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錦寧也老實不客氣,將買宅子的錢一一平攤,收了這些人一部分銀錢,多餘的返還了回去。她知道許成源是極有骨氣之人,便是連他的那份也一併按標準收了,並沒對他進行特殊對待。
她這做法,讓許成源很是感激。
因爲資質問題,還有唸的書院不一樣,當初陸九淵他們就唯怕他一個人考不上進士,所以在他身上花的心血,是杜錦寧他們的一倍還多。要是買宅子的錢不讓他分攤一點,他終生難安。
當然,這是題外話。
打定了建立學說的主意,杜錦寧便對陸九淵三人道:“咱們每人再寫兩篇文章,加上以前的文章,數量就差不多了。到時候你們直接把文章交到莊掌櫃那裡就行,印出來之後直接放到書鋪裡售賣。現在咱們書鋪的流量不錯,讓夥計們推銷一下,還是有人買的。”
三人中史修是想得最多的。他問道:“要不要叫人幫寫個序?”
“要的要的。”陸九淵是個十分懂得變通的人,現成的東風他可捨不得不借,“馮學正就是個比較合適的人選。有他張目,咱們的書就不那麼容易被人抨擊。”
彭士誠也點點頭,表示同意。
三人一致將目光投到了杜錦寧身上,等着她拿主意。
想當初,三人去桂省,是想把杜錦寧收入麾下的。畢竟杜錦寧身份地位低,年紀小,在他們看來,能拜他們爲師已是杜錦寧的幸運。
可杜錦寧不光拒絕了拜他們爲師,還對他們愛搭不理,自顧自地從府學裡退學,轉到南麓書院唸書,弄得他們一路像跟屁蟲似的,也灰溜溜地從府學辭職,跟到了南麓書院任教。
誰叫杜錦寧所提出的理論更明晰、更高明也更有深度呢?
那個時候,他們已把杜錦寧當作合作者,而不再是把他當作學生。
可當杜錦寧跟祁元道論學一役後,四人的地位又隱隱發生了變化,三人對杜錦寧的態度更平等起來,隱隱帶着些尊敬。不過三人終是有身份地位的,仍然保持着自己身爲學者的尊嚴。
杜錦寧也不管他們。無論他們想把她收爲跟隨者,還是合作者,或是擺在平等地位,她對他們都總是淡淡的,不大搭理。
想談論心學?沒空,小子要念書考科舉呢。
什麼?科舉沒有空談重要?哦,你不是這個意思啊?那就好。
基於以上對話,陸九淵三人不光不敢多打擾杜錦寧,還要幫她看文章,以期杜錦寧能一舉考上進士。否則,杜錦寧要是花上十年二十年的功夫考進士,他們都怕自己活不到那個時候。
而當杜錦寧考上進士,做了狀元,進了翰林院,又通過馮學正安排三人進了四書學裡做了夫子後,四人小團體內部地位又再一次發生了變化,杜錦寧已順理成章地成爲了小團體的領袖。
所以此時三人提出意見後,都看向了杜錦寧,由她來定奪。
杜錦寧點了點頭,也贊成他們的意見:“這個主意不錯,那就由三位先生去跟馮學正談一談。”
一聽由他們去談,三人心裡就打鼓了。
倒不是他們怕馮學正,而是怕請不來馮學正寫序。
彭士誠道:“我們去請倒沒問題,不過馮學正怕是不會給面子,因爲他的學術主張跟咱們不大一樣。”
杜錦寧笑了起來:“你們可以跟他說,他在序中寫什麼都沒關係,就是反對我們、罵我們都可以,我們可以把他的文章原封不動地印在書的扉頁裡刊行。”
“這、這怎麼行?”三人大驚。
要是這樣,他們的理論還沒翻起一點浪花呢,就被馮季康撲滅了。馮季康身爲太學的學正,在儒學界裡可是有極高地位的,朝庭大部分官員都是從太學畢業的,可都算是他的學生。
“有什麼不行?燈不點不亮,理不辯不明。咱們提出一個新學說,就不要怕別人抨擊。越是爭論得厲害,咱們的學說就越深入人心。開壇講學,目的不就在此嗎?”杜錦寧道。
見三人臉上尤有猶疑,杜錦寧道:“你們換個角度想:如果咱們發行的著作沒人買沒人看,那它的存在就毫無意義;可讓馮學正寫了序,到時候我可以讓書鋪的夥計說這是馮學正反對的學說。但反對還給它寫了序,這就會引起讀書人的好奇,從而買來一探究竟。等他們看了之後,必會有一部分人贊同有一部分人反對。這時候咱們再開壇講學,贊同的要去聽一聽,不贊同的要去駁一駁,熱鬧有了,人氣不缺,那咱們的影響力不就大了嗎?”
她拿起茶杯,輕啜一口,微笑道:“到那時候,我還有後招,保管將咱們的學說宣揚得更有影響力。”
“什麼後招,什麼後招?”彭士誠急急問道。
“就是,有什麼後招,趕緊說,別賣關子。”陸九淵正聽得起勁呢,杜錦寧就戛然而止,還賣上了關子,他簡直想把這小子抓起來打一頓關小黑屋裡。
杜錦寧放下茶杯:“講學結束後,咱們可以找幾個人,讓他們寫文章來罵咱們,咱們再罵回去,將他們一一駁倒。最好是把大宋最有名的那幾個大儒都拉下水,拖入論戰中來,到那時候,嘿嘿嘿……”
要是齊伯昆在這裡,必然跟杜錦寧這隻小狐狸相視一眼,然後一起奸笑。
可陸九淵三人可是正經儒家學者,性子再老實不過了,甚至有些迂腐,否則也不會被杜錦寧忽悠好幾年,老老實實地跟在杜錦寧屁股後頭轉悠。此時饒是最有腦子的史修,都被杜錦寧這臭不要臉的奸計驚得目瞪口呆了,都不知道用什麼話語來表達自己的複雜心情。
儒術,還可以買人來反駁?學者,還可以這樣出名?這這這……完全顛覆了他們的世界觀!
好半晌,陸九淵才滿臉糾結地道:“錦寧,咱們這樣,是不是不好?人家大儒,都是寫了文章宣揚自己的觀點,等慢慢深入人心後,朝拜跟隨者自會雲集。畢竟讀書人有自己的清高與風骨,哪有像這樣……”
說到這裡,他停住了,實在是想不出恰當的措辭來形容杜錦寧描述的做法。說得太不堪,又怕杜錦寧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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