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錦寧趕緊站起來扶起關嘉澤,然後拍拍他的肩,心裡十分感慨。
她現在知道孔氏帶着兒女回鄉的用意了。
如果孔氏不帶關嘉澤兄妹倆回鄉,而是一直留在京城,關嘉澤和關嘉玉長期處於現在這種憤懣的心態裡,很容易養成偏激的性子。回鄉後,他們在無憂無慮的環境中生活後養成豁達的性子,即便回到了京中,只要稍稍一點拔,就能從牛角尖裡走出來,很快調整好心態。
孔氏在母親這一職上,做得實在是盡職盡責。
因爲要談科舉大事,關嘉澤和方少華怕隔牆有耳,並不敢在太學裡說,而是特地等了個沐休日,約了齊慕遠一起來杜家,所以此時他們是在杜錦寧的書房裡說話的。
杜錦寧讓關嘉澤坐下,一邊坐下一邊道:“雖然我這裡沒有題目,不過倒有些東西給你們看。只是……”
他望了望門外:“許成源和樑先寬怎麼還沒來?”
“你約了許成源和樑先寬?太好了。”關嘉澤高興道,“我好久沒見着他們了。”
杜錦寧正要說話,就聽院門被拍響,青木的聲音在外面響起,“少爺,大姑爺來了。”
“快請進。”
她的話聲剛落,院門就被推開,身穿青色綢緞衣衫的許成源走了進來。
京城的書院,無論是太學還是普通書院,能來這裡唸書的大多是家境不錯的。那些人自打出生起就綾羅綢緞,京城裡穿布衣的基本都是販夫走卒,所以杜錦寧一行人一改以前在灕水書院裡養出來的樸素習慣,將衣服的料子都改成了綢羅,如此也避免了一些麻煩。
否則滿太學的人都穿錦羅,就你穿布衣,別人不奚落你奚落誰?這又不是杜錦寧前世看的男頻打臉文,明明是一條龍,非得扮成豬,然後在老虎欺負你的時候裝逼打臉。杜錦寧覺得,那不是製造爽感,而是製造麻煩。
屋裡幾人都紛紛站了起來,跟許成源打招呼。
許成源也滿臉歡喜地跟大家敘舊。
杜錦寧見他沒有絲毫的侷促自卑,暗自點頭。
在這一羣人中,就她跟許成源家世最差。不過她是穿越者,心態是這些人所不能比的;而且她憑本事賺的錢,雖比不上關齊世家的底子厚,但光從個人能支配的錢財上來看,她比這些人還強上許多。
唯有許成源,無論是出身還錢財,都是最墊底的。現如今又一個人去了普通書院,一旦心態上沒能好好調整,在見到關、齊、方三人,未免流露出自卑之意。一旦他把自己看低了,關、齊、方三人既便個人素養再高,也很難再將他歸爲同類人。
可現在看來,許成源還好,沒有讓她失望。
杜錦寧是不知道,許成源是一切以杜錦寧爲圭臬。見杜錦寧無論是在這些世家子面前,還是面對靜王趙昶,都永遠不卑不亢。而這些人因爲她這從容氣度以及她的才學,不光沒有一絲輕視,還打心眼裡敬服於她。於是許成源從中悟出了許多道理,從而一改自己的小家子氣,變得氣定神閒起來。
大家許久不見,自然要問候寒喧一番,問問彼此的近況。沒一會兒樑先寬來了,又是一番寒喧,好不容易等大家安靜下來,關嘉澤迫不及待地問杜錦寧:“你說有東西給我們看,是什麼?”
杜錦寧這才從抽屜裡拿出一迭紙,分發給衆人。
大家低頭定睛一看,紙上竟然羅列了許多人名,人名後面是他們的學派、文風及政治派系等等信息。
比如第一列的內容就是這樣:
顧汐年:皇子太傅、少師、內閣大學士;文風綺麗、好駢體;孤臣,除其下四子之外再無政治聯家。
大家一驚,擡起頭來,望向杜錦寧:“這是……”
杜錦寧點頭:“對,這是恩科有可能做主考官之人選。”
說着她看向齊慕遠:“這個是我跟齊慕遠一起弄出來的。”她將手裡的紙抖了抖,“別看上面只有十個人,但要把他們從幾十個官員裡甄選出來,很不容易。”
關嘉澤等人看着自己手中紙張上的十來個人,紛紛點頭。
可不是。先要把正三品以上的官員扒拉出來,再將跟二皇子、四皇子關係密切的剔除掉,還要將與今年參加春闈考生有直系親戚關係的找出來。前兩步還好辦,可要查清楚今年的考生名單以及他們的家世,不知要花費了多少力氣。
以杜錦寧和齊慕遠的才學,根本不需要做這些,只需在考試時正常發揮水平即可。兩人之所以要費這麼多功夫,無非是爲了他們。
“感謝的話我們就不說了,這份心意,我們銘記於心。”關嘉澤道。
樑先寬道:“別的且不說,以後做了官,咱們守望相助。”
“對對。”方少華和許成源紛紛附和。
杜錦寧一擺手:“自家兄弟,說這些做什麼?難道沒有今天這張紙,我以後做官時落了難,你們就不伸手相助不成?”
“怎麼會?”關嘉澤一聽就要站起來表忠心,被杜錦寧一個眼神定在了那裡:“關嘉澤你坐下,廢話少說。”關嘉澤只得訕訕地坐下。
其他人都“哈哈”笑了起來,書房裡一片輕鬆愜意。
樑先寬問道:“這張紙上,是不是越是排在前面,做主考官的可能性就越大?”
齊慕遠點點頭:“正是。”
關嘉澤就皺起了眉頭,盯着第一個名字:“顧汐年,這個名字怎麼這麼熟悉呢?”
方少華沒想那麼多,道:“他在朝中做這麼大的官,你聽說過他的名字很正常。”
關嘉澤卻搖搖頭;“不對,我總覺得這個名字對咱們有些不懷好意。”
“莫不是關半仙掐指一算,算出這個名字對咱們不利?”方少華開玩笑道。
他話聲未落,就聽齊慕遠道:“顧汐年的女兒,當年曾跟你四叔訂過親。”
電光火石間,關嘉澤就明白了其中的關竅:“周東平當年就是因爲他女兒,纔對我四叔懷恨在心,從而在府試上爲難杜錦寧的?”
衆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杜錦寧身上。
杜錦寧點頭道:“正是。”
“靠。”關嘉澤想罵娘,“那咱們跟他豈不是冤家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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