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書棋從懷裡掏出信,遞給關樂和。
古人愛面子重承諾,像這種給家人或是親近人的信,一般是不封口的。尤其是姚書棋還是杜錦寧的親信,收信的又指定是關樂和,按理說這信是不封口的。
可這封信卻被漿糊封了個嚴嚴實實。
這做法,整個都透着對送信的姚書棋的不信任。
可如果不信任姚書棋,幹嘛叫他來送信?杜家又不是隻有他一個下人。而且,杜錦寧現在也沒什麼重要的事要做吧?這事真那麼重要,他爲什麼不親自來說,要寫在信上?
這件事怎麼看都透着蹊蹺。
關樂和看看手裡的信封,再看了一眼姚書棋,心裡納悶着,拿了一把剪子把封口給小心地剪開,再把信紙給抽了出來。
姚書棋是習慣聽杜錦寧命令的。他覺得自家少爺無論做什麼事,都有他的道理。比如少爺讓他送給秦老六的信就是密封的,這並不是對他這個人不信任,而是按規矩行事。
所以他倒沒有什麼不好的想法。
不過,他仍好奇自家少爺在信裡給關樂和寫什麼。
關樂和將信紙展開,看清楚上面的內容後,迫不及待地再看下一張,緊接着再下一張,他在每一張信紙上停留的時間都不長。待四五頁後,最後一張頁紙似乎上終於寫了一些字,讓他花時間看了一下。
也不知那張紙上寫了什麼,關樂和看完後,嘴脣顫抖着,眼睛慢慢地溼潤了起來。
“錦寧……”這兩個字說出來,他似乎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沙啞裡還帶着些哽咽。
他連忙側過頭去,眨了眨眼,將眼裡的溼潤和鼻子的酸意逼退回去。可做完這些,他已經再沒有說話的衝動了。
他呆呆地望着手裡的紙,不知想着什麼。保持着這個姿勢足有一盞茶功夫,他這才長嘆了一口氣,道:“你回去,代我好好謝謝你家少爺,就說他的心意,我領了。我不說謝,會把這份情記在心裡。”
“是,關大人。”姚書棋應了一聲,對關樂和手裡的信越發好奇。
不過他謹守着自己的本份,沒有問關樂和那是什麼。
見關樂和低下頭去看信紙,神情忡怔,他連忙道:“不知關大人還有什麼吩咐?如果沒有,小人這就告辭了。”
關樂和似乎這纔想起還沒把姚書棋打發走。他趕緊擺擺手:“沒事了,你回去吧。”
“是,小人告退。”姚書棋行了一禮,退了出去。
他雖然對送的這封信好奇萬分,可回到魯家,卻也沒向杜錦寧詢問。看到許成源正跟杜錦寧聊事情,他也沒有上前稟報,隻立在一旁邊伺候着。
直到許成源回自己院裡去,他才向杜錦寧如實稟道:“關大人看了信後似乎很激動,說您的心意他領了,他不說謝,會把這份情記在心裡。”
杜錦寧看他一眼,滿意地點了點頭:“你剛纔做得很對。雖說許少爺是我姐夫,但有些事我既讓你避着他們去辦理,自是不宜讓他們知道。你的做法就很好。”
說着,她又道:“明日開始,我要跟大姑爺去看學堂了。找宅子的事就交給你,你多找幾個中人問一問,有合適的告訴我。”
“是。”姚書棋應道。
“少爺。”他擡起頭來,看向杜錦寧,“齊少爺不是說讓您去太學嗎?你怎麼要自己找學堂?”
“太學……”杜錦寧喃喃地念了兩個字,嘆了一口氣,“太學不是那麼容易進的。如果私學裡有好學堂,也不一定要進太學。”
姚書棋有些不解。
之前齊慕遠說得清清楚楚,齊伯昆可以介紹杜錦寧進太學。
齊伯昆現在可是新皇面前的紅人,他輔助新皇登上皇位,從龍之功甚重,官復原職、做回了吏部尚書不說,還做了皇子太傅併兼文華殿大學士。文華殿大學士向來是太子太傅,新皇雖還未立太子,但從封齊伯昆爲文華殿大學士就可以看出,這立太子是遲早的事;而且新帝願意將下一代帝王交給他的培養,可見齊伯昆聖眷正隆。
太學雖是國家最高學府,但以齊伯昆現在的身份地位,想要塞個人進太學去,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怎麼少爺這會子又說太學不容易進了呢?
姚書棋想不明白。但杜錦寧沒跟他解釋,他也知道不能問。
“少爺要是沒別的吩咐,我就先下去了。”他道。
“等等。”杜錦寧叫住姚書棋,卻沒有馬上說話。
她朝外面看了看,見天色還早,便道:“算了,我還是現在去一趟齊府吧。齊爺爺待我不薄,我到了京城總得給他老人家請安。你叫人備車,再將我給齊爺爺帶的禮物拿出來,跟我一起去齊府。”
“是。”姚書棋麻溜地行禮退下,去準備出行。
齊家的府坻跟關家的宅子並不在一個區。雖齊家也是世家大族,經歷了幾代官宦,但當初也不知是官職不高還是別的原因,只在城南靠近城東的位置上買了一處宅子。後來即便齊伯昆做到了吏部尚書的位置,也沒有將宅子搬遷到關家宅子所在的那個區域。
魯小北這處宅子離齊家還近一些,乘車過去只需要一盞茶的功夫。這在京城這麼個大城市來說,已是距離比較近了。
無論是齊家還是關家,魯小北原先在京城時也上門去拜訪過,都替齊慕遠和關嘉澤送過信。魯家車伕對此也算是熟門熟路。
不一會兒,馬車在齊府門前停下。門房剛進去通稟一會兒,齊慕遠就快步過來了,高興地問杜錦寧:“你怎的這時候過來?我還以爲你要到明兒一早了?”
“我是特意來給齊爺爺請安的,自然得趁他老人家下衙的時候來。”杜錦寧笑着。
齊慕遠一面請她往裡走,一面搖頭道:“那恐怕要叫你失望了,我祖父這陣子腳不沾地,就沒個空閒在家的時候。看,這眼看着天都要黑了,他還沒回家呢。”
杜錦寧猜也能猜得到這情況。
新皇登基,可用的人不多。齊伯昆作爲新皇的心腹重臣,不光要給皇子上課,還要將在奪嫡過程中被罷黜掉的那些官員的空缺一一填補起來——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所以齊伯昆不在家,再正常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