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嘟……”青竹嬌羞的樣子讓裴子墨有些情不自禁,喉結一滾,吞口水的聲音出現在了兩人的耳裡。
就這麼一點細微的響動,裴子墨和青竹忽然就反應過來了。裴子墨將手微微一鬆,再想着要重新抓緊的時候,青竹已經快若閃電的抽回了自己的手,放到了身後。
“我……”
“我……”
兩人同時看着對方開口。
“你先說……”
“你先說……”
再次同時說出相同的話,兩人都忍不住的笑了,笑完之後,又很不好意思。
隔了好一會兒,裴子墨才穩住了心神,看着青竹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還是你先說吧。”
“嗯。”青竹的臉紅得很,心裡頭彷彿揣了一隻小鹿一般,慌亂得砰砰亂跳。不過還是點了點頭,也不看裴子墨,只說道:“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一會兒還得給安樂郡主扎針。”
“那個……好吧……你別太累着自己了。”裴子墨萬般不捨的看着青竹,手伸出去又縮回來幾次,最後開口說道。
“我知道,我先走了。”青竹看一眼裴子墨,輕輕點點頭,然後轉身飛快的往外走去,走出營帳,心裡卻又有些惆悵若失起來。
正在這時,裴子墨也跟着出來了,手裡拿着安樂郡主的短劍,看着青竹說道:“青竹,你有東西忘記拿了。”
“哦,謝謝。”青竹轉身,笑着接過裴子墨遞給自己的短劍。
等青竹再次轉身背對裴子墨,確定裴子墨已經看不到自己的臉色時,青竹臉上的笑容頓時全部都消失不見了,臉上還有些微微的惱意。
這裴子墨也太木頭了一些!
青竹往前走了幾步,裴子墨忍不住的跟了上去,在青竹身後半步遠的位置,看着青竹的背影,有些訕訕的說道:“要不,我送你回去吧。”說着,裴子墨彷彿是想要撇清什麼一樣,又急急的補充道:“天色已經晚了,我怕你一個人不安全。”
其實這個地方,四處都是寧王大軍,加上青竹在軍中頗有名聲,很多士卒們都認識她,而且她是騎了馬來的,要不了一會兒,就能回到暫住的中軍大營,又怎麼會不安全呢。
更何況,其實這會兒並不算太晚。
這不過是裴子墨的藉口而已,而且還是一個不怎麼樣的藉口。
偏偏青竹聽了,臉上卻笑了,收了幾次,才勉強將那明顯的笑意收了回去。只是點點頭,背對着裴子墨說道:“好啊。”
話語裡,是怎麼都掩飾不住的雀躍。
“那我們走吧。”得了青竹的應允,裴子墨的臉上笑開了花,他倒是不怎麼掩飾,帶着笑走上前去,同青竹並肩而立。
“嗯。走吧。”青竹點點頭,語氣輕快的說道。
落日的餘暉下,兩人並排往外走着,斜陽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長長的影子,在兩人身後漸漸重疊,彷彿是依偎在一起一般。
快到營門口的時候,青竹鬼使神差的看看裴子墨,問道:“那個,阿墨,你不用去牽馬嗎?”
話音剛剛落下,青竹馬上就後悔了,這會兒她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頭來,又希望裴子墨能夠裝着沒聽見。
這話裴子墨是聽見了,但是他難得聰明瞭一回,當下搖搖頭,說道:“不用了,反正也不是很遠,我也想隨便走走,活動活動筋骨。”說着,裴子墨看着青竹又問:“怎麼,你是騎了馬來的嗎?”
“啊?不是啊……我之前腦子發昏,好像沒想到騎馬這件事情。”青竹聽裴子墨這樣說,連忙搖了搖頭,說道。
“那我們一起就走過去好了。”裴子墨看着青竹笑道。
“嗯,好。”青竹點點頭,臉上顯出笑意,心裡卻暗暗抱歉對着裴子墨抱歉。
對不起啊,阿墨,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我這是善意的謊言,對吧?
誰知道這兩人剛剛走到左軍營門口,居然有一個士卒牽了青竹騎來的馬過來,遞給青竹說道:“夏軍醫,您的馬。”
青竹和阿墨頓時臉色一僵,腦門一起閃過數道黑線。
尤其是裴子墨,心中恨不得將那士卒狠狠的操練一番,以謝心頭之憤。當下,裴子墨面沉如水的盯着那士卒,面色不善的問道:“這真的是夏軍醫的馬嗎?”
“是啊,先前夏軍醫就是騎這馬過來的,而且,這馬身上留下的烙印也是中軍的,不過錯的。”還不知道自己礙了自家將軍的眼的倒黴蛋老老實實的點點頭,回答道。
“是嗎?”裴子墨越發的咬牙切齒起來,看着那士卒說道:“我看你好像很關心馬匹嘛,那麼現在,馬上去把咱們的馬全部刷洗一遍,不刷洗完,不準停。”
“全……全部……”那牽馬過來的士卒聽到之後,臉都發白了,看着裴子墨的臉,結結巴巴的開口。
裴子墨雖然只是左軍副將,但是因爲得世子信重,現在直屬他的也有一萬多人馬。這一萬多人雖然都是步兵,但是軍中校尉以上的就有坐騎,加上斥候、親衛等,馬匹沒個一千,也有好幾百。
這麼多的馬,一個人刷的話,就是累死也刷不完啊。這會兒裴子墨讓他全刷了,這士卒聽了,如何不被嚇得臉色發白。
“對,全部。再敢問一句,你就給我把左軍的馬全刷了!”裴子墨盯着那倒黴的士卒,恨恨的說道。
“啊……是……”倒黴的士卒欲哭無淚,垂頭喪氣的應了一聲。
青竹看那倒黴的士卒欲哭無淚的模樣,頓時就有些不好意思了,總不能因爲自己的一個小謊言就讓別人受到懲罰吧。更何況,她纔不相信裴子墨會相信她的話,只不過大家心照不宣而已。
於是,青竹輕輕的拉了拉裴子墨的衣服,小聲說道:“那個阿墨,不好意思,我記起來了,這馬確實是我騎過來的,剛剛頭還有些昏昏的,這事兒就忘記了。是我不好,你可別錯怪了好人。”
好人啊……
一聽到青竹的話,那士卒幾乎就熱淚盈眶了,連忙感激的看看青竹,然後眼巴巴的看着裴子墨,等着他饒了自己這一回。
聽到青竹這樣說,裴子墨臉上也有些繃不住了,板着臉看着那倒黴的士卒說道:“既然如此,那你剛剛爲什麼不說清楚?”
說清楚……您剛剛讓我說了麼?
士卒在心中腹誹,卻不敢開口說出來,只能垂頭喪氣的說道:“是,小的知道錯了。”
“嗯,既然知道自己錯了,那就不用重罰了,去把馬廄打掃了也就算了。”雖然裴子墨一早就知道這士卒是無辜的,但是他還是不願意就這樣輕易的繞過他。誰讓他一點眼力界都沒有,非得湊上來呢。
青竹有心替那倒黴的士卒求情,卻也知道裴子墨身爲將領,如果一而再再而三的更改自己的決定的話,那天長日久,難免爲軍中將士不服。
這就同中藥方劑講究個君臣佐使是一樣的道理,沒得來臣使之藥把君藥的風頭搶過去了的。因爲這樣子的話,這藥方的療效還有沒有,那可就不一定了。退一萬步說,哪怕這藥效還有,主治也相同,可是這療效卻會大打折扣。
所以,青竹最後,也只是抱歉的衝那個倒黴的士卒笑笑,表達了一下自己的歉疚。
“多謝將軍!”
倒黴的士卒聽到裴子墨改了處罰,心裡頭已經是千恩萬謝了,那裡還管得着自己是不是真的錯了?是不是應該受到處罰?
要知道軍營之中可就是這樣,講究個上下尊卑,哪怕上面的將領錯了,你也只能捏着鼻子認了。否則的話,如何做到令行禁止。
所以,對於那倒黴的士卒來說,只要不是真的讓他做獨自洗刷全部馬匹這種幾乎不可能做到事情,打掃馬廄這種處罰,簡直算得上是‘優差’了。
“你小子還不快去?還想讓本將軍改主意嗎?”裴子墨看那可惡的小子還杵在自己面前,憤憤的衝着他道。
“是!”那倒黴的士卒一個激靈,連忙應了一聲,撒丫子跑了。那速度,像是後面什麼可怕的東西在追趕他一般。
“那我們走吧。”裴子墨說着,伸出手來,想要扶青竹一把,幫她上馬。
“不用了,我這會兒不太想騎馬。”青竹衝着裴子墨笑笑,搖搖頭說道。
“哦,那好,那我們就隨便走走。”裴子墨聽青竹這樣說,心裡又是一喜,連忙點點頭,主動牽了馬的繮繩,走在青竹的走手邊。
中軍大營同左軍大營相隔不遠,比去紅妝營還近一些,騎馬就是轉眼的功夫,走路最多,也就是一刻多不到兩刻鐘的時間。只是這兩人一路慢悠悠的走着,時不時的還要等一下在裴子墨手中停下來啃路邊的快要轉黃的野草的馬兒,短短的路程,他們硬是走了快一個時辰。
等看到中軍大營營門口的時候,裴子墨和青竹兩人臉上,不約而同的出現了懊惱的神情,不過很快,就壓了下去。
“沒想到這麼快就到了。”裴子墨沒話找話的看着青竹說道。
“是啊。”青竹點點頭,應了。
又磨蹭了半天,直到青竹的肚子裡,發出了被忽視的抗議聲,裴子墨這才念念不捨的將手中的繮繩交回到青竹的手中,看着她說道:“你快進去吧,都是我不好,剛剛沒想着讓人送些吃的過來,害你餓着肚子走了這麼久。”
“沒事的。”青竹搖了搖頭,看着裴子墨說道:“醫帳都有熬藥的小竈,我一會兒隨便煮點什麼吃就可以了,倒是你,回去不會餓着吧?”
“不會的,我是傷號,有專門的膳食的。”裴子墨說着,有些得意的晃了晃受傷的右臂。
“噗……”青竹忍不住的發出一聲輕笑,推了推裴子墨,對他說道:“這有什麼好得意的,有本事,你以後不要再受傷。”說着,青竹的臉上帶了幾分認真,盯着裴子墨說道:“阿墨,你以後別受傷了,好嗎?”
“好。”看着青竹的笑容,裴子墨有些癡了,想都不想,直接點頭應了。
其實誰都知道,這不過是一個美好的願望而已。
戰場上,那有不受傷的。
不過,知道她牽掛着他,足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