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告急的摺子。”
德慶帝將摺子摔在桌上:“一羣廢物,只知道要糧草要軍餉卻連個小小的韃子都退不了,朕要他們何用。”
才提拔上來的小太監吳忠端了一碗湯小心過來:“陛下歇一會兒吧,老是批摺子小心眼睛疼。”
德慶帝看了吳忠一眼;“貴妃如何了?”
吳忠趕緊堆起笑臉來:“奴婢正要和陛下稟明呢,纔剛永信宮傳了信兒來,貴妃娘娘大好了。”
德慶帝這才臉上有了些笑模樣,無怪德慶帝心情不好,原李鸞兒請命出征,德慶帝準了,入冬以來又叫李春去駐守山海關,李春臨走的時候不放心一家老小,是帶着家眷上任的,如此,李家人這一走,李鳳兒便因思念親人而病了。
李鳳兒素來身強體壯,自入宮以來這麼些年大病小病從未得過,這一病竟是不起了,纏綿至今已經有月餘,她病體沉重,德慶帝每次去瞧都是一臉憔悴的樣子,福豆和丹陽公主也嚇壞了,兩個孩子每日蔫蔫巴巴的守着李鳳兒,叫德慶帝看了心裡也不舒服,御醫開了許多藥,李鳳兒也見天的吃着,只不頂事,弄的德慶帝這些日子來做什麼都提不起神來,看到什麼都厭煩,整日裡虎着一張臉,叫底下的人都戰戰兢兢的,說話都是小心翼翼。
再加上前方戰事不斷,德慶帝自然很有幾分無名火。
今兒一聽吳忠說李鳳兒見好了,德慶帝一時高興也不瞧摺子了,帶了吳忠便去了永信宮,一進屋便覺一陣暖氣襲來,德慶帝脫了斗篷。只覺一身常服進了內屋,卻見李鳳兒披散着頭髮,穿着一身素服倚在牀頭,手中拿了一本書一邊讀一邊給福豆講解,福豆和丹陽乖乖坐着,兩個孩子兩雙眼睛都是亮晶晶看着李鳳兒,其間佈滿了喜悅。
看到這情形。德慶帝心頭也是一片歡喜安然。緩步過去抱了丹陽:“鳳兒好些了,朕瞧着你精神了許多。”
李鳳兒放下書笑了笑:“我好多了,這些日子整日價鑽在屋裡快悶死了。且等着我好了出去轉轉,對了,這一個多月碧桃每日叫我吃素,不然便中喝粥。弄的一點油水都沒有,且等我好了陛下必得允我多吃些肉。”
“好。好。”德慶帝一聽這話立時歡喜起來:“朕叫御膳房弄些上好的羊肉咱們吃鍋子,再弄些鹿肉烤了來吃如何。”
李鳳兒一聽更加勾起饞蟲來:“再弄一些滷味來,如今我正想這一口呢。”
德慶帝立時就要叫人去御膳房拿去,李鳳兒趕緊拽住他:“陛下怎生聽風就是雨呢。我如今還吃着藥呢,哪裡就有吃這些了,再等幾日吧。等我好了,必好好的吃上一頓。”
“福豆也要吃。”
福豆在一旁聽着口水都快流出來了。他是個孝順孩子,見李鳳兒吃的少,且只能吃些素的,他也很少吃肉,如今這孩子想肉想的緊呢。
“好,好,咱們福豆也吃。”德慶帝彎腰將福豆也抱了起來,一手一個娃笑的滿臉都是花。
李鳳兒坐起身才說叫德慶帝放下兩個孩子,便聽外邊於希喊着:“陛下,陛下,貴妃娘娘,天大的好消息啊……”
李鳳兒再坐不住,猛的跳下牀來,只覺腿上一軟趕緊扶住牀頭,德慶帝放下孩子便道:“進來吧,什麼好消息值得你如此慌忙。”
於希進屋笑着見了禮,將手中戰報遞上前去:“陛下,真真天大的好消息,英武將軍帶兵在草原上奔襲,敗了好幾個小部落,最令人歡喜的便是不久前英武將軍帶人圍了韃靼部的王帳,親自擒住花花不脫汗。”
“什麼?”德慶帝幾乎不敢相信:“你,再說一遍。”
李鳳兒也是一臉的着急:“你說清楚,姐姐如何了?”
於希只好又說一遍:“英武將軍帶人襲擊了韃靼王帳,活捉了花花不脫汗,即刻便要押解進京。”
“黃金家族也敗於朕手了?”德慶帝如在夢中,又連着問了好幾句才確定下來:“好,好,這都是朕識人之能啊,當初英武將軍請命從軍,滿朝的文武都因她是女子而反對,只有朕力排衆議支持將軍,將軍也以戰功回報朕,朕沒想到,真的沒想到,她竟然生擒了花花不脫汗,如此,大雍朝北方可最少太平五十年啊。”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李鳳兒在確定了李鸞兒確實立下天大的功勞後趕緊笑着給德慶帝道喜。
“朕與鳳兒同喜。”德慶帝滿面的笑容:“朕真的沒想到,自太祖時起韃子便是歷代君王的心頭大患,先帝在時不知與朕說過多少次韃子不滅必成禍患,教導朕一定要固守邊關,萬不可給韃子有乘之機……如今朕敗了黃金家族,便是立時去了地下也有臉面去見祖宗了。”
“父皇,韃子是什麼,有吃麼?”
丹陽站在地上,一張小臉上寫滿了好奇。
“哈,哈哈……”她這一句話逗的德慶帝大笑起來,蹲下身子颳了刮丹陽公主的鼻子:“朕的小丹陽,韃子不能吃的,他們都是一羣壞蛋,整日的欺負人,如今你姨媽好生厲害,將壞蛋打跑了。”
“姨媽厲害。”丹陽歪着頭笑着:“父皇厲害,打壞蛋。”
“對,對,父皇也厲害。”德慶帝笑着拉起丹陽的手,又看看李鳳兒:“朕的貴妃如今大好了,又有這天大的好消息傳來,看來,朕能順心的過個好年。”
於希躬身:“奴婢也想着陛下這個年過的必然歡欣,奴婢聽邊關來的人說英武將軍已經去廣寧衛休養,大約年前便會押解花花不脫汗入京。”
“着禮部準備着,朕要親迎英武將軍。”德慶帝大手一揮吩咐下去,於希趕緊命人知會禮部一聲。
李鸞兒出師大捷,生擒韃子汗王的消息傳開。後宮前朝都得了信,不說前朝官員如何,只說趙皇后那裡得了信便是好幾日的沉默。
沉默過後,趙皇后狠狠的哭了一場,此後便更形低調,輕易不會出寢宮,便是宴飲什麼的不得不出面。趙皇后也以李鳳兒爲先。再不出頭一丁點。
後宮衆人都覺奇怪,還是莊妃一席話將趙皇后的心思說開。
卻說這一日難得的雪後初晴,天氣也見暖。御花園中的紅梅開的正好,莊妃便帶人賞梅,可巧碰着敬妃,兩人便一處走着。
到了梅園。敬妃一邊叫人去折梅花,一邊笑道:“皇后娘娘如今越發的懶散了。這樣的好天氣都不見她出來,整日的鑽在屋裡小心悶壞了。”
莊妃一笑:“她倒不是懶散,她是害怕。”
“害怕?”敬妃挑眉問道:“她是皇后,除了官家和太后便數她了。她有什麼好怕的?”
莊妃瞧瞧四下無人壓低了聲音道:“傻妹子,她如今怕的便是貴妃了,你不知道前兒貴妃的姐姐才立下大功麼。你想想,貴妃的哥哥如今鎮守山海關。那可是第一險要的地方,貴妃的姐姐立下這等功勞,依着陛下的性子,她回朝必然重賞的,說不得又是一個……權臣呢,最緊要的是貴妃膝下一兒一女,皇后可什麼都沒有呢,她怕有一日貴妃心大了,要將她拉下後位呢,你想,便依着官家如今對貴妃的喜愛,說不得到那時候還給貴妃搭把手呢。”
這席話說的敬妃一驚:“姐姐說的是極,我怎麼就沒想到呢,說起來,皇后也蠻可憐的,自進宮起就不得寵,懷了胎還小產了,如今又……”
“你可憐她,誰可憐咱們。”莊妃一拉敬妃,咱們也沒個兒女傍身,比位份比身家又比不過皇后,要是,要是有一日貴妃看咱們不順眼了,指不定咱們比皇后還慘呢。
說到這裡,莊妃笑了笑:“不過如今要論起害怕來,數不着皇后,也數不着咱們,卻是最數那兩位的。”
敬妃會意也跟着笑了:“可不是麼,她們可是將貴妃給得罪狠了,如今貴妃越發的得勢,要治她們還不是一句話的事麼。”
這兩個人說的便是鄭美人和白美人,說起來這二位當初那樣得罪李鳳兒,李鳳兒翻身之後反倒是像沒這兩個人一樣,並沒有出手狠治她們,只這兩個人的日子倒也不是很好過,德慶帝對她們本就沒有多少喜愛,不過是一時新鮮,如今新鮮勁早過了,又有了新的美人得寵,也早將她們拋到腦後,她們位份低又得罪了不少人,這會兒子旁人落井下石,可很夠她們喝一壺的。
莊妃也笑:“前兒我可是聽說了,鄭美人那裡每日也只能吃些冷菜冷飯了,白美人雖好些,可也大不如前。”
敬妃說着話叫人折了兩枝紅梅:“你說,咱們要不要去瞧瞧貴妃姐姐,怎麼說姐姐病了這一場,如今好了些,咱們去看看也是理所當然的。”
莊妃點頭:“如此,咱們便去瞧瞧。”
後宮因着李鸞兒立下戰功而風起雲動,前朝也不平靜,上朝的時候許多人圍着嚴保家恭喜,嚴保家也都一一笑着應喝,纔要叫過邢虎來說幾句話,便聽到有人冷笑道:“有什麼可高興的,堂堂的將門嚴家如今也只剩下叫婦人出頭了,還一臉的得意,照我說,有些人很該羞愧的。”
嚴保家也不惱,笑着搖頭,卻聽邢虎上前一步:“怎的,婦人如何了?婦人就不能出頭了麼?偏一個婦人便能活捉韃子汗王,你這個堂堂七尺男兒沒那本事還在這裡酸文假醋,沒的叫人瞧不起。”
那纔剛說話的便是汪翰林,他最瞧不慣嚴保家,認爲嚴家沒本事由着一個婦人攪翻了天,大失男兒顏面,便出言損了幾句。
卻沒想到他的親家最先站出來與他不對付,汪翰林這時候臉色難看之極,他又是惹不起邢虎的,只能一甩袖子冷笑兩聲:“有辱斯文。”
嚴保家瞧的一陣好奇,拽了邢虎小聲問:“你們這對親家倒像是仇人似的,說起來人家汪家娘子也沒對不住你們邢家,如何你就看汪翰林不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