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差爺。”杜錦寧接過衣服穿上,將鞋襪套上,先樑先寬一步進了府學。
一面往裡走,聽着三個廩膳生對她身份的作保喊聲,她心裡很是感慨。看來這案首的身份還是有一些用處的。要是府試她也能拿個案首,是不是院試的時候檢查也比其他人要寬鬆許多呢?
她這還沒感慨完,就見一個差役走到她面前行禮道:“杜案首,這邊請,您的座位在這邊。”說着便在前頭領路。
遲她幾步進來的樑先寬和另外兩個學子看到杜錦寧竟然有專人引路,不由更加羨慕起來。作爲案首,還是有不少優待的呀。
府學因爲要舉辦府試、院試和鄉試,每年都有一次大考,而且在院試和鄉試這些科考中,京中會派學政來主持,府學太過落敗會在京官中留下不好的印象,這關乎着面子問題,所以這地方修建得比縣學要好很多。不光有四進院落,每個院子也都十分寬大。考試的條件也比縣試時要好很多,能容納六七千考生的屋舍是沒有的,但知府每到大考前都會叫人臨時搭建考棚,考生們被安排的位置再不好,也不用再像樑先寬那樣在露天考試了。
當然,因爲臨時搭建考棚的材料是年年要用的,知府也不可能年年拔錢出來以作考場建設,所以這些材料是用了又用,一直用到朽爛不堪纔買新材料補上。因此有些考棚是上面下大雨,下面下小雨的。冒雨考試的情況還是時常可見。
杜錦寧一邊打量着府學裡的考場佈置,一面跟着差役往裡走。他們穿過臨時搭建的考棚,並沒有停下,而是直接進了原來當作正廳的屋子。
杜錦寧心裡頓時一喜。看來這次她的運氣不錯,再不像縣試時那樣在走廊裡考試,或進考棚。府試可是要考四天的,每一場之間還要隔上幾日,戰線拉得很長,今天不下雨不代表下一場或下下一場考試不下雨,能混進屋子裡去考試,看來她這一次的運氣還不錯。
可等杜錦寧在差役的帶領下進了屋子,在座位上坐下來時,這才發現並不是她的運氣好,而是很有可能這是縣案首的優待。
因爲她的位置是屋子第一排的邊上,從門口走過來,她發現中間的考號已坐了好幾個人了。而這一排考號的前面,放了一張雕花案桌和椅子,面對着考號擺放着。一看這熟悉的佈置,杜錦寧就知道,上面跟他們這些考生面對面坐着的,定然是此次的主考官知府大人。他們這些各縣的案首,都被集中在了屋子裡前面兩排的考官眼皮子底下。
府試與縣試在座位設置上也有不同。縣試是一張張桌子直接擺在屋子或其他地方的,而府試的考號是用木板隔開的,每個人只有一個四平方米左右的隔間。隔間三面都是木板,只有前面那一面是敞開的。隔間裡此時只有一張孤零零的板凳。待考生進去,把門口的一張木板橫放下來,就成了桌子,正好卡在門口處。
杜錦寧正打量傳說中的考號,隔壁的一個二十來歲的考生就伸出頭來,好奇地問她道:“你也是縣案首?”
杜錦寧一聽這話,就知道自己先前的猜測沒錯,這坐在考官眼皮子底下的,就是各縣的案首了。
她朝那人笑笑,點了點頭:“是。”
“我是興寧縣案首周致,請問你是……”那人拱了拱手,又問。
杜錦寧看了領路的差役一眼,見他並不阻止兩人說話,便也回了一禮:“我是灕水縣案首杜錦寧。”
周致又問道:“不知杜案首今年貴庚?”
也不怪他好奇,他進來時觀察過其他考號的考生,年紀最小的十六七歲,最大的已有四十來歲了。只有杜錦寧,個子雖高,但面仍然十分別稚嫩,看樣子也就十二三歲的樣子,這讓他忍不住要問上一問。
杜錦寧無奈。
她很不願意談年齡,畢竟十二歲的縣案首,問題比較敏感,容易被人懷疑是作弊。要是她這次考得也不錯,把這些比她大的人都比了下去,這些人對她絕對不會是佩服,而是不甘與懷疑。
但周致問到面前了,她又不好不答,只得道:“十三了。”雖說桂省人不大愛講虛歲,但她講一講虛歲想來也無妨。
屋裡比較安靜,周致和杜錦寧對話又是正常聲音,他們的話屋裡的其他案首都聽到了。
大家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雖說杜錦寧已把自己的年紀說大了一歲,但十三歲的縣案首,也是不可多見了。
忽然一個考生驚呼起來:“我想起來了。去年的府案首似乎就是灕水縣的,他年紀也不大,也十三四歲的樣子。”說着他從考號裡探出頭來,極力想看清楚杜錦寧的模樣,“杜案首,這人你可知道?”
杜錦寧點點頭:“知道,是我書院裡的師兄。”
大家越發驚訝,又有人問道:“你們是什麼書院?”
“博閱書院。”
“博閱書院啊。”大家都感嘆起來。
博閱書院的名頭,在桂省還是比較有名的,不知道的人很少。
不過即便聽到齊慕遠和杜錦寧的出處,大家眼裡的懷疑還是沒有消退。一個書院裡,偶爾出現一個少年天才,還算正常。但連續兩年都出現少年天才,那就不大對勁了。莫非這博閱書院爲了自己的名聲,專門去各地網羅資質出衆的少年天才,加以悉心培養,這才能連續兩年以十三四歲的年紀拿下案首?
要不是縣試監考的縣令不是本縣的縣令,而是別的縣輪流抽調過去的,去年跟今年監考的縣令還不是同一個人,他們都要懷疑灕水縣在用少年天才來製造噱頭了。
不過博閱書院再機關算盡,他們也不會讓這個想出風頭的博閱書院得逞的。去年的事不可改變倒也罷了,今年的府案首,絕對不會是這個年僅十三歲的小屁孩兒。這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能中個縣案首,跟他們坐在一排已是走了天大的狗屎運了,想跟他師兄一樣再把府案首收歸囊中,絕無可能的。他們這些人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大家都在心裡齊齊下定決心,一定要奪得府案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