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想?”孔氏保養得極好的臉龐上蓄滿了怒意,“拿跟皇親國戚一起上學來哄我,當我不知道他們的打算?那賤人當年得意洋洋,現如今想來是爲兒女發愁上了。”
她一聲輕笑:“即便是京中四品官兒的兒女,揹着個庶出的出身,且家中公公以妾當妻,講究些的人家誰願意結親呢?能看得上他們的,不過是些歪瓜劣棗罷了。偏那賤人心氣兒高,直以爲自己了不得,又豈能瞧得上這些親事?她竄掇老爺哄咱們上京,怕是打起了當繼室扶正的主意。”
秦嬤嬤吃了一驚:“這這也太歹毒了吧?”
孟姨娘想當繼室扶正,那豈不是說,她想害死太太?
這念頭一起,秦嬤嬤簡直汗毛倒豎。
孔氏垂下眼瞼,遮住了冰冷的雙眸:“我們孃兒幾個哪兒都不去,就呆在這老宅裡。我伺候了公公婆婆過世,守了孝,還是宗婦。我巋然不動,他們能奈我何?”
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賤人一輩子想當老爺的正頭太太,想讓兒女做嫡子嫡女,做夢去吧。我要好好活着,活到老爺後頭。到時候這關家、老爺在京中的所有一切,還不都是我們的?反正那賤人的兒女都不成器,文不成武不就,我怕他們做甚?”
“可不是?只要少爺好好唸書,考取了功名,太太就能揚眉吐氣了。”秦嬤嬤也十分贊同。
杜錦寧接下來兩天沒再往茶館裡跑,她每日上午等書院上課之後纔去關樂和那裡;午歇之前她已經離開書院了;下午她就呆在家裡寫話本和做關樂和佈置的課業。因此連續兩三日,一直沒跟關嘉澤打照面。
關嘉澤的性子直爽,這樣的人氣來得快,也消得快。那日跟母親倒完苦水,其實他就後悔了,想找杜錦寧賠個不是,卻又拉不下臉,便想着在書院時遇見杜錦寧的時候,隨意跟他說幾句話,這樣兩人也算是和好了,不必特意正兒八經地去賠禮。
畢竟這件事,杜錦寧自己也有錯麼?他們是半斤對八兩,一半一半兒。
可兩三天都沒遇見杜錦寧,讓關嘉澤心塞塞的很不自在。最讓關嘉澤鬱悶的是,齊慕遠打那日起,就不理他了。他主動去找齊慕遠說話,齊慕遠也都冷着個臉,最多在有人的時候,給他個“嗯”,一句多話都沒有。明明他們之前因爲比試的事,關係親近了不少的。
於是關嘉澤終於憋不住了,二十四日早上,去關樂和那裡對叔叔道:“杜錦寧過來的話,你讓他中午先別走,等散學了一起去茶館。”
關樂和也知道這四個小傢伙的茶館開業的時間,問侄兒道:“要不要我找幾個朋友明日去給你們捧場?”
“呃,還是不要吧。”關嘉澤撓撓腦袋,“你們往那兒一坐,別人都嚇跑了。”
關樂和作爲關家嫡出的四老爺,還是博閱書院的山長,在灕水縣裡知名度也是挺高的。他交往的朋友也都不是無名之輩。他們往那兒一坐,茶館的逼格就太高了,普通老百姓誰敢進去?
關樂和笑了起來,伸手敲了一下侄子的腦袋:“我又不是老虎,還能把人嚇走?”
“你比老虎可厲害多了,咱們書院的學子看到您,氣都不敢喘。”關嘉澤並不怕叔叔,還有膽兒打趣他。
不過說完這話,不等關樂和的手再伸過來,他就竄了出去,飛也似的跑了。
“這小子。”關樂和笑着搖搖頭。
他對於關嘉澤與杜錦寧鬧矛盾的事一無所知。
於是那日杜錦寧過來上課時,就聽到了關樂和轉告關嘉澤的話。
“好的,我中午過去。”杜錦寧道。
待到午時,她也沒有自己一個人去茶館,而是在書院大門口等着關嘉澤和齊慕遠。沒等多久,就見兩人一前一後地走過來了。關嘉澤走在前面,隔了差不多有一丈的距離,纔跟着齊慕遠,兩人都板着個臉,就跟不認識似的。
杜錦寧走了出去,正好對上關嘉澤望過來的目光。
關嘉澤似乎想露出個笑容,可這笑容露了一半,他似乎意識到什麼,趕緊轉過頭去,望向了別處。
杜錦寧挑挑眉,沒理會關嘉澤,而是朝走過來的齊慕遠叫道:“走快些,別磨蹭。”
待得齊慕遠走到近前,她轉頭問關嘉澤道:“你們吃過飯了沒有?”
關嘉澤正爲自己的彆扭和杜錦寧的不搭理生惱呢,忽然就見杜錦寧朝自己說話,不由得愣了一愣,好半天反應不過來。
齊慕遠淡淡地看他一眼,回答杜錦寧道:“沒吃,一會兒在外面吃點。”
關嘉澤生怕自己不搭話,又造成新的誤會,忙道:“一會兒我讓人到醉仙樓要幾個菜,用提盒提到茶館裡吃。今兒個我請客。”
說着他趁熱打鐵:“那日我家的下人無禮,今天這一餐也算得我向你賠個不是。”
“向我賠罪倒不用。”杜錦寧淡淡道,“不過以他們關府之人的派頭,我倒是擔心他們明日衝撞了客人。”
本來這話她不想說的,一說就顯得她小肚雞腸,專門針對陳家興和劉則。
但依那日的事以及後面兩天她的觀察,陳家興兩人在別人面前,比關嘉澤還要有關家少爺的派頭。以他們自大和唯我獨尊的脾性,絕對是打心眼裡看不上茶館的那些客人的。要讓他們給人陪笑臉,端茶倒水,那指定得出大亂子。
要是茶館開業的第一天就衝撞了客人,茶館的名聲就徹底臭了。到時候想再重新建立口碑,那真是千難萬難。
她實在不願意看到自己辛辛苦苦張羅起來的茶館,還沒開業就落得個慘淡的結局。
“我也這麼覺得。”齊慕遠道。
關嘉澤剛剛浮起來的笑容又僵在了原地。
杜錦寧向來是不喜歡解釋的性子,但此時爲避免誤會,還是耐着性子解釋道:“我不是針對他們,而是就事論事。一會兒去了茶館,你敲打敲打他們。”
關嘉澤看看杜錦寧,再看看齊慕遠,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說着朝前走去,“走吧。”
三人一路無話,直接到了茶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