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華業縣公安局的警察，這位是我們局長，證件在這裡。”華尚掏出證件，讓老人看了一下，隨後說，“今天來這裡，是想詢問一下關於丘山的事情。”
“警察也會關心一件七年前的意外死亡事件嗎？”老人語氣不善的說，村子人都知道，那事情很可能是人爲的，但無權無勢，證據不足，他們一次次的上告，一次次的得到的只是一個意外事件的答覆。
基層人員，下村調查的時候，很經常會碰到不合作的狀況，不受待見被人罵那也是經常的事，華尚沒想到眼前這位，居然是連罵都懶得罵，直接就是冷臉以對，他很清楚，如果不是年老加上心死，說不定都開始艹傢伙趕人了。
“我要查這案子。”張啓露出一個和煦的笑容說，“我會查清這個案子，洪樹凱活不了多長時間。”
聽到了張啓的話，老人臉上露出一絲恥笑的表情，但心裡一轉，又很快變成疑惑，到了他們這個程度，張啓一個公安局的局長，不會閒得蛋疼專門跑來欺騙人。
“進來吧。”看了看張啓臉上的表情，老人讓開身體，給張啓和華尚進門，接着掃視一眼家裡的環境，找來一張自己平時坐的椅子，又對着正在摘海瓜子的小孩說：“小山，把你凳子讓出來，給叔叔坐。”
“不用了，不用了，我站着就行。”華尚連忙擺手，開玩笑，這凳子他坐着不膩味纔怪。
“讓你坐就坐，只要你們肯幫忙，坐我身子上都成。”老人很執拗的把凳子放在華尚面前，又去拉那張比較大的椅子，臉上雖然還是冰冷，卻已經帶了點希望。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張啓阻止了老人的動作，又把凳子塞回孩子的屁股下，對着老人說：“我們坐得下去，就不是來幫你們的。”
一個不尊老愛幼的人，是沒有可能跑來追查一件幾年前的案子的，這就是話裡的意思。
欺騙自己也好，相信張啓也罷，老人聽完，不再做推辭，一下子坐到了椅子上，似乎這樣子的就能堅定張啓尊老愛幼的肯幫忙追查那顆心。
孩子卻是沒有大人的那麼多心思，看了看奶奶，看了看張啓，又看了看凳子，一臉的不知所措。
“坐吧。”張啓用巧勁把孩子按下來，順手撈起一把海瓜子，笑着對小山說：“我以前也摘過，你要順着它的足絲摘，輕一點，不然很容易被劃到。”
“我很厲害的，不是昨天手劃到了，我早就摘好了。”小山亮起手指給張啓看，食指上面用布條圈住，他今天是用拇指和中指乾的活。
張啓眼露疼惜的目光，對着小孩子笑了下，就聽到老人用懷疑的語氣質問：“你們憑什麼這麼好心來幫我們？”
“告訴你們，我們這邊不賣，賣給誰也不賣給你們這羣混蛋。”似乎想起什麼事情，老人又開口激動的說，手上用樹杆做成的柺杖篤篤的戳了幾下地面。
這一下是張啓變得疑惑了，華尚見狀，尷尬的在張啓耳邊開口說：“局長，這……要擴建港口，應該是有人來搞事了。”
“哦，原來是這樣。”張啓點點頭，沒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事他根本不知道，“我們不買東西，你不願意賣，誰強迫你，就找我吧。”
在老人還是帶着戒備的眼神中，張啓吩咐華尚開始問案，他則是在一邊聽着。
事隔七年，能問出來的東西不多，什麼證據那也是一概全無，老人倒是很配合，連兒子兒媳當初穿什麼衣服都說了個明明白白，甚至有當初兩個人死亡時候的照片。
“阿嬸，我來拿……”問得七七八八的時候，門口傳來一把聲音，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站在門口，說話間看到張啓和華尚，卻又馬上的閉上了嘴巴。
“阿根吶，這，這就快摘好了，你等等啊，我和兩個警察說完話就可以幫把手了。”老人開口說道，又連忙招呼阿根進來，那態度比剛纔變得太多了，“快進來，我去給你倒杯水。”
“不用啦，阿嬸，又不是外人，我給小山幫把手，你們聊。”阿根憨厚的笑道，朝張啓和華尚點點頭，走到小山的身邊，熟練的幫小孩子摘起海瓜子，不時還問點關於學習和生活的話。
“我幫你吧。”問話有華尚，張啓看到從老人這裡得不到什麼線索，蹲了下來，幫小山一起工作，讓大家臉上露出奇怪的意味。
這可是公安局局長，就算是同情別人，也不用好心成這樣吧，華尚甚至知道，別說幹家務活了，在家裡的張啓可是大男人得緊，連洗完澡要換的衣服，都是蘇琴給準備好的，倒茶添飯那更是一副老爺模樣。
本來以爲張啓是隻會練武學習，從小被慣着不幹活的人，沒想到這摘起海瓜子來，比小山和阿根兩人加起來都要快，可以號稱快手張啓了。
“這位警官好手藝，比我這個賣海鮮的還要摘得快。”很快的活就幹完了，華尚那邊也到了尾聲，阿根豎起大拇指對着張啓說，這話可沒有一點奉承。
如果阿根知道張啓的身份，那肯定不止這麼輕飄飄的一句話，奉承那是免不了的。
不過這種淳樸真誠的誇獎，纔是張啓想要的，對阿根笑了笑，張啓走到水缸裡面舀了一瓢水，給小山洗了洗手，然後自己也洗乾淨，把水瓢遞給阿根。
張啓纔回答說：“小山仍需努力啊，我和你這般大的時候，摘得可比你快多了。”
“我……我就是手受傷了，等我好了，你就知道有多快了。”小山漲紅着臉，不忿的說道，沒有聽出張啓語氣裡的打趣。
“那好，下次我過來和你比一比。”張啓摸摸小山的頭說，後者直到現在才一臉期待的擡起頭，問道：“你會幫我們的是嗎？”
“會的，你放心好了，下一次我來和比摘得快的時候，就是已經幫好你了。”張啓蹲下來再次摸了摸小山的頭，“像我們這種人，更要堅強，好好讀書學做人，自強纔是唯一的出路。”
大家都聽到了張啓的後面的鼓勵，前面那句像我們這種人卻是雲裡霧裡，但是張啓的態度還是很讓人心暖的。
“局長，問完了，我們繼續去下一家？”華尚開口問，“還是讓他們到警局配合工作？”
“走訪吧，去警局，他們今天就不用幹活了。”張啓站起來說道，一旁的阿根身子頓了頓，繼續搬他的海瓜子。
“張局長，剛纔……那個，對不住啊，老了糊塗了，這事辦的，”小山的奶奶這會纔算初步認同了張啓，“我帶你去其他家問，這事我瞭解。”
“阿嬸，你就坐着吧，我帶張局長和這位警官去就好了，”在大家看不到的時候，阿根臉上閃過一絲掙扎，回頭後朝小山的奶奶說。
“這怎麼行，你還要去做生意呢。”老人紮了扎柺杖，執拗的說，“要不就讓小山去吧。”
“嗨，費不了多少時間，我晚一點給酒店交貨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你行動不太方便，小山要做作業，就我最適合了。”
在阿根的堅持下，小山和奶奶一直把張啓和華尚送到門口，阿根則是把海鮮放到門口不遠處那冰櫃車裡面，回過頭來帶着張啓去走訪這些人。
有了自己人帶路，加上張啓和華尚不同以前的警察，問得越仔細，老人孩子越是開心，但是事情發生得太久，加上張啓只是需要物證，紛紛自薦做人證的村民都是幫助不大，忙到了快十點，收穫還是不大。
“張局長，您是我見過最好的警察了，是這個！”完成了問話，走回村口的路上，阿根由衷的對着張啓豎起大拇指。
張啓的行爲不止讓阿根讚歎，連華尚都覺得張大俠今天有點……過於和藹可親了，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是不太明顯，但是幼吾幼以及人之幼那是一個明顯。
對那些孩子，張啓和顏悅色的樣子，簡直是當成自己的孩子來看待，每一次出門之前都要教育鼓勵一下，甚至還都下了約定，說辦完這案子，以後就來看他們。
別人或許會當成戲言，只有華尚知道，張啓說得出口就做得到，言出必踐纔是張大俠會做的事。
“阿根，你知道我想聽的不是這個。”張啓早就發現了阿根的異常，不由得說道，他很期待阿根會知道些什麼，既然對方還懷有戒心，那就讓自己來打消吧，“你在猶豫什麼？”
“張局長……”阿根錯愕的說，看到張啓臉上的表情，低下頭後又馬上擡起來，開口問：“我想知道，你爲什麼要幫我們？”
前車之鑑，阿根很得意又很內疚自己以前沒有說出來的事情，得意的是要早說出來，他可能也會碰到意外事故，內疚的是隱瞞着這件事，就和啃心噬骨一樣，無論怎麼幫助同村的人，那一份內疚永遠都在，像座山壓着他。
“看看這些無父無母的孩子，永遠有幹不完的活，穿着最差的衣服，吃着最差的東西，沒有玩具只有泥巴……”張啓有點感慨的說：“因爲我也是孤兒，和他們一樣……”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