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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第二更終於碼出來了,檢查了兩遍,也不知道還有沒有錯別字。
生病的高家少爺就住在正院不遠的精緻小院裡,單從位置上就可看出,這位小少爺和他的生母有多受寵。
林有文目不斜視,從容邁步,除了帶路者腳下那方寸之地,眼裡再無餘物。
何素雪也表現得很老實,但是今天她的責任重大,知己知彼,百戰不敗嘛,關鍵處還是要小心瞄一眼滴,丫鬟婆子們的竊竊私語和指指點點,也是要警惕滴。
莫非今天的宅鬥主戰場就在此地?
何同學心裡有點小激動,打迭起十二萬分精神,牢牢盯死了大師兄,絕對不能讓他離開視線。
師兄妹倆一副“我是好大夫,絕對不窺探主人家**”的模樣,進了屋子,快速掃一眼上首的人,便規規矩矩地低頭見禮。
這間屋子的擺設極致奢華,不比正院差,就連何素雪這種不懂古董的人,也看得出滿室寶氣。
上首的婦人衣着華麗美目流盼,頭上身上的裝飾物比高盧氏還多三分,讓何素雪來形容的話,她第一個選擇“人形移動寶庫”,第二個選擇“暴發戶”,第三個選擇“俗”!
何素雪擡頭斜一眼大師兄,他呼吸有點點急,眸中透出了悟的痛苦。
閻婆子任務完成,拿着小丫鬟悄悄送上的荷包走了,楊媽媽站到婦人身後,神色不安地耳語幾句。
可惜那人不聽勸,癡癡地看着舊情人,要和他好好敘敘舊。
“有文,你終於肯來見人家了……”
這無比幽怨的話語拉着腔調唱出來,何素雪立馬做出撫胳膊的動作。太肉麻了有沒有!
林有文不爲所動,垂着眼眸沉靜地說道:“文太太,敢問病人現在何處?”
那位美麗動人的太太,攸地站起,以誇張的姿態跌跌撞撞直奔林有文,那小腳太不穩當,何素雪都替她擔心會不會吧唧倒地,或者她的目的就是要倒,然後順便推倒?
何素雪哪能讓自家清淡如竹的大師兄落入此等毒婦手中,小腿兒一蹦。將大師兄拖到遠遠的門邊去。
再敢撲,我們就敢走!
何素雪心中有氣,要發泄。嘰嘰喳喳就嚷嚷上了:“太太小心哪,大冬天的摔倒,可是很疼的,搞不好還會摔骨折。哎喲,這骨折可不得了。傷筋動骨一百天知不知道呀,就是請咱們江南藥鋪的骨科聖手小關大夫幫您接好了骨,至少也得在牀上躺仨月。這是最少的,我師傅說冬天骨頭長得慢,要是不想留下後遺症變成瘸子,最好是躺上四個月。還得好吃好喝供着。”
她又指着大師兄的殘腿,對那位沒撲倒目標、驚愕地倒在美貌丫鬟懷裡的文氏說道:“看見沒,我大師兄當年家裡遭了難。又沒得到應有的照顧,傷好幾年了走路都不順當。唉,好在老天有眼,讓大師兄遇上了師傅,勉強撿回一條小命。不然……嘖嘖嘖。大師兄啊,咱們往後都要好好孝順師傅大人才行啊。除此之外,這救命之恩真是無以爲報,慚愧,慚愧得很啊。”
一屋子人,都被口若懸河的小何大夫鎮住了,有些聽出弦外之意的高府老人,都暗地癟嘴,用不屑和嘲諷的目光偷看文氏。
文氏此人,美則美矣,心如蛇蠍,即是棄小林大夫如敝履的前未婚妻,當年她一聽說自小訂親的甘州神童林有文被韃子滅了門打成了殘疾,永遠失去參加科舉的資格,馬上就撕了婚約,連聘禮都不還,就轉投高府當了高大老爺的貴妾。
這事老一點的高府奴才都知道,文氏也就能哄一鬨後來才進府的小丫頭,仗着給年近五旬的大老爺生了老來子,侍寵而嬌,最近剛從鄉下別院搬回府中,馬上又傳了喜訊,更是越發沒了形狀。
如今淚眼朦朧的文氏有點搞不清楚狀態,指着何素雪質問林有文:“他是誰?誰讓他進來的!來人啊,快快將這登徒子打出去。”
何素雪捂嘴竊笑,敢情自己這麼大個目標,杵在屋裡這麼久,文氏愣是沒瞧見啊。
也是,人家眼裡只有花樣美男大師兄,姐兒愛俏嘛,咱這蘿蔔頭自動被格式掉了。
林有文將何素雪拉到自己身後,眸光變深,含着怒氣稍稍提了音量,“太太!小何與在下同是常師傅的弟子,今日師傅特意派她來相助在下的,向來乖巧伶俐,可不是什麼登徒子。”
“他也是個大夫?”文氏不信地回望她的奶孃楊媽媽,得到肯定,便做出西子捧心狀,好像受了很大刺激一樣。
若是從前,林有文看見她這個樣子,絕對會愛心氾濫,小心呵護,不讓她受一點點委屈,可是現在……
林有文站在原地暗自感嘆,當初真是瞎了眼,怎麼會看上這麼一個做作的女人,幸好,幸好沒成啊。
“太太,若無他事,林某這就告退。小何,咱們走。”看穿女人真面目的林有文,噁心得想吐,一刻都不想呆在此地。
文氏失望又驚慌,怎麼從前很有效的動作,今兒都不靈驗了,忙高聲喊了一句:“有文!我家寶兒真生了病,奴也是焦慮過度,慌不擇言,還望看在過去的情分上救救我的寶兒。”
何素雪嘖嘖稱奇,這是什麼樣的母親,見到美男魂都飛了,現在纔想起生病的兒子在等着大夫救治,可憐的娃兒呀。
跟何素雪緊挨着的林有文,自是聽到她的嘀咕聲,心中對文氏的厭惡又增了幾分,只是礙於醫德,勉強忍了,拂了袖道:“時辰不早了,請楊媽媽速速帶路。”
文氏悄悄扯了扯楊媽媽的衣角,楊媽媽便應了聲,低頭走在前面帶路。
出了會客廳,何素雪以爲那小少爺是住在廂房,誰料楊媽媽過廂房而不入,卻沿着牆根拐向後面。走到一排疑似下人房的低矮屋子前,輕敲最邊上的一扇門,很快有用黃布蒙着臉的丫鬟從裡面打開屋子,熱情地請兩位小大夫進去。
林有文剛要擡腳,何素雪眼角餘光看見後面站得遠遠的文氏用帕子捂着口鼻,極力掩飾陰謀得逞的興奮,而門邊的楊媽媽則流露出同情之色,她腦中立刻警鈴大作,一把扯住大師兄的罩衣袖子,用力拽住他不讓他進屋。
林有文不解。偏頭問小何怎麼回事。
何素雪又拉着大師兄後退兩步,指着門裡的蒙臉丫鬟問:“她爲何做此裝扮。”
楊媽媽心虛地垂了眼皮,不敢與何素雪對視。只道小少爺得了風寒,太太有孕怕過了病氣,遂將小少爺搬到此處養病,下人們蒙了口鼻方可出入小少爺房間。
林有文從大夫的角度出發,實事求是地說此舉甚好。
文氏聽了激動得眼淚花都出來了。只是,她仍沒有過來的意思。
何素雪心中疑惑更甚,拽拽大師兄袖子叫他低頭,與他耳語道:“此事有古怪,說不定那少爺得的是惡疾。”
“惡疾?!”林有文神經瞬間蹦緊,何素雪感覺他好像全身肌肉都繃緊了。呼哧呼哧喘粗氣。
她不知道,從死人堆裡爬出來多次的大師兄,對惡疾一詞是有多恐懼。
何素雪啪嗒放下小藥箱。打開機關,想找點防護的東西,誰知看到裡面有兩套消毒過的口罩、帽子、手套,便麻利取出與林有文武裝起來,加上身上的罩衣。有點保障了。
哎呀,回去要好好謝謝方再年。多貼心的小夥計,東西準備得妥妥的。
何素雪取出另一個口罩戴上,林有文攔住,“小何,師兄一人進去即可,你在外面等着。”
何素雪鼓了鼓腮綁子,“我不要!師傅有交待,今天我一定要做你的小尾巴,寸步不離。”
“聽話,在外面等,師兄一會就好。”林有文努力勸說。
偏偏何素雪一口咬定師命難違,不讓她跟就是大逆不道,林有文對師傅的服從與尊敬滲入到了骨子裡,哪裡還敢說話。
林有文鬱悶地翻出一小竹筒消毒水,灑了一半到兩人身上,直到奇異的藥香環繞全身,他才收拾藥箱。
“我來。”何素雪搶着背起藥箱走到屋子門口,雪亮的眼睛死盯着羞愧得無地自容的楊媽媽,卻是對林有文說:“大師兄,記得無菌操作。”
“知道。”林有文拍了拍巴掌,率先邁進昏暗的屋子。
兩位小大夫一進屋,蒙臉的丫鬟立刻側身跳出來,扯下蒙臉的黃布,高興得想要仰天大笑,被文氏叫出來的某婆子狠狠甩了一巴掌,扇倒在路邊的雪地上,牙都滾出來兩顆。
某婆子很快把那暈厥的小丫鬟拖走,文氏晦暗的目光從雪地上殘留的牙齒和鮮血上劃過,抿了抿脣,朝楊媽媽使了個眼色,便小心萬分地捧着自己還沒顯懷的肚子走了。
林有文與何素雪,明知此事有詐,秉承着醫者仁心的職業道德走進屋子,裡面密不透風,寒冷異常,連火盆都沒生一個,更別說地龍火炕什麼的。
藉着門口透進來的光,隔着蚊帳,依稀看見小牀上躺着一個小小的身子,呼吸微弱,棉被的起伏几不可見。
林有文把蚊帳翻到帳頂,何素雪低呼一聲後退兩步,兩腿有點發軟。
而林有文看見男孩臉上密密麻麻的膿皰,也是緊張得發抖。
“沒錯,是它沒錯。”林有文在口罩下慘笑,“小何,是我連累了你。”
何素雪很想幫大師兄擦掉他眼角的淚,可是她不能,只得用言語來寬慰他。
“大師兄,世事難料,這不是你的錯,要怪只能怪外面那個狠心又惡毒的女人,靠着孩子享受着錦衣玉食,大難臨頭卻又無情地將他拋棄,都這個樣子了還想廢物利用,將你誆來拴在身邊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大師兄,孩子是無辜的,他比你更可憐,傷害他的可是他的親孃啊。”
林有文被觸動,伸手在男孩滾燙的額頭上摸了摸,隔着鹿皮手套,仍能感覺到那種異常的熱度,這孩子燒迷糊了。
他定了定神,眨掉眼眶裡變得冰涼的淚珠,慢慢掀開棉被,解開衣物,給男孩檢查全身,每一個動作他都非常的小心,不會讓男孩難受不安。
何素雪靜靜地看着,心裡也是緊張到極點,在這個感冒都能要人命的時代,天花堪稱殺手中的戰鬥機,不過瞧這孩子的樣子,好像豆都發出來了……
她擰着眉心,努力地回想天花病毒的特性,以及防治措施。
天花是一種由天花病毒感染形成的烈性傳染病,發病急,伴高熱,有頭痛咽痛、寒戰嘔吐、便稀等症狀,皮疹呈離心性分佈,面部及四肢近端集中(資料來自度娘)。
天花的致死因,多爲毒血癥與大出血,看男孩的情況,膿皰周圍的紅暈較淡,是不是說,暫時可以排除大出血的可能?
可是手裡沒有有效的抗菌素,防治毒血癥也是一大難題,對症治療的話,能有多大效果?男孩自身的抵抗力還有多少?
砰!!!房門被無情地關閉,光線一下子暗淡下來,楊媽媽在門外低聲哭泣,祈求小林大夫小何大夫原諒,她也是迫不得已,如果她不做,文氏不會要了她的命,可是會把她唯一的兒子賣到京城的小倌館去,她沒有辦法,她捨不得兒子。
何素雪呵呵笑起來,“大師兄你看,這些人幹了壞事,只會拼命地給自己找理由開脫,好像多說幾句對不起,就真的能夠抹去自己的罪孽。”
林有文翻被子的手頓了頓,最終鬆手站直腰,“光線太暗了,師兄看不清,小何有沒有辦法?”
“哎喲,我的大師兄誒,咱是來幹嘛的?就是來給大師兄做堅強後盾的嘛,您瞧好了,噹噹噹當~~~”
何素雪早把屋裡的環境看過,知道牀頭的小几上有一盞油燈,也有一根火摺子,點亮不過是分分鐘的事。
“燈裡只有半盞油了,能不能從外面得到補給,就看師傅大人的了。”何素雪開玩笑地說道。
林有文瞧着她眼中跳躍的火苗,鼻子又酸酸的,“到底是師兄連累了你。”
“沒事兒,咱們都是死過一回的人了,命大得很,一定會有辦法的。”何素雪甩着手走到窗前,想把窗戶推開,結果推不動,人家從外面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