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她提出來包括修編醫書,開辦醫學院,建立官方的醫療體系等等一系列的計劃,如果不是名垂千古這樣的誘惑實在太大,如果不是……
也許瑞寧帝也不會以那麼悽慘的結局收場。
那麼楊樂兒自然也不會一夜之間,痛失兩個最愛她的、她最愛的親人了。
誠然,楊晟昊還活着,活得高高在上,但是,誰又能說,他不是死了呢?至少,楊樂兒心中的那個太子哥哥,被永遠的葬在了那一夜。
“是的,是我錯了,都是我的錯……”
青竹一邊輕拍楊樂兒的後背,一邊無意識的喃喃說道。
楊樂兒哭了很久,一直哭得聲嘶力竭了,她的眼淚才漸漸收住。
眼睛腫了,聲音啞了,但是她的眼神,到底清亮了許多。
她輕輕的撫了撫青竹,說道:“不是你的錯,誰都沒有錯。名利這種東西……”
“若我不是女子,易地而處,也許我也會變得連自己都不認識。”
“不過,不管怎樣,只要我離開了,那這一切,就都可以拋開了。”
“青竹,你應當支持我,應當祝福我的。”
“不管我在什麼地方,只要我們還會彼此掛念,那我們就是一輩子的好朋友,好姐妹,你說對麼?”
對。
青竹心中很清楚,楊樂兒說的都對。
平心而論,相比那個意志消沉整日裡愁容滿面,活得還不如死了好的楊樂兒,青竹更願意見到她鮮衣怒馬,神采飛揚的鮮活模樣。
哪怕……
哪怕再也不見。
可是,心中清楚是一回事,要真正心平氣和的接受這件事情,又是另外一件事情。
但是,她不是楊樂兒,關係再好,也不能代替她而活。
就如同在青衫小的時候,她總對青衫說的那樣。
自己的人生,只能自己去選擇。
自己的路,也只能自己去走。
青竹以爲,自己真的已經能夠接受了,可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可是,我真的捨不得……”
“我也捨不得的。”不知爲什麼,青竹和楊樂兒似乎調了一個個頭,明明是應該青竹去安慰楊樂兒的,可現在,卻變成了楊樂兒來安慰青竹。
“我還想做你家閨女的乾孃,把她驕縱得如同我當初一般的飛揚跋扈。
“我還想如果你生了個小子,咱們就做兒女親家。”
“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麼,反正我是喜歡閨女的,這輩子,我一定要生個小閨女出來,把她寵到天上去。”
“可是青竹,我真的,很想離開這裡,很想忘記那些被粉飾了的骯髒和惡齪。”
……
“好。”
楊樂兒絮絮叨叨的說了許多,青竹的心也漸漸平靜了下來,一個好字在嗓子眼百轉千回,最後終於還是說了出來。
說出來之後,青竹整個人都輕鬆了,看着楊樂兒又道:“可是,你現在嗓子也啞了,眼睛也腫了,臉花得不成樣子,你確定你這樣子站到阿史那拓也面前,他不會被嚇得連夜逃回那羅嗎?”
楊樂兒微笑點頭,說道:“我確定,我如果敢這樣子站到阿史那拓也面前,他一定會像你說的那樣,被嚇得連夜出逃,所以我們去梳洗一下吧。”
楊樂兒的寢宮裡頭,什麼都沒變,依舊是原來的模樣,伺候的宮女內侍,她帶出去不少,不過楊晟昊又給她補其了,甚至還比從前更多一些。一應用具,也都在時時更換,哪怕楊樂兒不在宮中,她宮裡頭的東西,也一直都是最好的。
所以,想要梳洗什麼的,實在是太容易不過了。
下頭的宮女給楊樂兒和青竹敷了面,那煮熟的雞蛋滾了眼圈,又上了淡淡的妝,這樣一來,幾乎就看不出來她們曾經哭過了。
……
“請大瑞皇上先恕小王無禮。”
“您這宴會上面那幾位嬌嫩得如同在溫室裡盛放的花朵一般的公主們,美是美,可惜一看就是經不得風雨的……只怕那羅的水土,養不得她們。”
“不過,小王從那羅一路過來,每每經行之處,倒是總聽到大瑞有兩位巾幗不讓鬚眉的紅顏,怎麼這大朝宴上,一位也不得見?”
“莫非大瑞皇上舍不得貴國最璀璨耀眼的明珠?”
在青竹和楊樂兒回到大朝宴的時候,阿史那拓也正在說話,言語還算恭謹,可語氣卻帶了些許不滿。
青竹有些詫異,正待看向楊樂兒,就聽到楊樂兒揚聲說道:“王儲殿下,你口中說的那巾幗不讓鬚眉的紅顏,可是算了本公主一份?”說話間,楊樂兒一步一步走向高臺,衝着瑞明帝一禮,嘴裡說道:“皇兄,臣妹來晚了,請皇兄恕罪。”
青竹的臉色頓時就有些變了,不過楊樂兒話已經出口,加上適才在御花園中,她也下定了決心,尊重楊樂兒的選擇,所以原本楊樂兒往高臺走去的時候,她是準備拉住的,但是還沒夠到楊樂兒的手,她就又縮了回去。
瑞明帝楊晟昊的臉色,也變了。
如果是在其他場合,楊樂兒願意出席,他心裡頭自然是樂見其成甚至歡喜的,可是,誰都知道,這一次大朝宴的目的,就是爲了選出一個合適的女子,去往那羅和親的……
他一連封了數位宗室女子做公主,爲的,就是讓那些宗室女子去和親。
反正那些宗室女子對他而言,是可有可無的,別說是讓一個去和親,就是十個八個的,他都不會心疼。
但是,和親的那個人絕對不能是他從小疼到大的、他的嫡親妹妹楊樂兒。
所以,一聽到楊樂兒的聲音,他的臉就變了顏色,眉頭也鎖了起來,等到後面聽楊樂兒喚他皇兄,而不是哥哥的時候,他的心更是揪了。
但是,揪心歸揪心,楊晟昊臉上倒是沒有表現出來,而且,原本鎖起的眉頭也很快就鬆開了,只是看着楊樂兒帶着疼惜的開口:“樂兒怎麼來了?你的身體不好,還是要多歇息纔是,要是累得再次臥病在牀的話,皇兄可是會心疼的。”
楊晟昊的話雖然是對着楊樂兒說的,可實際上,卻是說給阿史那拓也聽的。
這健健康康的女子你都看不上,說是經不得風雨的溫室之花,這體弱多病的,應該就更不能入你的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