖了有二三十斤。”

“我也過得很好,有存款,有退休金,有津貼,小富婆一個,打算休息兩年重新唸完書再說。而且我身邊還有那麼多人,有周寅,有肅美人,現在還有葉楚……你女兒的生活,以後會越來越好的。”

……

餘初絮絮叨叨的說完,沉默了下來。

葉長謙將餘初的肩膀板正,讓她面對著自己,伸出手,擦掉了餘初臉上的淚跡。

“你們現代區交通方便,你要是想令慈了,我們可以多過來看看。”

餘初搖了搖頭。

卻沒有說自己爲什麼搖頭。

***

兩日後。

機場前,譚憲面面沉如水,來回踱著步子。

封肅掀了掀眼皮:“直升機早上到的上海,她消不消失,飛機都是半個小時後起飛,只要準時趕到,不會耽誤你一秒鐘時間。”

“餘初太膽大妄爲肆意任性了,她以爲她身邊站著的是誰?居然帶著人跑了,還鬧起了失聯,這要是不處分長點記性,以後不翻了天了?”

“你們把小國師送來追妹子的時候,怎麼不想起他是誰?現在人追到了,他們過個幾天兩人世界,你又急眼了。”封肅輕飄飄的將事情定性爲戀愛延伸,“救翟翎羽一功剛遞上去,這次得知冒牌貨的資訊我沒來得及記,你這張口閉口就是處分,要不界市你來當家?”

兩人的關注點完全不在一處上。

譚憲對餘初的瞭解還處於司城防越獄那日,她各種如有神助的佈置,知道她不按套路出牌,腦回路思維異於常人。

所以這次帶著國師直接逃跑,完全符合他對她的定性。

他吐出一口氣:“你確定她會準時趕到?”

“不確定。”封肅搖了搖頭,“我只是瞭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