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被拉得很長。
小白得意洋洋的在前頭帶路,青竹拉着青衫走在中間,阿墨在他們身後一米遠的地方,挑着很大兩串野味。除了野兔山雞之外,甚至還有一隻小鹿。
今晚的月色真好……噢,十五嘛。
青衫上了這麼久的學堂寫了這麼久的字,手上怎麼沒有繭子?噢,我牽的他左手。
……
青竹心不在焉的胡思亂想着,直到腳下踩到一根乾柴,發出咔嚓一聲。
“阿墨!”青竹高聲喊起來,實際上阿墨就在她身後,她放低了聲音他也是能聽見的。只是,不高聲一點,怎麼掩蓋得住語氣裡藏着的那一絲顫抖……
“嗯,怎麼了?”
阿墨的聲音一如既往的青冷,可偏偏在這夜色之下居然顯得有幾分彆扭的溫潤。
“快立冬了,家裡該準備柴火了,冬天大雪封山很難弄到柴的,要多砍一些才行。”青竹的語氣顯得有些絮叨。
“好,我明天就上山砍柴。”雖然青竹看不見,但是阿墨還是點了點頭。
“冬天的菜很少,咱們後院那個小菜園子只夠咱們三個日常吃的,到了冬天沒菜吃怎麼辦?你說要不要去買點白菜羅卜回來?那些菜不容易壞,吃一個冬都可以。”青竹空着的手有些不安的卷着衣角。
“好,王家集旁邊不是有幾戶專門種菜買的人家麼?回頭我去看看,多買一點回來。”阿墨溫柔的看着青竹的背影,眼裡是淡淡的寵溺。
“那要買菜的話咱們得挖個地窖,不然的話放在外面害怕會把菜凍壞了,你會挖地窖麼?”青竹又說。
“地窖我沒挖過,不過村子裡那麼多挖了地窖的人家,到時候去問問看就知道了。”阿墨說道。
“倒也是。”青竹點點頭,接着說道:“你說今年冬天會不會特別冷?要不然咱們去鎮上買一車炭回來吧,買中等的就可以了,不會太貴,咱們現在也用得起?你不知道,咱們這兒冬天冷得很,去年的時候我幾乎以爲自己會被活活凍死。
在原主的記憶裡,去年的冬天似乎真的很冷,冷到把所有的破棉絮爛衣服全部堆在身上,也不覺得暖和。要不是可以和青衫抱着取暖,只怕姐弟兩人早就凍成了冰棍。
青竹甩開原主的記憶,接着絮叨:“就是不知道一車夠不夠……咱們三個人,一車炭大概有一千斤,這裡一個冬天至少有一個半月要烤火。一個半月是四十五天,每天每個人七斤,怕是要不完吧?算了算了,不管用不用得完,咱們就買一車吧。”
“可惜咱們沒有地方來放木炭,早知道當初就應該多修一間屋子的,也不用這樣緊巴巴的了。要不然放到藥房裡去?正好木炭可以吸潮,也不怕藥材會受潮,倒是一舉兩得。”
“好,咱們一起去買木炭。不過不用去鎮上,蔣家寨子不是就有燒木炭的嗎?咱們直接去蔣家寨子買,應該會便宜許多。”阿墨的心隱隱作痛,盯着青竹背影的眼神也越來越溫柔。他已經猜到了青竹爲什麼會這樣,可是他連一句讓她安心的話都不敢說。
他,配不上她。
不是因爲青衫的話,而是,這就是事實。
“阿墨,我是不是還遺漏了什麼?快幫我想想。”青竹絞盡腦汁,也只找得到這些話題,心中很是不甘。
“還要準備棉衣,棉被,另外,兔子皮和鹿皮拿去硝制了,兔子皮做成襖子,鹿皮做成靴子,這樣再冷都不怕,下雪天去外面轉一圈也不用擔心打溼鞋子。”
“還有米麪,天冷的話,去集市上買可不容易,要多買一些。最好再買兩個大陶缸,把米麪放到陶缸裡,不要擔心米麪會受潮。還要買一塊板油回來,冬天煮湯用豬油比較香,也驅寒。”
“剛下雪的時候,趁大雪沒封山,咱們還可以去買二十斤豬肉回來,再買點豬骨頭什麼的,拿東西裝了埋在雪堆裡凍好。祭祖要豬頭,過年要吃魚,有魚纔有剩,羊肉吃了暖和,有機會的話也可以買一腿……”順着青竹的話,阿墨緩緩的說道。
“對對,還可以做臘肉和香腸。阿墨你不知道,我在古書上頭看過怎麼做這些,可惜以前沒錢,想也白想,今年終於可以如願了。你不知道過年的時候沒有臘肉香腸都不叫過年。咱們還可以準備一些瓜子花生,年三十守歲的時候,可以烤花生吃……”青竹說着說着,眼淚就那麼滑了下來。
她自嘲的笑笑,小心的背對着阿墨,將眼角的淚水飛快的擦掉。
可惜,哪怕她做得再隱秘,阿墨都看到了她的動作,也因爲這樣,阿墨的心更痛了,有那麼一瞬間,他幾乎想就這麼不走了,留在大青山,留在這個村子裡,留在她的身邊……只保護她一個人就好。
可是轉瞬間,滿門百餘口人的鮮血就那麼突兀的涌進了他的腦海,讓他痛苦得想要發出狼一般的嚎叫。
“準備那麼多,咱們吃得完嗎?”被忽略了許久的青衫看兩個人一起沉默了,終於找到了開口的機會,發表出自己的看法。
“吃不完也不怕,反正到來年春天都不會壞,我們只要在夏天到來之前吃掉就可以了。”青竹的聲音微微帶着一些鼻音,讓她有些後悔現在開口。
“阿姐,你怎麼了?是受涼了嗎?”青衫敏銳的聽出了青竹的鼻音,有些擔心的問道。
“可能吧,剛剛是覺得有些涼。”青竹順着青衫的話點點頭,說道。
“那我們快點回去吧,山裡頭露水重,都深秋了,自然是會涼的。真染上風寒,那就麻煩了。”青衫信以爲真,當時就急了,拉着青竹加快了腳步。
“嗚嗚……”
快到院子門口的時候,前面傳來了小白示警的聲音,藉着月光看過去,兩個黑影站在青竹的院子門前,一動不動,彷彿是兩座漆黑的雕像一般。
看着自己院門口的兩個黑影,青竹心中一驚,握着青衫的手重重一捏,還好青衫忍着,沒有叫出聲來。
這麼快,就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