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九章 一口老血

祁元道坐在高臺上,臉青一陣白一陣。他有心想要反駁杜錦寧,想要把杜錦寧的問題狠狠地回擊回去,但杜錦寧所提出的問題,正是氣學理論本身的漏洞,祁元道自己身在局中,還不是這個理論的創建者,他怎麼可能有能力對這些漏洞進行彌補呢?如果有,他早在自己的學說裡就提出來了,不會等到現在由杜錦寧來提出。

讀書人,雖也重資歷,但更重本事。垂垂老矣的七十歲老童生,與十七歲的少年進士相比,誰更受尊敬,不言而喻。

如果說剛開始大家看杜錦寧年紀小,資歷淺,看他還跟看不懂事的孩子一樣,可她這兩個問題一提出來,大家看向她的目光就全然不同了。

所以此時杜錦寧繼續再往下問,大家不光不覺得她在耽誤時間,反而比開始時更集中注意力聽她說話。

“祁先生說:‘天性在人,正猶水性之在冰,凝釋雖異,爲物一也;受光有小大、昏明,其照納不二也。’說‘人之剛柔、緩急、有才與不才,氣之偏也。天本參和不偏,養其氣,反之本而不偏,則儘性而天矣。’既然剛柔、緩急這些‘氣質之性’都是天地之性,那祁先生爲何要強調學習、養氣、虛心與得禮呢?爲何要通過變化氣質使‘氣質之性’反本於‘天地之性’,最後居性即善呢?”

祁元道張着嘴,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不光額上冷汗潸潸,背上的衣襟裡外都溼透了。

祁元道在學術上經營多年,他收的弟子無數,這些弟子跟祁元道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祁元道風光,他的弟子自然是走到哪裡都受人尊敬;一旦他被人從神壇上扯下來,他的弟子自然灰溜溜的沒臉見人。

此時見祁元道被杜錦寧問得久久說不出話來,面上更是蒼白如紙,便有個四十來歲留着八字鬍的弟子起身,對杜錦寧冷聲道:“這位小相公,你既問出這樣的問題,想來對於這個問題有着深入的研究,不如你把你的想法跟大家說說。”

如果杜錦寧光知道提出問題,而不能解決問題,那不過是祁元道本身的理論,或者說是張載的理論出了點問題,只要祁元道承認自己的理論還不夠完善,那麼剛纔的詰難便可以輕輕掀過去,祁元道還會落得一個敢於承認自己不足,善於反思自己理論的好名聲——孔子、孟子等聖人的理論,也並不是完善得沒有一絲缺陷的。所以,有不足不怕,端看如何去處理這場危機。

只要把杜錦寧問住,讓她也不能再發難下去,祁元道說上幾句自謙的話,再讓其他幾位德高望重的學者爲祁元道開解開解,這場尷尬就能轉化。

果然,這人的話一出,大家的目光就從祁元道身上移開,落到了杜錦寧身上。有人還竊竊私語起來。

陸九淵則爲杜錦寧捏了一把冷汗。

找出別人理論的漏洞相對容易,提出自己的觀點也相對容易。而要在找出別人理論漏洞的時候提出自己的觀點,以填補這個漏洞,就不是一般的困難了。這就跟鞏壩一般,發現堤壩有漏洞不難,新建一個堤壩也不難,但要去補一個正在漏水的堤壩,難度就驟然加大了許多。

陸九淵承認杜錦寧這個孩子的思維跟一般人不一樣,他總能非常敏銳地發現問題,解決問題,提出十分新穎的觀點,他是一個天才。但他的年紀終是小了些,學識也還不夠淵博,想要在找出漏洞時提出一個無懈可擊的理論,陸九淵覺得杜錦寧是沒辦法做到的。

他正要出聲爲杜錦寧解圍,就見杜錦寧微微一笑,道:“太虛之氣無論是清是濁,因爲不是人,所以不是人性。水無論如何,只要沒凝結成冰,就不是冰之性。人之性,只能在氣凝結之後纔有,纔可言。因此,我認爲,‘天下無無性之物。蓋有此物,則有此性;無此物,則無此性。’”

大家一聽,都點了點頭。

這位小秀才說得十分在理,確實如此。

那位弟子卻不放過杜錦寧,逼問道:“小相公既有如此高見,那麼對於‘氣質之性’與‘天地之性’的關係,小相公也一定有自己的見解吧?”

杜錦寧也不賣關子,直接道:“‘天地之性’是本然,‘氣質之性’是實然,變化氣質使實然的氣質之性反本於天地之性,人性不是二元而是一元。道理如此來闡述,祁先生的學說纔沒有漏洞。”

此言一出,場中一片譁然。

氣學的人性理論就是“二元論”,這位姓杜的小相公直接把人家的理論從根本上否定了,提出了“一元論”的觀點。這是把祁元道的理伭從根本上直接剷除啊。

但不得不說,杜小相公說的確實有道理啊。

所以說,難道祁元道的學說不只是有漏洞,而是整個理論從根子上都是錯誤的?

大家看向端坐在臺中的祁元道,對他的理論產生了深深的懷疑。

一個學說,最重要的是什麼?是讀書人對它的認可與推崇,它的一切都是建立在認可與推崇之上。一旦失去了這種認可,那麼它就如同沒有地基的空中樓閣,不過一瞬就轟然倒塌。

此時,大家對於祁元道的信任、對這這些年來認可與推崇的氣學的信任已搖搖欲墜了。祁元道要是不提出反駁意見,從理論上把杜錦寧的說法駁倒,那他的理論,他的一切聲望與地位,就如同雪山崩塌,完全不可救藥了。

他的弟子都臉色大變,對着祁元道喚道:“老師。”期望他能說出反駁的話來。

齊伯昆的政治鬥爭十分豐富。陸九淵幾人,甚至於袁修竹,他們都是讀書人,都沉浸在學術討論的勝利中顧不得其他,齊伯昆卻保持着清醒的頭腦。

他知道此時需要緩和氣氛,而不宜再咄咄逼人,否則這時候祁元道被氣得一口老血噴出,杜錦寧雖在學術上贏了祁元道,但在爲人處世上要被人詬病,覺得他太不尊重前輩與老者,得理不饒人。

他趕緊推了袁修竹一把,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袁修竹立刻朗聲道:“寧哥兒,不得無禮。祁先生研究儒學幾十年,又豈是你這黃口小兒能質疑的?你還大言不慚,竟然還要把人家的二元論改成一元論,也忒不知天高地厚了。還不趕緊向祁先生賠禮道歉?”

杜錦寧大鬆了一口氣,她也十分擔心祁元道會被氣得吐血。其實她還有許多質疑沒提出來呢,看到祁元道這樣子,她都沒敢再說下去了。這老傢伙也太弱雞了一點,竟然一句話說不出來,真沒勁!

她趕緊拱手道:“對不住,祁先生,我不過是纔讀了幾年書,才疏學淺,不知天高地厚,剛纔言語過激了些。如有不當之處,還請祁先生看在我年幼的面上,不要跟我計較。”

她不說還好,這一說,正尋找退路的祁元道一下子被堵住了去路,竟然退無可退了。他“噗”地一聲,一口老血從嘴裡噴出。

而他這時候才吐血,大家對他與杜錦寧的感觀就大不相同了。

大家都搖搖頭,紛紛嘆息道:“唉,這祁先生的心胸也太狹窄了些。他的理論有問題,難道還不讓別人提出來嗎?這些年,他太過順風順水,真把自己當回事了。倒是那位小相公,即便找出了理論漏洞還謙遜若此,真是少年出英才,了不得啊。”

第二百六十四章 羨慕嫉妒恨第三百四十四章 錦寧,訂個親吧第五百六十六章 衛國公府第七百三十章 總忍不住想笑怎麼辦?第八百零三章 誰來背鍋?第七十二章 矛盾起第八百六十章 教育部尚書第二百二十六章 跟着他沒錯第一百四十四章 逗死我了第四百零八章 全猜中了第一百一十章 我喜歡第二百五十七章 運氣一般第六百一十九章 來幹嘛的?(第三更)第七百一十章 完蛋了第五百九十五章 鄰居第六百五十三章 狐狸開會第一百零一章 齊家往事第五百零三章 拜訪第五百八十一章 鬧掰第六百七十五章 飛蛾撲火第八百零四章 是種子的問題第七百七十二章 手諭第一百三十三章 確定第二百三十章 告之第三百零三章 比下他第五十一章 商議對策第四百八十六章 嘆息第五十一章 商議對策第二百一十七章 下場第一百八十八章 碰瓷第八百一十六章 勸第八百五十二章 藥到病除第五百四十章 訂親吧第五百零七章 講學第七百八十章 有天理嗎?第五百七十七章 一封信第三十九章 搜銀子第六百一十八章 論成功的必然性第六百四十三章 屎盆子扣誰頭上?第五百九十六章 決定第一百七十二章 反應第八百四十章 禮物第三百四十四章 錦寧,訂個親吧第五百二十八章 名次第四百四十六章 分宿舍第一百三十章 樑先寬來訪第八百五十九章 齊自蹊第十二章 婚不能退第七百九十七章 趙晤的爲難第四百三十六章 喬遷之喜第六百八十四章 對得起你娘麼?第四百四十四章 求助第二百八十三章 點拔第四百七十二章 企圖翻案第八百五十八章 生子第二百七十八章 失禮第三百五十九章 想通第八百零七章 在行動第八十八章 弟子最在行的事第四章 震驚第三百八十六章 載入院志第二章 溫暖第五百五十一章 回鄉第二百七十五章 想考功名嗎?第一百五十六章 有何想法第一百一十七章 大宋好商販杜錦寧第三百二十六章 命運就在一念間第二百三十二章 又一筆投資第四百八十六章 嘆息第五百四十章 訂親吧第五百五十二章 見面第六百八十一章 趙明月驚呆了第十八章 終於退了親第七百二十四章 呆頭鵝第七百七十六章 雜交水稻的產量第五百七十九章 齊府第二百五十章 賣田地第二百三十三章 又見樑先寬第五百七十八章 感動第一百章 一筆收入第六百七十一章 處置第八十五章 警告第四百八十二章 此處有女嬌娥第四百六十八章 引蛇出洞第一百一十三章 給我走第四百六十七章 抽絲剝繭第五百三十三章 配合默契第一百五十六章 有何想法第六百一十章 心態第三百三十章 競爭者出現了第七百五十章 丈母孃與女婿(二合一)第六百四十八章 勸說第一百六十五章 拓展新品種第二百四十五章 說服第六百九十九章 御下之術第六百二十一章 逼親的上門了第六百八十九章 考慮周全第七百三十四章 趙昶來了第一百八十五章 會心一擊第七百七十二章 手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