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大慶心滿意足地策馬離開衛國公府,一路問人,找了半天路,終於尋到了魯小北的府坻。
“衛國公府?”杜錦寧聽到羅大慶的回稟,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怎麼,有什麼不對嗎?”姚書棋問道。
杜錦寧的遭遇,她一回來就跟陳氏和姚書棋等人說了,這也是爲了避免以後遇到王威和他的主子,陳氏和姚書棋起碼能知道前因後果,小心應對。所以姚書棋纔有此一問。
在他看來,那位姑娘要是衛國公府家的小姐,囂張一些也很正常。國公可是勳貴裡地位最尊貴的了。
杜錦寧看着他,一臉嚴肅:“那位姑娘,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魯國長公主。”
“什麼?”姚書棋嚇了一大跳,“不、不會吧?”
杜錦寧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姚書棋也知道自家少爺說話一向嚴謹,如果不是有百分百的把握,她是不會說得如此肯定的。他剛纔只是不敢置信。
“可是,那不是衛國公府嗎?那個護衛既是公主的護衛,爲何不回宮裡或公主府,而是去衛國公府?”姚書棋道。
杜錦寧伸手拿過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沒有看姚書棋,只是淡淡地問道:“你說呢?”
姚書棋神情一滯。
他想起來了。知道要開恩科、打算提前上京之後,杜錦寧特意讓齊慕遠和關嘉澤一起,寫了個京城各大勢力關係表。
陳氏是杜家的太太,許成源是許家的家主,魯小北的生意越做越大,杜方蕙嫁給了方少華,再加上他、莊越、秦老六都是杜錦寧的左膀右臂,這些能跟朝堂政事有一定交集的,杜錦寧都要求他們把那張密密麻麻地關係表背下來。
而那張關係表上,百分之六十的內容是屬於勳貴的。
大宋建國太久,勳貴們在這安定的環境上發展壯大,盤根錯雜,是一股十分強大的力量,歷代皇帝對他們都多有忌憚。許多像杜錦寧這樣的寒門學子考上了進士,勳貴之家或通過聯姻,或通過師生關係,或通過恩惠,把這些人都吸收進去,成爲他們最外圍的蔓枝。
灕水縣的幾家權貴之爭,就是朝堂上微不足道的一個縮影。
除了王爺,“公候伯子男”各階勳貴中,地位最高自然當屬國公府。
衛國公府,又是七個國公府裡排名第一的。
原因無他,原大皇子之母,即前朝貴妃、當朝太后,就是出自衛國公府。也就是說,衛國公府是新皇的外家。
這一代的衛國公姓鄭,現年六十多歲,是太后的親生父親。太后除了剛登基不久的皇帝趙晤,還育有一女趙明月。趙明月現年十四歲,原先爲安寧公主。新皇登基後,賜山東爲安寧公主的食邑,並將其封號改爲魯國長公主。
衛國公府是魯國長公主的外祖家,王威身爲長公主的護衛,爲避免暴露長公主的身份,特意去衛國公府歇歇腳,順便終結羅大慶對他的跟蹤,太爲正常了。
姚書棋想明白這一點,趕緊把自己的推測說了,見杜錦寧表情稍霽,他才舒了一口氣。
杜錦寧年紀不大,平時說話聲量不高,似乎沒什麼威懾力,對姚書棋這些人也一向和氣。可深知杜錦寧手段的姚書棋,對杜錦寧一向既敬且畏,不敢有絲毫輕忽。
見姚書棋能把這些關係說清楚,杜錦寧就不再理他,望向羅大慶道:“你就這麼直通通地回來了?沒往後望一眼,看看有沒有人跟蹤你?”
羅大慶低着頭正想少爺會給多少銀子的“重賞”呢,聞言呆了一呆,擡起頭來,愣愣道:“不、不會吧?”
“怎的不會?你想想那漢子既是公主的護衛,公主下了令一定要知道我的身份,他怎麼敢這點小事都辦就不好回去面見公主?他見無法再跟蹤我,獲得我的信息,遂去了衛國公府,進門後叫衛國公府的一個護衛來尾隨跟蹤你。而你既以爲知道了他的身份,滿心歡喜的急馳回來,沒有絲毫防備,對那個衛國公府的護衛又毫無印象,可不就着了別人的道了嗎?想來現在,那漢子自以爲計,覺得他得知道了我的身份,而我卻以爲那姑娘是鄭家的千金呢。”
羅大慶呆愣愣地站着,嘴脣囁嚅了一下,卻半晌說不出話來。
杜錦寧知道羅大慶這些人做護院時日尚短,意識不強,經驗不足,剛纔那番話更多的是點拔之意。
“我原先說過,讓你攔着他,並想辦法知道對方住在哪兒。你也算攔住了他,也讓我知道了那姑娘的身份,這份賞銀我還是要給你的,十兩。不過因爲最後的疏忽,犯了個大錯,我罰你抄關係表兩遍,你可服氣?”
羅大慶一聽要抄關係表,頓時哭喪了臉。
他嗡聲嗡氣地道:“少爺,能不能不寫字兒?我寧願您打我二十棍。”
“我打你二十棍幹什麼?你皮糙肉厚的,我還怕打壞我姐夫家的棍子呢。”杜錦寧毫不客氣地否決了他的提議。
姚書棋坐在一旁憋笑。
杜錦寧要求家中奴僕,連同護院們都要識字,她在各羣人中選出識字的,另外給一份月錢,讓他們教識字。羅大慶等護院就由張松濤教授。
羅大慶本是個莊稼漢,因飯量太大,家中又無田地,佃田種出來的糧食除了交租,根本不夠嚼用。因羅大慶不光長得高大,力氣足,而且還跟着廟裡的和尚學了幾手功夫,被莊越知道,便僱他爲杜家護院。
這樣目不識丁的漢子,你叫他幹活沒問題,就是打了幾棍子他也受得住,就是念書識字抄書,那簡直是要了他的命一般。
少爺懲罰下人,向來不體罰,而是對方怕什麼就罰什麼。比如羅大慶這種不願意寫字的,就罰寫字;有些把錢看得極重的,就罰月例銀子。這樣懲罰,專打在最痛之處,效果那是沒得說的。
羅大慶爲人老實聽話,一向是杜錦寧叫做什麼就做什麼的。可這會子爲了不寫字,膽兒倒是肥了起來,還敢跟杜錦寧爭辯:“那個尾隨,只是少爺您的猜測吧?要是他沒有尾隨我到這兒來,我這關係表豈不是白抄了?”
“你要不信,去問張松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