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錦寧這會兒正在家裡宴客呢。
自打她的女兒身暴露,就一直沒遇到沐休日。關嘉澤他們一來是沒空,二來礙着杜錦寧忽然變成了女子,一直沒敢上門來tǎo shuō fǎ。
他們不聲不響,不代表杜錦寧能安心度日。雖然她恢復了女兒身,再不能像以前那般隨意跟他們談天說地、喝酒閒逛,但幾個朋友的友誼她還是很珍惜的。礙着男女有別,或許以後他們會漸行漸遠,但她不希望是由自己這一方的原因導致。
所以終於等到了沐休日,她趕緊給幾人發了請柬,約他們到杜府一聚。
當然,最關鍵的是齊慕遠這一天有空,正好可以來參加聚會。
這就是她未來夫婿是好友中一員的好處了。
如果沒有齊慕遠,如果齊慕遠跟關嘉澤這些人不熟,她還真不好多跟這些好友見面。就算她自己不在意名聲,她以女子的身份跟這些人交往多了,不說關嘉澤、樑先寬妻子,便是杜方蕙恐怕心裡都會有疙瘩。
有齊慕遠在,性質就完全不同。
關嘉澤等人來時還有些拘謹,跟杜錦寧行禮,口喚“公主”,被杜錦寧罵了兩句,又見杜錦寧寬袍大袖,頭上只插了一根玉簪,雖衣衫上的繡花比他們的衣衫多了一點女氣,其他跟以往並無不同,行止依然灑脫自如,言談更是坦蕩不羈,喜笑怒罵毫不掩飾,他們便漸漸放下心來,恢復了以往的相處模式。
“大姐夫外放三年了,過些日子要進京述職。也不知他對新職位有些什麼想法。”杜錦寧道。
齊慕遠接口道:“我問過祖父,他這三年都是優,升官是沒問題,只不知他是想回京還是仍然外放。”
杜錦寧問關嘉澤、樑先寬和方少華:“你們呢?”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
“我想外放。”
“我想外放。”
樑先寬和方少華異口同聲地道。
說完,兩個人都看向對方,面露詫異之色,顯然互相併沒有通過氣。
一直呆在京城,沒有外放做地方官經驗的,官職不大容易升上去;一直呆在地方上也不行。最快升官的途徑,就是京官——外放——京官——外放。現在幾人在京城幹了三年,外放到地方去體驗民生疾苦,對他們是有好處的。
“你呢?”杜錦寧問關嘉澤。
關嘉澤道:“你以前提點我學外國語,現在我已把大食話和日苯話學得不錯了。鴻臚寺卿我也見過幾次面,他見我外國語說得好,對我十分賞識,讓我這邊任期一滿就過鴻臚寺去。”
這也是當初杜錦寧給他規劃的一條路。
以前大宋跟國外交往不多,鴻臚寺不如禮部。禮部畢竟是三卿六部之一,管着國內的各種禮儀大典,並制定整個國家的禮儀規矩,是鴻臚寺所不能比的。
可一年前大宋派出了遠航船隊,一旦他們順利歸來,與其他國家取得聯繫,建立外交,甚至進行貿易往來,那麼鴻臚寺的地位就會水漲船高。而大食、日苯、高麗與大宋的交往增多,也讓鴻臚寺的地位越來越重要。
關嘉澤在禮部呆過,知曉一切大宋禮節的條條框框;再讓他去鴻臚寺呆,跟外國交往談判,比那些只在禮部和鴻臚寺呆的人更有優勢。
見好友們對自己的職業生涯都有了很好的規劃,杜錦寧放下心來,讓青木給大家斟酒。
“你呢?就這樣做一個長公主?”關嘉澤問道,眼睛卻看着齊慕遠。
杜錦寧是他們這些人裡最優秀最出類拔萃的,就這樣呆在家裡給齊慕遠生兒育女,大家都覺得不是滋味,心裡禁不住對齊慕遠生出一股莫名的敵意來。此敵意,非男女之情,只在於對才華的景仰與維護。
齊慕遠見狀,笑道:“看我幹嘛?”他瞧了杜錦寧一眼,“你們覺得,她想幹什麼,我能拘得住嗎?”
衆然默然,旋即啞然失笑,看向齊慕遠的目光改爲了同情。
杜錦寧拘着齊慕遠還差不多。齊慕遠想拘着杜錦寧,難!杜錦寧要是個安之於室的,就不會女扮男裝幹出這麼一番大事業了。
齊慕遠的求生欲還是很強的,說完這句話,他趕緊轉頭對杜錦寧道:“而且,憑你的才學與胸襟,拘在家裡是暴殄天物。所以你不管做什麼我都支持你。你只管去做你喜歡的事。只是如果受了委曲,一定不要瞞着我,回來告訴我,我給你撐腰。”
衆人:“……”猝不及防地被塞了一把狗糧。
這還是他們那沉默寡言、面無表情的兄弟嗎?
杜錦寧朝齊慕遠嫣然一笑,迴應了他的好意,轉頭對衆人道:“老師這個月初七上的船,再過半個月就到京中了。到時候咱們一起爲老師接風。”
關樂和回來,是趙晤下令的,關嘉澤身爲侄兒也只知道大致時間,具體是哪一天到,還真不知道。
聞言他頓時一喜,道:“四叔哪天到,你告訴我一聲。我派人去迎接。”
他倒想親自去接,可惜要上衙,只能派下人去。
“好的。”杜錦寧應了一聲。
……
關樂和在船上呆了差不多有一個月,下了船又走了幾天陸路,終於十二月初九到了京城。
因路上的行程預計不到,又想着關嘉澤要上衙,沒空來接,京城他又不是沒住過,也不需要人接,他就懶得提前叫人到京城通知,直接回的京。
本以爲沒人來接自己,誰知道檢查過後過了城門,一個人就走到他跟前,直對他作揖口喚“老師”。
待那人直起身子,關樂和定睛一看,竟然是杜錦寧。
杜錦寧生怕關樂和不認自己,仍着男裝打扮。三年未見,她除了長高了長俊了,倒跟以前沒有多大差別。
“你……”關樂和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杜錦寧,而且還是男裝的杜錦寧,不由愣住,“你怎麼在這裡?而且你……”他指了指杜錦寧身上的打扮,眼裡猜疑不定,很懷疑是不是杜錦寧在信裡跟他開玩笑,她根本就不是女子,更沒被封爲長公主。
想起長公主的身份,他又杜錦寧身邊看了一眼,發現除了一個年輕小廝,杜錦寧身邊再沒別人。
既是長公主,怎麼沒有儀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