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家娘子們的步履有些沉重,除了蕭裕鳳沒心沒肺的滿懷期待之外,其餘三個看起來都心事重重。
蕭裕瑾想到王妃的面色,不由對蕭裕潤不合時宜的表現大爲不滿,擡眼看了看巧笑嫣然給她們帶路的尉遲府侍女,憋着一口氣又不便發作,強顏歡笑應付着侍女熱情的介紹。
蕭裕芯則是懊惱沒有問出柳新雅變白變漂亮的秘方,對四妹也心生怨言,撅着嘴不說話。
蕭裕潤被羞惱跟憤恨衝擊着,多年養成的超然物外的姿態險些繃不住,從來沒有人給她這麼大的羞辱,那個低賤的丫頭!當初杜大師執意爲她脫籍出府,母親就大爲震怒,還是她不以爲然幫着勸了兩句,母親才作罷,早知今日,她死都不會放這個忘本的丫頭出府,就讓她一輩子當奴才!
尉遲府的園中有個佔地半頃的湖,湖面上種了大片的荷花,此時未到荷花盛開的時節,只見得接天蓮葉無窮碧,幾隻羞澀的花骨朵隱藏在層層荷葉間,蜻蜓在湖面上飛舞,正所謂“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
侍女帶着蕭府娘子來到尉遲府大娘子尉遲玉嬋跟前,低聲介紹了蕭府娘子的身份,只略略提了一下,尉遲玉嬋便明白了眼前幾個樣貌不俗的娘子來歷。
尉遲玉嬋是秦淑穎的小女兒,秦淑穎是個有福氣的,進門三年就兒女雙全了。尉遲玉嬋就是現在尉遲府裡唯一的女兒,雖然還未及笄,但是她的才氣美名早已名震京城,按照慣例她是肯定要進宮的,但是皇上沒有嫡親的皇子,在現今讓聖上立嗣子的呼聲漸漲之下,尉遲府這個嫡親女兒花落誰家就成了諸方關注的焦點。
“我說這幾個天仙似的姐姐是誰?原來是趙王妃娘娘的侄女兒,果然個個人才出衆,來!我給各位引薦——”尉遲玉嬋笑彎了眉眼,熱情的拉着蕭府姐妹的手。
蕭家姐妹也在打量眼前這個出身名門的天之驕女。尉遲家女兒的皇后命可是人人皆知,只見眼前這位嬌小玲瓏的娘子身穿金紅齊胸襦裙。裙襬繡滿了大朵的芍藥花,如雲的秀髮只將兩鬢的髮梳起,栩栩如生的寶石蝴蝶髮簪在陽光下燁燁生輝,肌膚似雪,杏眼桃腮。明眸皓齒,笑容滿面,令人觀之可親。
這個尉遲玉嬋口齒伶俐,很快就將湖邊亭子裡幾位衣飾華麗的娘子向蕭氏姐妹介紹一番。蕭裕瑾蕭裕芯有心結交,態度熱情,於是幾個娘子便姐姐妹妹喚的親熱起來。
娘子們所在的亭子與那些郎君們聚集的亭子隔着湖遙遙相望。娘子們聊着聊着便將目光放在了對面亭子裡。
郎君們也漸漸將話題引向了幾位名滿京城的貴女身上,更有好事者大膽建議請對面亭子裡的娘子評詩,聽聞歐氏女學裡幾位詩畫雙絕的娘子都在場,自負才情的郎君們便提議相互交流一番。
聞香之心人人皆而有之,機會難得。此提議很快便得到大多數人的贊同,看着尉遲府大郎尉遲邦楠興沖沖去找妹妹商量,世子李莫離跟藏天公子交換了一個勉爲其難的眼神。
李莫離無聊的嘆了口氣,想不到一時義憤來了尉遲府,竟還要應付這些事。等了這麼久,連柳新雅的面都沒見到。更不用說,當面分辨小醅不在他那裡的誤會,看了一眼杜爲康笑容滿面的臉,李莫離只覺得他的笑,總帶着點意味不明,有種心事被看穿的狼狽感。
娘子們見到尉遲邦楠來到近前,紛紛害羞地舉起手裡的團扇半遮俏臉,只悄悄打量着這位身材高大、玉樹臨風的尉遲府大公子。
尉遲邦楠才能出衆,在年輕一輩裡也是出類拔萃的人物,十七歲的年輕進士,又有世襲的爵位,就不看他外貌,也是個上佳的夫郎人選,更不用說他溫文爾雅的外表,風度翩翩的談吐,對着一屋子好奇打量着他的美貌娘子,目不斜視,舉止斯文,端得是一個正人君子!
蕭裕瑾跟蕭裕芯看的美目異彩連連,這般人才,果然是世家公子的風範!
尉遲玉嬋跟哥哥交流了幾句,便回來,嬌笑着說:“對面發出挑戰,以詩畫會友,一炷香的時間,寫一首以花爲題的詩文,或者畫一幅圖畫!姐妹們,把咱們看家本事都拿出來,別讓對面的小瞧了咱們!”
話音落下,年輕娘子們便一個個羞紅了臉,但卻沒有人出聲反對,個個心裡暗自琢磨怎麼博一個才名出來。
尉遲玉嬋特別關照了蕭府姐妹一番,“幾位姐姐是打算參加詩文還是打算畫個畫兒?若是第一次參加咱們這樣的聚會沒經驗,可以先當評判,以後有機會在展示才能!”她是一片好心,擔心蕭氏姐妹才藝有限丟了醜。
蕭裕鳳鬆了一口氣,點着頭,從善如流,“我不參加了,看看熱鬧吧!”騎馬射箭她還可以,寫詩作畫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斤兩。
蕭裕瑾有心展示,但是她詩畫皆不出衆,未免出醜,心裡暗恨爲什麼沒有琴藝比試,也謙虛着說:“我也不參加,若是有古琴,我給給位彈琴助興吧!”
尉遲玉嬋見她胸有成竹,想來琴藝是過人的,便使人拿了琴來。
蕭裕芯除了善舞,對詩文一向略有所成,便選擇了詩文;蕭裕潤心情不好,一直話很少,只淡淡地應了句:“我作畫!”
對蕭裕潤的清麗脫俗,尉遲玉嬋很是注意,聽得她也作畫,甜笑着接口,“我也喜歡作畫,還要姐姐多指教!”
蕭裕潤面色平淡的回答,“不敢當!”便不多口,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
蕭裕瑾擔心四妹妹的態度令尉遲玉嬋不滿,連忙解釋,“我這個妹妹從小不善言辭,更不喜交際,多有怠慢,請玉嬋妹妹見諒!”
尉遲玉嬋毫不在意,笑容不改,“我明白,裕瑾姐姐別擔心纔是,我很喜歡裕潤姐姐清雅高潔的性子,以後多相處,你們就知道我最喜歡交朋友了!”
上好的檀香點起來,文房四寶俱上齊全,娘子們在蕭裕瑾低緩宛轉的琴聲中,或奮筆疾書,或若有所思,或凝神作畫……紛紛各顯本事,力求盡善盡美。
這邊郎君們聽得有琴聲響起,悠揚婉約,令人聽之忘俗,都以爲是歐氏女學樂器大家歐清菡娘子在對面,聽得悠然神往。
尉遲邦楠溫和地向大家解釋,“清菡妹妹不在對面,她人在佛堂陪伴我孃親!這個許是別的娘子在彈奏,聽着手法不俗!”此話一出,衆人都露出瞭解羨慕的眼光看着尉遲邦楠。
歐清菡是尉遲邦楠的表妹,也是他的未婚妻,歐雲清自小兒子死後,受打擊過度,便開始吃齋唸佛,對唯一的大兒子卻是悉心栽培,他的妻室也是歐雲清親自挑選的孃家侄女。
歐清菡才貌雙全,性情溫和,一曲琵琶行彈得餘韻繞樑,是名滿京城的樂器大家,多少才子慕名而來,爲求佳人彈奏一曲,奈何名花有主。
現在歐清菡一來尉遲府就去陪伴姑母兼未來婆母,這份孝心可贊,這樣性情至純至孝的娘子,尉遲大郎真是有福,真是令人羨慕嫉妒恨啊!
“想不到還有琴藝如此出衆的娘子,既然不是歐家妹妹,那麼我們豈不是有福了?”一個桃花眼,身穿緋色錦袍,面色蒼白的公子調笑了句。
說話的人舉止輕浮,言語無狀,令在場君子風度的公子們紛紛皺了眉,這口氣彷彿在說廊坊女子一般,對那些出身高貴、才情過人的娘子們實在是一種侮辱。
聽這個公子居然提及了歐清菡,尉遲邦楠皺了皺眉,悄聲向邊上的人打聽:“此人是何人?”
消息靈通的人連忙接口,“此人是京兆府尹韓天佑的兒子韓世峰。”
尉遲邦楠眼神一閃,京兆府尹只有四品官,品級不高,但是屬於紮紮實實的實權派,京城遠近二十二個郊縣,大小事務事無鉅細統統可以過問,韓天佑是睿帝在位之後一手提拔起來的能臣,想不到他的兒子居然是這麼一個輕浮的紈絝子弟!
很快,已經有人完成了詩稿,興沖沖送過對面去,這些才子們開始翹首以待那些娘子們品評的結果。
世子李莫離跟藏天公子沒有興趣參合,便閒坐在一邊跟杜爲康聊天。
尉遲邦楠也沒多打攪他們,見他們相談甚歡,留心多看了杜爲康幾眼,這個祖母突發奇想請來的“新醅酒樓”看來很有來頭,居然趙王世子跟隱衛公子都與之相熟的樣子,絕對有必要關注一下了!敢來京城開酒樓的沒幾把刷子,沒點背景的,生意可不好做!
尉遲邦楠盤算着,“新醅酒樓”若真的有實力,那就有必要提前交好一番了!
娘子們那邊也有詩作陸續送來,只聞得詩箋上香氣沁人心脾,娟雅秀氣的筆跡,還未細讀,已經令在座的公子們心神盪漾起來。
那個京城府尹的公子韓世峰倒也真是個有心人,硬生生給他打聽出彈琴的娘子是趙王妃的侄女兒,雖然閨名還不知道,具體哪一位也不清楚,但是作爲非歐氏女學出身的娘子,居然能有這樣出衆的琴藝,蕭氏姐妹的名氣在這些公子中間算是打響了第一步!(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