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墨取了長槍,策馬跑進了山林,剛剛進入山林沒多久,裴子墨就看到了不遠處的樹枝上的,掛着一塊染滿了鮮血的碎布。裴子墨策馬過去,將那碎布從樹枝上面取了下來。拿到手中觀看,只一看,裴子墨就認了出來,那是青竹的外衫上面的碎布。
因爲那件衣服還是他送給青竹的,當時是他在成衣店裡面買的,買得有些大,被安樂郡主好好的嘲笑了一番,而青竹卻說,用來當冬天的外衫正好。
所以,對這件衣服,他的記憶頗爲深刻。
裴子墨知道自己找對地方了,馬上命令身邊的斥候,給其他人發信號,而他自己,則一頭扎進了林子裡面,當然,這一次是沒有騎馬了,因爲林子越深,那馬就越不好行,倒不如他自己施展輕功,來得迅速。
沒走多遠,裴子墨又在另一顆樹上發現了一塊染血的碎布,像是有人特意掛在那上面的,給後面的人引路一般。
不過裴子墨卻什麼都顧不得,只要有一絲線索,他也要順着一起追下去,哪怕這是個陷阱……
斥候點燃了軍中秘製的信號彈,一聲尖銳的呼嘯聲頓時就傳了出去,信號彈拖着長長的尾音,飛到半空中發出巨大的爆炸聲。
不僅是還在別處搜尋的士卒們聽到了,正在四處尋找青竹的幾個益州兵也聽到了,而正被人拿着弓箭,堵在懸崖邊上的青竹,也聽到了。
此時的青竹,身上那件被她撕碎了的外衫不見了,直接露出了裡面的毛皮裘衣。臉上的血跡已經沒有了,頭髮也溼噠噠的,像是被水洗過一般,嘴脣和臉頰因爲寒冷而顯得有些烏青。
實際上,因爲怕引狼,青竹在剛剛進入山林之後沒多久,就把身上那件染滿了血的外衫脫了,臉和頭髮都用雪團揉洗過。
她也的確順利的擺脫了那幾個追蹤的人,打算循着路回去上京城。哪裡知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她剛認準回去的方向,就被另一個一身裹在白布裡面、拿着弓箭的人給堵住了,還好死不死的,被一路驅趕到了懸崖邊上。
沒錯。她是被故意驅趕過來的,因爲好幾次她都覺得自己必死無疑了,結果那渾身裹在白布裡的人卻是虛張聲勢,只是將箭擦着她的身體射過去,除了讓她驚出一身冷汗之外,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傷害。
“你既然無心殺我,那就快快離去吧,我們的人馬上就要來了,到時候你要走脫可不容易了。”因爲寒冷,青竹的聲音聽上去有些發抖。
“誰說我無心殺你了?”裹在白布裡面的人極其簡潔的說道。說話的聲音聽上去極其刺耳,彷彿是嗓子裡頭擱了一塊燒紅的炭,然後再從那嗓子裡面發出來的聲音。
也正因爲如此,青竹連眼前人是男是女都分辨不出來。
“你是誰,既然要殺我,爲什麼又不動手?”青竹此時已經沒有了那麼多的懼怕,反正到了現在,這人若真要殺自己的話,她也再沒了可以躲避的地方,所以乾脆拋開一切,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問。
“我是誰你一會兒就知道了,至於爲什麼現在不殺你,你一會兒也會知道的。”裹在白布裡面的人非常難得的說了一句長一些的話。
“你的嗓子是怎麼回事?是不是受過傷?我是一個大夫,可以想辦法幫你看看,沒準能治好,你覺得怎麼樣?”青竹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的往前挪動了半步。
當然了,青竹不是傻子,她這樣說,不僅僅是爲了儘量的降低那裹在白布裡面的人的殺性,也是爲了試探。
哪裡知道,那裹着白布的人只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連話都懶得說,直接一箭射到她的腳邊,將她鞋子外面裹着的布給射中了。
射中之後,那人又拿了一支箭,重新搭在弓弦之上,再次將弓弦拉滿,箭頭也再一次對準了青竹。
青竹知道這是那人的警告,只得訕訕的將那插在鞋子外面的布上的箭扯了出來,捏着尾羽又小心的退後了半步。
對於青竹的小動作,那裹着白布的人並沒有阻止,只是雙目之中,多了一重輕蔑。
因爲先前青竹一直在跑,所以除了雙腳和臉上、頭上之外,身上其他地方倒是不覺得冷。可這會兒,在懸崖邊上,她卻覺得有些冷得不行了,於是又小心翼翼的開口:“那個,我這會兒好冷,你不會介意我活動一下吧?反正你這會兒還沒有殺我的打算,要是我凍僵了不小心滑到懸崖下面,你不是就功虧於潰了,是吧?”
聽到青竹這句話,那裹着白布的人居然微微點了點頭。
青竹看那人點了頭,心裡頭頓時就涼了半截,因爲她幾乎已經可以確定,這人是打算用自己去威脅什麼人。
而能因爲她的安慰而受到威脅的,只有兩個半人。其中一個是青衫,可是青衫此時遠在青州,所以可以排除。半個是安樂郡主,就算安樂郡主願意不顧自身安危的來救自己,可她身邊的親衛一定不會讓她那麼做的,所以安樂郡主只能算是半個,而且,也可以排除。
至於剩下的那一個……
如此說來,這人的真正目標是阿墨?
青竹雙目因爲驚恐而大睜,好在她這會兒正低着頭,把手上那支箭矢往腳邊的雪地上插去,要不然只怕就會被那人發現異樣了。
短暫的失神之後,青竹強行壓制住了心中的驚恐,重新直起身子來的時候,雙手抱着胳膊,不停的用手去搓另外一隻手的手臂,雙腳也不停的原地踏動了起來,還時不時的用雙手去搓同樣已經凍僵了的臉頰和耳朵。
忽然,她腳下一滑,身子往後一仰,差點摔倒了。好不容易重新站穩,腳下的一塊積雪卻被她踢到了懸崖下面,撲簌簌的聲音,響了好一陣子。
青竹雙手捂住自己的胸口,手掌下面的心砰砰直跳,隔了好一會兒,才長長的舒出一口氣來,顫抖着看着那裹在白布裡的人說道:“我在這懸崖邊上活動的話,太危險了,要不,讓我往前走兩步?”
那裹在白布裡頭的人稍微思索了一下,微微點了點頭之後,自己先往後面退了三步。
青竹知道,這人的意思是讓自己往前走三步。她倒是沒想到,眼前這人竟然會如此的謹慎,居然隨時和自己保持距離。
不過,能往前走三步也算是一個好的開端了,不枉她剛剛那一場冒險。
青竹一邊想着,一邊捂了心口,一副後怕不已的樣子,往前走了三步。不僅如此,她還放緩了跺腳的速度,和下腳的輕重。
看在那裹了白布的人的眼裡,就是青竹真的被剛剛那一下嚇得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