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錦寧說要回桂省,但總得等插完秧後看着禾苗緩青,天氣涼一點纔好上路。一直又過了大半個月,她才得以成行。
根本不用她和齊慕遠開口,趙晤就直接派了齊慕遠與她同行,除此之外還派了五十個御衛護衛。
“你非得回去不可?”陳氏一臉不贊同地問道。
老家那邊,杜辰生雖然去世了,但杜老太太牛氏還在;杜雲年一家就不說了,杜雲翼一家也都是見利忘義之輩。
這些人看不到杜錦寧如今的富貴,還能因爲路途遙遠,沒有像吸血蟲一般巴上來。杜錦寧回鄉這麼一招惹,她就擔心再也甩不掉這些羣麻煩。
“娘,以前出遠門要開路引,咱們能把他們禁錮在桂省。現在路引取消了,他們可以隨意走動。您想想,他們會不會到京城來找咱們?”杜錦寧問道。
陳氏一怔。
她還真沒想過這些問題。
“他們找上門來了,咱們就得接待,否則必然鬧得滿城皆知。本來就有人想要看我的笑話,這麼一鬧,丟的可不僅是杜家的臉,還有皇家的顏面。”杜錦寧又道。
陳氏的臉色就不好看了,恨恨地罵道:“這羣狗東西。”
“我一直對那邊fēng suǒ xiāo息,他們並不知道我恢復了女子身份,並被封了長公主,還以爲我一直在潤州做官呢。這次回去跟他們說清楚。等他們知道我是女子,還出了嫁,想來也就沒有了上京跟咱們過好日子的想法了。”
陳氏點點頭:“倒是你想得周到。”
“那您到底去不去呢?”杜錦寧問道。
“去。”陳氏這一回十分乾脆地答應了。
杜雲誠的墳還在桂省灕水縣桃花村,陳氏跟丈夫感情深厚,這些年沒能去給丈夫上墳,告訴他幾個女兒的情況,陳氏心裡不是不掂記的。
只是她十分明白,逝去的人已逝去,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她得把杜錦寧放在第一位。在回去給丈夫上墳和不給女兒招惹麻煩之間選擇,她肯定選擇後者。
現在知道麻煩是避不了的,得主動上前解決,她自然不肯讓女兒孤身一人回去面對那羣極品。
“那您收拾好東西,後日咱們啓程。”
這年頭,沒有橡膠,沒有適合的鋼材做避震,乘馬車走陸路是一件很酸爽的事情。有陳氏同行,杜錦寧仍選擇先走一段陸路,再乘船南下,上岸後再走一段陸路的行程。
如此在路上辛苦了差不多一個月,一行人終於到了桂省。
“太太、公主,宅子都收拾好了。”快馬加鞭提前兩天到桂省的沈明在城門外迎住了他們。
沈明就是原先齊家宅子看門老頭沈老頭的孫子。沈老頭跟兒子還在桂省看宅子,孫子沈明卻跟着齊慕遠上了京城當差。現在沈明在公主府裡做了個管事,這次自然一起回來探望祖父母和父母。
“可驚動了我伯老太爺他們?”杜錦寧問道。
她們在葫蘆巷的宅子,早在杜錦寧考上進士不久就賣給了樑先寬。她們不再打算回來住,樑家又需要用那個園林來做展示樣板,所以一拍即合,做了交易。
杜錦寧她們回來,是準備住在齊家的宅子裡。大家族講究根基,齊家這個是祖宅,並不打算出售,就算不住人,也一直留着的。
沈明搖搖頭:“公主,伯老太爺似乎很不好。小人便讓小人的祖父別跟他們說,等您到了再做決斷。”
杜錦寧的心一沉。
她這幾年雖然沒回來,卻沒斷了跟杜寅生的聯繫。每年過年都會給杜寅生送上年禮,偶爾也會有書信往來。
不過她也知道杜寅生年紀大了,四叔的身體也不好,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她失蹤那一年多,則特意在她去潤州的時候就寫了信過來,說她要埋頭研究高產水稻,可能沒法經常聯繫,給杜寅生打了預防針。那年的年禮是齊慕遠以她的名義派人送的,並沒有說她失蹤的事。
杜寅生的身體一年比一年不好,她是知道的。要不然,也不會在這個當口回鄉一趟。
“你們分散着進城,到了城裡一部分人自己找地方住,另十個人在不驚動鄰里的情況下住進齊府。”杜錦寧吩咐御衛小隊長鍾瑞根。
“是,公主。”相處近一個月,鍾瑞根也知道了寧國長公主低調的性子了。
一路行來,以杜錦寧的身份,完全可以讓沿途官員跪拜迎送的。可杜錦寧只把自己當作一般商人,悄悄的路過,不驚動任何人,沿途住店打尖也是住客棧,連驛站都不去。
吩咐完了杜錦寧就不管御衛了,直接乘馬車進了城,直奔葫蘆巷,進了齊府。
“娘您累不累?要是不累,洗漱一下咱們去伯祖父家。”杜錦寧問陳氏。
“還好,不算累。”陳氏道。
大家便分頭洗漱,一盞茶功夫後,一起去了杜寅生家。
臨出門前,杜錦寧叮囑隨行的青木與觀棋:“不要叫我公主,只喚我爲少爺。”
她又看向陳氏:“娘,如果伯祖父真不好,我是女子的事,別告訴他了。”說着,她又望向了齊慕遠。
齊慕遠點點頭:“放心,我們明白的。”
杜寅生他也是見過幾面的,深知杜家的這位老人一心想讓杜家子孫出人頭地。杜錦寧考上進士做了官,壓住了省城嫡出的杜哲彥那一支,讓杜寅生深覺對得起去世的老父了。杜錦寧是他的驕傲。
現在在他彌留之際,告訴他杜錦寧是女子,就算杜錦寧做了長公主,想來對杜寅生的打擊也是很大的。
與其讓老人臨死前留下遺憾,不如讓他帶着那份得意與驕傲溘然長逝。否則,就太殘忍了。
此時是初秋的傍晚時分,太陽的餘暉仍十分明亮。
杜錦寧親自叩響了杜家的大門。
“誰?來了。”一個少年的聲音從裡面傳來,門“呀”地一聲被打開,露出了一個頭來。
發現是陌生人,他愣了一愣,問道:“你們是誰?”
“福哥兒,是我。我是你四哥杜錦寧。”杜錦寧道。
少年雖然長大了,但仍有幾分小時候的模樣。
杜錦福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