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辰生正煩着呢,瞪眼喝道:“行了,就你老婆子話多,給我閉嘴!”
大哥爲何屢屢一改以前的作風,伸手管二房閒事,他最清楚,無非是他不願意送杜錦寧去上學,還任由小二房的人欺負她們一家罷了。
他想了想,對牛氏道:“你以後也管管老二家的,讓她別有事沒事去招惹老三家的人。這寧哥兒天資聰明,恐怕我們想壓都壓不住。現在對他們好點,以後免得日後招禍。”
牛氏一瞪眼:“她敢?老孃再如何也是她祖母,她再能耐也是我孫子。難道她還敢欺師滅祖,報復咱們不成?老孃一個忤逆罪,就告得她一無所有,坐牢下大獄!”
杜辰生嘆了口氣:“話是這麼說,但能別結仇還是別結仇好。明的不行,難道她還不能來暗的嗎?就算咱們不讓她念書,以她那聰明勁兒,恐怕往後也是個有出息的。只要她出息了,想報復咱們,有的是手段,到時候你遭了罪還沒處說理去。”
牛氏沉默了一會兒,問道:“那你打算怎麼辦?真送她去上學?我看你那大哥是不會死心的,雲翼回來過年的時候,他必還要講這個事。”她輕哼了一聲,“反正,我是不會爲那喪門星掏一文錢的。”
“看看吧。”杜辰生又長嘆一口氣,不說話了。
……
杜錦寧並不知道杜辰生已開始有了動搖,她下午沒有再去大房,而是開始着手寫新的話本。
她不是男子,不會參加科舉,對於四書五經沒有學習的興趣,她最大的興趣就是賺錢。她最拿手的就是種植,但現在沒田地給她種,種了收獲也不是她的,唯有寫話本了。原先她還覺得沒分家,賺錢沒用。可看到二十文錢就解決了陳氏兩個大難題,她寫話本的興趣又濃郁了。
寫什麼她都想好了,就寫《三言二拍》裡的“倒運漢巧遇洞庭紅”,這是當初看淩濛初的《初刻拍案驚奇》時最吸引她的一篇短篇小說了。
這篇小說,寫的是明成化年間一個商人,名叫文若虛的,最是倒黴,不管做什麼生意都虧本,人稱“倒運漢”。正值灰心喪意之時,有朋友去海外經商時順便邀他同去,他也沒錢沒心思做生意,開船前便用了一兩銀子買了幾十簍太湖特產洞庭紅桔子,準備在路上給朋友和水手們享用,也算答謝他們不收自己船資。
誰知道到了海外吉零國,這幾十簍桔子竟然賣出了1000多兩銀子的天價。在返程的路上,他又偶然撿到了一隻大龜殼,到達福建後被一個波斯商人用5萬兩銀子買去,卻原來這龜殼裡藏了幾顆十分值錢的明珠。得了這些錢財,文若虛也不回家鄉了,在沿海重置家業,娶妻生子,家道殷富不絕。
杜錦寧之所以寫這篇小說,是因爲她在上午看《史鑑》的時候,發現她穿越的這裡竟然是一個架空朝代,歷史在宋朝時拐了個彎,沒有被滅亡,而是一直昌盛延續至今。宋朝沒有滅亡,自然也就不會有元明清。此時國泰民安、經濟昌盛、商業之風盛行;在文學上,延續了唐宋的詩詞之道,但話本的發展卻略顯不足。
行商之風盛行,那麼這篇反映商人們出海冒險經商的《倒運漢巧遇洞庭紅》,既符合社會實情,又滿足了男吊絲們“一朝好運,財源滾滾”的夢想,與現代網絡小說的一覺醒來獲得“金手指”的遭遇有異曲同工之妙。而且這篇話本的主人公文若虛原還是個讀書人,人品端正,爲人風趣幽默,即便屢屢倒黴也依然樂觀向上,是個正能量滿滿的人。
這樣的依據現實又有夢想,還正能量滿滿、情節曲折離奇的話本,想來一定會受這個時代人們的歡迎。
思考停當,杜錦寧便鋪開紙磨好墨,慢慢寫了起來。
她如今學了《三百千》,還看了兩本話本,上午又讀了一本《史鑑》,大部分的字都知道怎麼寫了。再加上有上本《阿寶》的遣詞造句做基礎,行文也順暢得多。這一回寫起來,就比較順手,塗抹修改的地方不多,僅僅一個下午,就寫了三千來字。
“寧哥兒,寧哥兒在家嗎?”到得快傍晚時,門外傳來一個聲音。
杜錦寧一驚,連忙吹了吹那張紙,小心地放到了牀底下,其餘文房四寶也悉數一併放到了牀下。
陳氏她們睡的那張牀比較矮,面積又大,把東西放到裡面一點,再把那張鋪在幹稻草上的破舊牀單扯一扯,不彎下腰特意往裡看,就發現不了。
等她收拾好正準備開門,就聽牛氏在聲音在外面響起:“是文哥兒啊,你怎麼來了?來,快進來坐,屋裡暖和。”緊接着門被牛氏拍得“啪啪”作響,“寧哥兒,你是死了還是怎的?還不趕緊過來給你章大哥開門。”
章鴻文實在聽不得牛氏這語氣,微微蹙眉道:“親家祖母,您別這樣,我是來找寧哥兒玩的,沒啥大事。”
牛氏這才發現自己惹得里正家唸書的少爺不高興了,忙笑道:“這些孩子調皮,對壽哥兒,我也是這樣常教訓的。”
章鴻文笑了一下,沒有說話。滿村裡誰不知道杜家二房的老頭兒老太太是如何對待杜錦寧這個親孫子的。牛氏這話,也就哄哄小孩子。
“呀”地一聲,杜錦寧把門打開了,對章鴻文笑道:“對不住,剛纔睡着了,沒聽見你的叫聲。”
“懶死你……”牛氏習慣性地就要罵幾句,可看到章鴻文,這罵聲就生生地噎在了喉嚨裡。
她惡狠狠地瞪了杜錦寧一眼,叮囑道:“好好招待你章大哥。”轉身去了她屋裡。
章鴻文跟着杜錦寧進了屋,打量了一下,看到雪洞洞的屋子裡只有兩張牀,還有一桌一椅,目光閃了閃,卻是沒說什麼,在屋裡唯一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笑着問杜錦寧道:“一個人悶在家裡做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