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雲翼沒想到老爹一下子把炮火發到自己身上,忙苦笑道:“爹,我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除非一家子不吃不喝,否則哪裡一年能攢出四、五十兩銀子來?”
“這不結了?”杜辰生被大哥當着兒子、侄兒、孫子的面掀了miàn pí,心裡十分不高興,也不想給大哥留面子了,又轉向杜寅生,懟他道,“要不,大哥你每年借四、五十兩銀子給寧哥兒使,等他考上秀才、中了舉人,有了收益,再把錢還給你?”
杜寅生一下子氣笑了,本來就已寒了的心更爲冰涼。
他盯着杜辰生冷笑一聲:“二弟你真不愧是做賬房的,打的一手好算盤。真以爲我不知道你那點小心機?無非是想讓我出錢供寧哥兒唸書,你一文錢不花,倒坐收漁翁之利。到頭來那孫子是你的,榮華富貴也是你的,我這個伯祖父,算得了什麼?”
能養出杜雲年那樣的混不吝,杜辰生也不是什麼有臉有皮的。杜寅生這樣說他,他也不惱,嘿嘿笑道:“我這不是沒錢嗎?要是有錢,也不會讓大哥操心了不是?反正都是爲了杜家,讓杜家光耀門楣,大哥作爲長房長子,受些累也是應當的。”
“你……”杜寅生被氣得夠嗆,指着杜辰生正要說話,忽然心臟一痛,捂着胸口就倒了下去。
杜雲昌正站在他身後,見到父親倒下,驚叫一聲:“爹爹。”上前扶住了他。
杜辰生也變了臉色,上前扶住他另一邊:“哥,你怎樣?你沒事吧?”
“快,扶到牀上躺着。”杜雲翼叫道,又喚弟弟,“雲年,你趕緊去請郎中來。”
杜家頓時一陣雞飛狗跳。
杜錦寧那裡,她知道以往原主是不參加祭祀的,今天雖然情況有變,但她對杜家沒有絲毫的歸屬感,自然對祭祖huó dòng沒興趣,也懶得回杜家。在杜錦程和杜錦德走後,她幫杜方苓幹了一會兒子活,到後面沒她插手的地方了,她就跑到後面的小樹林,看了一會兒梅花。
待杜錦壽找到她,兩人回杜家大房時,郎中已來給杜寅生鍼灸過,剛從杜家離開。杜寅生已經甦醒,沒有大礙了。此時蒙氏正坐在他身邊,說着寬慰的話。杜辰生垂着頭坐在那裡,神情有些沮喪。
見了杜錦寧進來,杜雲年站了起來,陰陽怪氣地道:“看吧,我就知道這小子就是個喪門星,專門克人。這段時間這小子蹦躂得厲害,我們家裡就頻頻出事。伯父,我覺得你還是離他遠些的好,免得被他克了。”
聽得這話,蒙氏和章氏的目光就看了過來,臉色不大好看。
關心則亂。不管蒙氏對杜錦寧的印象再好,關係到丈夫的性命,她也不敢掉以輕心。
杜錦寧面無表情地看了杜雲年一眼:“二伯,你可是住我隔壁的,我們還一桌吃飯,我們的血緣還近。要是我真克人,那也是先克你。”
“你……”杜雲年沒想到杜錦寧還敢說話,而且還敢說出這樣一番話。而且,他說怎麼自己賭錢手氣這麼背呢,原來是這小子克的他。
這麼一想,他殺了杜錦寧的心都有了,走過來伸出手掌就要扇杜錦寧耳光。
“住手。”杜寅生大喝一聲。
剛纔杜寅生倒下的那樣子甚是嚇人,杜雲年也不敢再惹他生氣,扇出去的手堪堪停在了杜錦寧面龐前。
大家都轉頭看着杜寅生。
杜寅生靠坐在牀上,深吸了一口氣,疲憊地擺了擺手:“你們先出去,我跟寧哥兒說幾句話。”
蒙氏和杜雲昌都是心地善良的人,雖說對於杜雲年說的話有些半信半疑,不大願意讓杜寅生跟杜錦寧走得太近,但兩人不忍說出來傷害杜錦寧,猶豫了一下,便準備跟着大家一起出去。
章氏卻是表面溫柔,實則自視甚高的人。她爹是里正,她自覺在杜家也是有話語權的。丈夫杜雲昌身體不好,家裡全靠着公公私塾裡的那些束脩進項和田裡的出產。要是公公被杜錦寧所克,也倒下了,那杜家大房的日子就難過了。
她出言阻攔道:“公公,二哥說的未免沒有道理,兒媳覺得您老人家還是遠着點寧哥兒的好。畢竟您不止是寧哥兒的伯祖父,也是相公的爹和福哥兒的祖父。您要是有個好歹,雲年和福哥兒可依靠誰去?”
“你給我閉嘴。”杜寅生六十來歲的人了,飽讀詩書,又是性格堅毅的,哪裡會被人三言兩語就蠱惑了去?
他指着門口對章氏道:“出去。”
章氏自打嫁進來,無論是公公婆婆還是丈夫,對她都禮遇有加,哪裡受過這樣的氣?而且還是當着衆人的面沒臉,她嗚咽一聲,捂着臉跑了出去。
杜雲昌有些着急,看了看父親,想要去安慰媳婦,卻又不敢,猶豫着不知如何是好。
杜寅生閉了閉嘴,對兒子揮了揮手:“你也出去。”
杜雲昌出去了,杜辰生幾人見狀,也走了出去。
屋裡只剩了蒙氏和杜錦寧兩人還站在那裡。
蒙氏正打算出去,杜寅生卻對她溫聲道:“你留下。”
蒙氏也不放心丈夫,便又坐回到牀前。
杜寅生這纔看向杜錦寧:“對於剛纔的事,你有什麼話說?”
杜錦寧搖搖頭:“沒什麼可說的。”她看向杜寅生,“以後如果伯祖父這邊沒事,我就不過來了。”
杜寅生沒什麼情緒的眼眸浮現出一抹溫暖。
他凝視着杜錦寧:“你可知道我剛纔爲何被氣病了?”
杜錦寧點了點頭:“剛纔我進門時,四嬸都把事情跟我說了。”
“那對於以後,你是怎麼打算的?”杜寅生凝視着她,“如果你真願意借錢,我可以借給你。伯祖父也沒多大能耐,你一年的學費我總能幫你湊齊,其餘的,就靠你自己了。等以後你有了出息,再把錢還給伯祖父。”
杜錦寧策劃這麼久,就等這一刻。不過她不敢露出猴急之色,怕被杜寅生看出端倪。
她沉默了一會兒,擡起頭:“我想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