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蘭枝的話,安樂郡主怔住了。當日她爲了替青竹出氣,大肆處罰了菡萏院的下人,現在想來,確實有些不顧主僕情誼。是以,沉默良久之後,安樂郡主只是揮揮手,讓人將蘭枝帶了下去。
青竹知道安樂郡主心中糾結,也不催促於她,只是親手替她倒了一杯茶,然後說道:“若是可以,還請郡主從輕處罰吧。”
聽青竹這樣說,安樂郡主滿是疲憊的臉上,才微微有了一些神采,又隔了許久,才說:“你放心,我總是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青竹點頭,看着安樂郡主說道:“這個青竹自然明白。當務之急,還是查清楚趙若蘭究竟在其中扮演着什麼樣的身份,她的目的又是什麼。”
“不錯。”聽青竹這樣說,安樂郡主也終於提起了一些精神,對青竹說道:“可是那趙若蘭太過警惕,咱們該如何下手?若是動用大刑的話,我怕她會胡言亂語,到時候不能查清她的真實目的,有無同黨,也是麻煩。”
“蘭枝既然招了,那就請郡主將趙若蘭放了吧。”青竹看着安樂郡主說道。
“放了她?”安樂郡主疑惑的看着青竹。
“是啊,放了她,才能讓她放鬆警惕,也纔有機會讓她吃進去曼陀羅花。”青竹看着安樂郡主說道。
“好。來人,傳本郡主的命令,放了趙若蘭。”安樂郡主聽青竹這樣說,也明白了,開口傳令。
沒多時,有人來稟報,說是趙若蘭要來向安樂郡主謝恩。
安樂郡主雖然心中不愉,可爲了查明真相,還是努力的帶上笑容,讓人將趙若蘭傳喚了進來。
“小的多謝郡主大恩。”趙若蘭被人扶着,一進營帳,就雙腿一軟向着安樂郡主跪下叩頭。
“本郡主只是查明瞭真相,之前的確是冤枉了你,你莫要怪本郡主纔是。”安樂郡主努力和顏悅色的看着趙若蘭,開口說道。
“小的不敢,若非郡主明鑑,小的還在含冤受屈,心中對郡主感激都還來不及,怎麼會怨怪郡主。”趙若蘭跪在地上,柔柔弱弱的說道。
“既然如此,本郡主就放心了。你受了委屈,日後本郡主自然會補償與你的,你先下去好生歇息,有什麼事情,改日再說吧。”說着,安樂郡主親自將趙若蘭扶起。
趙若蘭自是越發的感激涕零,當場就流下了幾滴淚珠。
等趙若蘭一出去,安樂郡主呸的一聲,罵道:“還裝着那副柔弱的樣子,也不知道是給誰看的,真當本郡主是三歲小孩麼?”
“咱們自己心裡就是了,看她能翻出什麼浪花來。”青竹輕輕巧巧的一笑,看着安樂郡主說道。
“嗯。”安樂郡主重重的點了點頭。
又過了一日,等確定趙若蘭放下戒心之後,青竹這才讓人在趙若蘭的飯食之中,下了不足以致命,卻可以最大程度讓人產生幻覺的劑量的曼陀羅花。
當天夜裡,青竹在臉上敷了白[粉],又將手在冷水中浸泡了許久,請陳本生將自己手臂上的血脈暫時封住一部分,這才親自提了一盞白慘慘的燈籠,去將趙若蘭喚醒。
“夏軍醫,你要幹什麼?”趙若蘭有些昏昏沉沉的,看着臉色慘白的青竹,心裡頭直打突。
“你要害我,郡主卻偏偏相信你,走,與我一起,到判官面前說去。”青竹說着,伸手去拖趙若蘭。
青竹的掌心冰涼,趙若蘭剛剛被青竹一摸到,就仍不住的一個激靈,飛快的想要將青竹的手甩開,卻怎麼甩都甩不掉,只能由着她將自己拖拽着出了營帳。
一出營帳,只見四周都是茫茫的霧氣,時不時的,能看到霧裡頭閃爍着幾點綠光,往日裡那些饅頭一般的營帳都不見了,趙若蘭心裡越發的慌亂,只能跌跌撞撞的跟着青竹往前走去。
走了沒多久,便到了一個黑漆漆的殿堂面前,殿堂門口,懸掛着兩盞燈籠,也是同青竹手中提着的一樣,白得滲人。
“走,進去。”青竹推攘着趙若蘭,讓她進了殿堂。
這殿堂裡頭,也是黑漆漆的,只有最上方有一點綠色的幽光,勉強能看得見一些影影綽綽的影子。
趙若蘭越發膽怯,雙腿發軟,仍由青竹怎麼推攘,都再也邁不動步子。
“將罪人帶上來。”殿堂之上,一個沉悶的聲音開口,那聲音空空蕩蕩,彷彿是來至地獄九幽。
跟着,就有兩個同樣雙手冰涼的人過來,拖着趙若蘭到了殿中。
“下跪何人,報上名來!”那沉悶的聲音再次響起。
趙若蘭抖索了半天,開口道:“我,我,小的,小的趙若蘭,拜見,拜見大人……”
“竟敢欺瞞本判官,來啊,將她的舌頭拔去。”
殿上那個空空蕩蕩的聲音一開口,跟着一陣鐵鏈拖地的聲音就穿了過來,有兩個戴着尖尖的帽子,臉色煞白的影子拖着鐵鉤和鉗子走了過來。
“小……小的,李若男,拜,拜見……大人……”趙若蘭一看這影子,頓時就慌了,連忙改口。
聽李若男這樣說,那煞白的影子停了下來,鐵鏈拖地的聲音也突然消失了。
“李氏若男,你可知罪!”殿上那空蕩蕩的聲音再次開口。
“小……小的不知……”趙若蘭戰戰兢兢的開口。
“夏青竹活民十萬,乃是上了本判功德簿的人,你竟敢暗害於她,你還說你不知罪?”那空空蕩蕩的聲音接着說道:“來啊,將這李氏若男丟入油鍋之中,讓她好好反省。”
話音剛落,原本黑漆漆的殿堂之中,忽然出現一堆熊熊的火焰,火焰之上,一口大大的油鍋正咕嘟咕嘟的翻滾着,隱約可以聽到慘叫之聲。
“大人饒命,小的,小的知罪。”李若男一看那油鍋,就嚇傻了,彷彿皮膚都生疼了起來,連忙認罪,說話間,話語都清楚了一些。
“那就撤下去吧。”空洞的話音剛落,那堆火連同油鍋一起,就都消失不見。
“李氏若男,還不速速招來!”話音傳來的同時,堂上一聲悶響,彷彿是驚雷從天邊滾滾而來。
見了如此‘神通’,李若男心中早已經深信不疑,相信自己的確是被夏青竹帶到了這判官面前,都說判官可以看到人的前塵往事,此時的李若男那裡還敢有半句假話,連忙竹筒倒豆子,什麼都說了出來。
“小的李若男,原是青州府守將李國忠之女,因爲夏青竹研製出治療疫病之方,使得青州城陷落,更累得家父被梟首示衆,所以小的一直對她心懷恨意。冒險混入寧王軍中,乘機下毒,就是爲了要替父報仇。”
“乃父散播瘟疫以守助城,險些害青州府數十萬百姓將毀於乃父之手,如此大罪,本判官就是將他打入十八次地獄永世不得超生,也是罪有餘辜。這夏青竹研究有方,救了數十萬百姓,減輕了乃父罪孽,你不僅不思圖報,居然還如此喪心病狂,本判定要將你拔舌挖心,投入十八層地獄,讓你與乃父作伴!”空洞的聲音再次響起,言語間似乎還隱隱藏着一絲憤怒。
“判官大人恕罪,還請判官大人看在李若男並未得逞的份上,寬恕一二。”李若男說着,猛的磕起頭來,不一會兒,額頭上就殷紅一片。
“判官大人,可否聽小女子一言?”一直站在一旁的青竹,忽然開口說道。
聽到青竹的聲音,那李若男彷彿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猛的撲向青竹,抱着她的大腿哀求:“夏醫官,女神醫,您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一向仁心仁德,還請您向判官大人求求情,求他寬恕若男,來世若男定然結草銜環,以報答您的大恩大德。”
青竹有些無奈,掙扎了幾次,都掙不脫李若男的抱着自己的手。
“放肆!”殿堂之中響起一聲怒喝,跟着一陣勁風襲來,李若男只覺得雙手一軟,手上再也使不出半點力氣,頓時覺得自己是又令判官惱了,被他以神通懲罰,連忙再次磕頭求饒。
“夏青竹,你有什麼要說的?”殿上的判官不理李若男,只是開口問青竹。
“回判官,青竹以爲這李若男應當有其他居心,否則的話,那麼多的劇毒不選,爲什麼要選曼陀羅種子,更何況,她下的劑量並不致死,只是能讓人慢性中毒而已。另外,還請判官大人問問,這李若男有無同黨。”青竹往旁邊站了站,向着殿上說道。
“李若男,你招還是不招?”殿上的空洞的聲音再次響起。
“招,全招,小的什麼都招了……”李若男此時早已經嚇破了膽子,連忙點頭說道:“小,小的沒有什麼同黨,若有同黨,小的也不至於親自下手。小的只給夏軍醫用了慢性中毒的劑量,其實也是不想引起旁人察覺,好……好……好在小的獲得郡主和其他人的信任之後,乘機給其他人下毒。”
“大膽趙若男,你是不是還想乘機給寧王和世子殿下下毒?”殿上那人的聲音大變,憤怒的喝道。
“是……”早已經嚇破膽子的李若男,一點都沒聽出來殿上人的聲音有什麼不對,抖索着回道。
“來人,掌燈!”殿上那不同於先前的聲音說完,一支支蠟燭瞬間被點燃,四周頓時就亮了起來。
“王,王爺……”李若男這纔看清,之前問話那人哪裡是什麼判官,實際上乃是寧王的幕僚,只不過拿着個奇怪的捲筒而已。而在幕僚的背後寧王和安樂郡主等人,俱都面沉如水的坐在那裡。
原來,這根本不是什麼陰曹地府閻王殿,而是一處大帳,帳內許多地方,都以黑布遮攔,需要的時候,再將黑布拉開,而帳外那殿堂模樣的東西,不過是青竹讓人在布上畫出來的而已。
“將這個賤人拖下去,拔舌挖心,再放油鍋裡炸了喂狗!”寧王看着李若男,怒氣衝衝的吼道。
“是!”兩旁的親衛齊聲應了,拖着李若男就走。
而這時候的李若男,連饒命兩個字都說不出來了,只能任由親衛拖着,身下是一灘黃黃的水漬,拖了多遠,那水漬就流了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