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小心翼翼的將因爲沉在水裡太久而變重的揹簍提起來,解開爛斗笠做的蓋子一看,青竹就樂了,在那一團被她特意放在揹簍裡的雜草中,兩條三指寬的小鯽魚顯得是那麼的可愛。
青竹將魚抓起來,拿柔軟的水草從魚鰓邊上穿過去,拴好之後掛在樹枝上。看着背篼底部的糠團還有一些,就原樣將揹簍放回了水裡。
青竹提着魚走了幾步,忽然覺得不妥,萬一被村裡調皮的孩子看見了,知道自己在這裡抓魚,來取了怎麼辦?
這樣想着,青竹去摘了幾片寬大柔軟的草葉子,將兩條小小的鯽魚包了,這纔拿着往家走去。
“喂,你拿的什麼?”
路過大伯家院子的時候,夏青松站在門口,看着青竹手裡的東西,有些好奇的問道。
因爲夏龔氏的溺愛,夏青松都十歲了,也沒有下地幹過一天活,所以在這個大家都忙着搶收的時節,夏青松依舊很悠閒。
不過青梅因爲這些日子日頭曬,又怕他這個混世魔王去人家的曬穀場裡搗亂,所以總把他拘在屋裡,不許他亂跑。爲此夏龔氏還狠狠的罵了青梅一頓。
不過說來也怪,夏青松天不怕地不怕的,連夏龔氏惹急了他,也會去拳打腳踢的,偏偏卻很聽青梅的話,這一點,倒是和青衫差不多。
青竹聽到夏青松的話,連眼皮都沒擡一下,掃都不掃一眼,直接就走了過去。
“喂,問你話呢,你聽不見啊?變成聾子了嗎?”青松因爲青梅將自己拘在院子裡,很是無聊,看青竹過來了就想找點事情,卻沒想到青竹連理都不理他,頓時就覺得有些不忿了。
“你再走,再走我打你了啊!”夏青松頓在地上,撿了一個土塊,作勢要往青竹身上丟去。
青竹聽到夏青松的話,驀的轉身,瞪了青松一眼,說道:“你試試看。”
青竹真是太嫌棄這個叫夏青松的小子了,一天到晚惹是生非,跟個混世魔王一眼。多大的人了,還什麼都不做,沒學得那些偷雞摸狗的習氣,簡直是老夏家的祖墳冒了青煙。
“你以爲我不敢啊。”青松說着,將手又揚了揚。
“青松,你在做什麼,還不快進來幫我燒火。”
就在這個時候,夏青梅的聲音傳了出來。青梅在田裡幫忙割了一上午的稻子,剛剛回來準備做飯,聽到青松又在惹事,忍不住的喊道。
“知道了,來了。”青松不耐煩的應了一聲,順勢將手裡的土塊丟了,轉身往院子裡走去。一邊走一邊嘀咕:“有魚腥味,她不會在是什麼地方抓了魚吧?哼,我纔不信她那麼好的狗屎運呢。”
夏青松沒想到的是,他隨口這麼一嘀咕,竟然無限接近真相了。
青竹見着那個討人厭惹人嫌的堂弟進去了,也沒有將他放在心上,繼續往自家院子走去。
到家的時候,魚還沒有死,青竹將其中一條養在桶裡。準備晚上再燉給阿墨吃。她那種簡單到極致的抓魚手法,完全就是聽天由命,能抓到簡直是撞大運,所以青竹不打算一次性的就給阿墨燉完。
再說了,阿墨重傷過後身子虛,雖然魚肉大補,可也不宜一次吃得太多。
青竹將小鯽魚清理乾淨,在鍋裡放了一點豬油煎了,舀了一瓢多水,切了幾片老薑,蓋上鍋蓋燒起火來。
另外一口鍋裡,青竹也淘好了米,下了鍋一起燒。
燒火的時候,青竹順便把竈臺旁邊的小陶罐洗得乾乾淨淨的,又拿了一根長長的、用幹稻草編的繩子將陶罐一圈一圈的圍起來。
等鍋裡的水開了,青竹小心翼翼的將鍋裡的魚和水還有薑片什麼的,都舀到陶罐裡。這個時候,飯鍋也開了,青竹拿勺子在飯鍋裡舀了兩大勺子米坯子到陶罐裡。
然後青竹拿了一個火盆,鋪了一些熱灰在裡面,又把先前特意燒的炭火放進火盆,然後將陶罐捧到火盆裡放着,將火盆端出去,直接放在院子裡的一塊青石板上。
做好這些,青竹又去廚房在飯鍋裡放了一把纏得很緊的柴,這纔去後面開出來的小菜園子裡摘菜。
青竹摘了一根黃瓜,一根茄子,一根苦瓜,和兩個辣椒。蔬菜混合着吃要有營養一些,不過要說每一種都炒一盤的話,有些太麻煩了。
青竹打算給自己做的,是大雜燴。
前世的時候,這種菜一般講究一點的人家都是不屑吃的,有些人覺得什麼菜都混到一起,像豬食一般。倒是青竹的爺爺,很喜歡那樣子吃,所以帶着,青竹也喜歡。
這些菜混到一起煮出來,味道其實是很不錯的。
而且,這樣子做起來,簡單方便。
把每一種菜都切得稍微厚一點,等鍋裡的油燒熱之後把姜蒜之類的調料倒下去,炒香之後將菜倒進去翻炒幾下,然後加一碗水蓋上鍋蓋燜就可以了。
如果能有芡粉勾芡的話更好,沒有也可以,只是要稍微少加一點,而且要注意不能糊鍋。
青竹把菜炒好之後,並沒有馬上盛起來。她先起身去了院子裡看正在給阿墨煨着的魚粥。稻草的繩子已經燃了,不過只有紅紅的火光,不見火苗。陶罐裡時不時的咕嘟咕嘟開幾下,溢出來一股濃濃的香氣。
這個法子是青竹好不容易想出來的,她喜歡燉東西給自己和青衫不身子,但是燉東西要的時間很長,她不能總是在家裡守着,所以經常是把火燒開就舀到陶罐裡,然後像現在這樣慢慢煨。這樣子燉出來的東西分外的香濃,而且還不會單獨佔着一個人。
青竹看了煨着的魚粥之後,先進去看了牀上躺着的阿墨,問他:“阿墨,你餓了沒?你如果餓了我先舀半碗米粥給你涼着,一會兒給你吃。如果沒餓的話,就等魚粥好了之後再吃,哦,我給你熬了一碗魚粥。”
“無妨的,不過,青竹姑娘你能不能打點水讓我洗一下手。”阿墨的臉上還帶着一些尷尬,有點不好意思的開口說道。
這時候青竹纔想起來,因爲自己當時太過窘迫,所以忘記了這人還沒有洗手,連忙說了兩聲抱歉,然後拿了一根和牀差不多高的凳子放在牀邊,去外面端了個半盆水來放在凳子上。
木盆挺重的,青竹可不想一直端着,把自己的手都端軟,能取一點巧的時候,就取一點巧好了。
就在青竹放下木盆,準備去扶阿墨一把,好讓他半坐起來洗手的時候,青竹忽然眼睛瞪得圓圓的。
因爲,她居然看到那個前一晚還重傷得快死了的人,這會兒居然自己撐着坐了起來,雖然看上去非常吃力,可他真的坐了起來。
和早上那種因爲急切而迸發出的力量不同,他這是實實在在的恢復。
“這個世界真是太瘋狂了,居然會有恢復力如此驚人的人?這要放在前世,只怕是得進實驗室解剖的貨色吧!”青竹在心中暗暗的嘆道,一雙眼睛滴溜溜的盯着阿墨,眨都不眨一下。
“我臉上有什麼?”阿墨洗好手,看青竹一直盯着自己不動,有些疑惑的問道。
“噢,沒什麼!你洗好了吧?我把水端出去了。”青竹恍然大悟一般驚醒過來,端了木盆看都不看阿墨,直直的就走了出去,倒是讓身後的阿墨感到一陣怪異。
青竹還是幫阿墨舀了半碗米粥來涼着,因爲她知道,恢復力驚人的人也預示着需要消耗更多的能量。而對於現在的阿墨來說,能量的唯一來源就是食物,所以還是將自己的飯分了半碗給他。
青竹三五幾下吃完飯,就端了已經涼了的半碗粥去給阿墨。看青竹端了半碗粥進來,阿墨又撐着坐了起來。
“吃力的話就不要勉強,你現在是重傷員,沒人會笑話你躺在牀上吃飯的。”青竹看他又坐起來了,連忙三步並做兩步,走到牀邊替他將枕頭墊好。
“沒事的,多動動就好。”阿墨虛弱的笑了笑。雖然他這次傷得很重,幾乎要了他的性命,可服藥之後,他感覺還是好很多了。不說最近這些日子,就是以前,他也是經常受傷的。
“將門子弟,只要還有一口氣,就得站着。”
這是父親生前經常和他說的一句話,可惜……
想到父親,阿墨就感覺一陣頭疼,眼前彷彿又出現了那一日的滿地血肉……
阿墨的眼睛慢慢的紅起來,連呼吸也越來越急促,眼中發出彷彿嗜血的野獸一般的光,臉上一片猙獰,看上去竟然是失了神智的模樣,看得青竹暗暗驚心。
“阿墨,阿墨你怎麼了?醒醒,醒醒!”雖然對早上的情景很是後怕,但是青竹不敢讓阿墨沉浸在這樣的情緒裡面,他的身體太虛弱了,哪怕恢復力驚人,也禁不起什麼波折。連忙不顧自身安危的靠近他,在他耳邊連聲喊道。
青竹的聲音將阿墨的神智重新拉了回來,阿墨眼中的紅光漸漸消散,臉上的猙獰也散去了。
青竹看看阿墨的眼中恢復了清明,鬆了一口氣,擔憂的看着他問道:“你沒事吧?”
“沒事。”阿墨輕輕的搖了搖頭,吃力的開口說道:“只是又要勞煩青竹姑娘了。”說着,阿墨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剛剛那一小會兒,居然又將他身體裡的力氣全部耗光了,他現在又一根手指都動彈不得了。
“無妨,我餵你吃飯。”青竹看他好像真的沒事了,說道。
因爲早上已經有過一次餵飯的經歷了,這一次兩人倒是坦然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