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日, 迎了新娘回來,鞭炮聲響。
背新娘,跨馬鞍, 三拜天地, 最後送入了洞房。
婦人們呼啦啦便都鑽進了新房, 去瞧一瞧通判家小姐的風姿。
揭開紅綢蓋, 露出新娘嬌羞的臉, 那真是比之桃花都豔三分。和她對視,剎那間,宛若閃電竄入身體, 李典愣了。
瞧了李典呆呆的樣子,滿屋子的鬨笑, 都是成了婚的婦人, 嘴裡就沒個忌諱:“瞧瞧, 我們新郎被迷住了!”
有人接道:“呵呵,可不是, 這麼個尤物,是個男人都把持不住。”
李典被這些人的話驚醒,急忙的放下稱,滿臉尷尬色。而新娘子陸微,心裡也侷促, 畢竟才十五的人兒, 哪裡經過這樣的陣仗!
花了大價錢請來的媒婆, 自然不會讓場面僵着, 走上前, 笑呵呵的,滿嘴吉祥話不停, 引着把該行的禮數一一的執行。
最後看着新婚夫妻交杯酒喝了,媒婆嘴彎的恨不得到耳垂,拍手招呼着衆人:“好了,我們就都出去吧,別在這兒杵着了。讓小夫妻兩個,單獨相處一陣。”
媒婆鬆了口氣,呼,忙了這麼些天,終於結束了。她這時候,就準備去李母那兒討些賞錢。
在離開之前,當然順理成章的把這些圍觀的人給打發走,不留她們在這兒開些沒品的玩笑,讓新人們尷尬。
“好,走吧,去前面喝茶。”
這屋子裡,里正娘子最爲識趣,當先帶頭離開:“這麼一說,我倒真渴了,外面喝杯水,恐怕就到了晚飯時間。”
聽了這話,呼啦啦走了大半,但還有沒瞧夠的,不肯挪位,準備再在這兒坐着玩笑,對於這樣的人媒婆一點也不客氣,擺下臉,硬給拉走了。拉的時候心裡埋怨這些婆娘沒腦子,也不想想,開通判家小姐玩笑,惹惱了她,她們這些人可就不會有好果子吃。
沒了人圍着,李典和陸微二人也不是說就不尷尬了,還是彼此不敢看對方。
不過李典到底是男子,面皮厚實些,沒多會兒找話道:“你肚子餓嗎?”他聽妹妹說過,結婚當日,女子是沒有飯吃的,從早上起來,到現在太陽下山,肚子應該餓的早空了。
李典麪皮泛紅,帶着一絲難爲情:“要不吃些點心,還是說讓人給你端碗熱食?”他怕他的小妻子餓着了。
噗嗤笑了,陸微可不是個嬌羞的,北方姑娘特有的颯爽,她從袖子裡拿出一塊咬過的點心,道:“不餓,我娘爲我備了食物。”
她很高興,自己丈夫會爲她着想。
見妻子吃的點心是栗子糕,最是甜膩,那東西吃多了,口應該很乾。
伸手拿了茶杯,倒了杯水,李典遞給她道:“喝些吧,過會兒我出去敬酒,回來的時候給你帶些熱食。”外面這時候恐怕已經開了宴,作爲新郎,沒多久就要被拖出去敬酒了。
接過,喝了口,茶從喉嚨一直流入心間,這份體貼,陸微很是舒適,這,就是她的丈夫,處處注意着細節。
聽說要敬酒,陸微特意叮囑:“你少喝點酒,實在被灌的話,就換成水,我哥當年結婚就是這麼幹的!不然,非得喝趴下不可。”她說的哥,是嫡親的兄長,而她庶出的兄長,呵呵,腦子也就那樣,居然是來者不拒,喝的直吐,爹臉色當時就不怎麼好看,娘看着也冷哼了幾句。像是幾輩子沒喝過酒。
“知道,我讓我哥給我備了混了酒的水,聞起來是酒,但隨他們怎麼灌,都沒事兒!”李典道。
沒想到妻子也是關心自己的,想想就是小激動!眼睛瞟了眼,發現她正看自己,連忙瞟別的地方去,耳根都紅了。
本來以爲妻子嫁給他是迫不得已,婚後最好的結果也是相敬如賓,現在看來,自己努力點,多體貼、護着妻子,大概做到相濡以沫也不是問題。
偷笑,陸微想着哥哥說的自己丈夫是多麼逸羣之才,後來知道他家裡的情況,一度猜測是個頗爲嚴正之人。沒想到,居然也有如此率直、可愛的一面。
呵呵。看來自己往後的日子並不會艱難,好好商量一番,也許自己在姐妹裡還是最不錯的一個。
好似察覺了陸微不時看着自己發笑,李典有些坐不住,結結巴巴的道:“咳我我先走了。”
說完,李典逃也似的溜了,真怕再待那兒,會被妻子發現自己不好意思。
“哈!”捂着嘴,陸微笑出聲了。
居然害羞,她剛剛眼尖的看見了李典臉上的紅意。
外面的李清,這時候拉着姐姐,往新房走,她是被自己二哥央着來陪新嫂子聊天的。
剛剛李典從婚房出來,本來準備直接去前面酒席,念頭一轉,怕妻子在屋子裡無聊,便轉身去了妹妹那兒,讓兩個妹妹過去,陪陪。
“姐,你瞧見二嫂子了嗎?剛剛我準備去瞧來着,不過新房裡擠着那麼多人,就沒去。”實在是好奇,新嫂子的模樣。
李婉搖頭,道:“我也沒見到,剛剛去幫着大嫂整理東西了。”唔,既然都沒見過,那就現在去吧。
“那我們走吧。”
到婚房,正好遇見了端着水要進去的丫鬟桃梓,桃梓立刻行禮:“見過二位姑小姐。”
裡面的陸微聽見聲,知道是丈夫的兩個妹妹過來了,下了牀去開門。
嗝吱,門打開,雙方都愣了,一個眼裡是滿目的新月、芍藥,另一雙人眼裡是嬌比桃花。
李清先醒過來,嘆道:“二嫂子可真美,眉目如畫、氣質佳怡。我還沒見過有二嫂子這麼美的女子呢!”腦子也沒想,脫口道:“二嫂子的母親,應該也是個美人兒,不然生不出嫂子這樣的。當年定然是很多人追的吧?”拉了妹妹一下,李婉怪道:“不得無禮!在嫂子面前,說什麼胡話。”越說越沒邊,本來誇讚嫂子美,就有些失禮了,後面妹妹居然直接開口說起長輩,那就太過無禮了。如果二嫂子計較,妹妹可能挨頓批都是輕的。
唬住,李清也意識到,二嫂子不是大嫂王蓮,生活了這麼久,稍稍開點玩笑也沒什麼。二嫂她現在才嫁進來,第一次見面,這麼說,確實太失禮了!而且二嫂出自官宦之家,對於禮數更加的看重,大概心裡對自己有了壞映像了。俗話說‘亡羊補牢,猶未爲晚’,所以李清趕忙道歉:
“二嫂子,真對不起,什麼話都往外吐,最是該打!”
剎的變色,後來聽了她道歉,心裡纔沒有那麼生氣。
陸微臉色略微好轉,擺手道:“說什麼打不打的,不過是些無心的話,嫂子不介意,只要往後說話注意些也就是了。這樣的話被別人聽了,怪你沒禮貌的。”
李婉拉着妹妹,點頭道:“是呢,清兒有點口沒遮攔的!太該注意些了。”不想妹妹在家和二嫂起了衝突,轉頭看着她道:“你嫂子說的可都記下了吧?再犯,我就讓娘罰你。”
這時候李清心裡有些嘀咕,雖然面上沒表現出來,但她覺得這新嫂子,和大嫂不一樣,比較的嚴厲。剛剛自己失言,放在大嫂身上,只會笑笑,而二嫂子,雖然並沒怪罪,但說話的語氣,卻也知道,有些不快。
兩個階級的家庭,他們的理念不同,在一起生活,肯定會有摩擦。而李清,她的性格使然,不是個勢弱的,陸微,家裡寵着,更是身份使然,這兩人在一起久了,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樣的事。
不管討厭還是喜歡,場面話還是得說,李清對着她親姐道:“是是是,我會注意的。”鄭重的看着陸微,再次道歉道:“嫂子,對不起。”
這話一出,在一邊的李婉知道,妹妹心裡已經起了疙瘩,不然不會再次的道歉,而且這次更加的鄭重,說明已經有些生分了。
陸微點頭,接受了,錯開身,讓她們進來:“好了,別站門外了,趕緊進來坐坐陪我說說話,我正無聊呢。”不知道有沒有察覺李清的生分,或許是知道,或許不知道,李婉摸不準,走着進去的時候嘆息,幸虧不在一起住,不然兄弟姐妹的情分就不知道保不保得住了。
理念的不同,是最大的障礙,如果雙方都是強勢,不會退讓,就好似□□桶,遲早有爆的一天。
這時候外面,李典喝了一圈,就算是兌了很多水,也有些上頭,走路開始畫圈子,說話也大舌頭。摁住酒杯,不想在大婚的日子醉了,李典趕忙離了那桌。
就在這時,大門外忽的吵吵鬧鬧的,涌進來一堆人,李晨看了那爲首之人,心頭一跳,頓時預感不好。心裡叫喚:這祖宗怎麼來了,別又惹出什麼亂子,想想自己挨的那頓板子,到這時候還疼着,不由得一陣的害怕。但又不能放任着他不管,只得忍着牙疼上前。
不管別人的眼光,李晨抱拳行禮:“見過公子。”譁然,在場的賓客騷動,看着李晨對着一個華服兒童行禮,態度非常恭敬,本來以爲是新娘家裡的弟弟,但看這恭敬程度,完全的就是下位者面對上位者的那種絕對的敬畏,覺得不像。而且,新娘的哥哥在桌上,也不可能再派個弟弟過來,不符合禮數。
既然不太可能是,那這孩子又到底是什麼身份呢?嗡嗡,在場的人都議論紛紛,猜測這孩子是誰。
也不管那些人的議論,對着李晨手揮了揮,趙巖小大人似的道:“不需如此恭敬,就把我當親戚看就成。”眼珠子四處轉,從左到右、裡裡外外的都沒見到要見的人,心裡有些失望,但又覺得理所當然。
既然沒在,他也就沒那麼的激動,還能保持基本的禮儀:“聽說李二哥今日婚禮,我特意來喝杯喜酒。”拍手,後面一個侍衛捧出禮盒,趙巖道:“這是我的一份賀禮,送給二哥的。”
對趙巖,李晨是有些牴觸的,任誰被害的一通板子,心裡也不會舒服。但是,又不能不收、趕出去,只能忍着收下,還恭敬的請他到上座就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