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氏原來認爲義忠侯疼幼子,這才早早的將戚清分了出去,爲了分家,不惜將先太太的嫁妝都給了戚清,哪裡知道義忠侯竟然給戚清請封世子。
在得知義忠侯上了請封摺子後,蔣氏大鬧了一場,如潑婦一般的對義忠侯一番打罵,又坐在地上號啕大哭,只說義忠侯不念夫妻情份,不管幼子死活,這是要逼着她們娘兩個去死。
鬧的義忠侯受不得了,一氣之下就威脅蔣氏若是再不收斂,他便立下遺囑等到他去世之後義忠侯府的錢財一分都不給蔣氏母子留,叫戚清將他們趕出去討飯吃。
如此,才嚇的蔣氏再不敢折騰了,並且,蔣氏也認清了義忠侯還是疼愛長子的,恐怕心裡還有些惦念那個被他氣死的先太太,雖然心中惱怒,可爲了幼子不被趕出去乞討,她只能打起精神來討好義忠侯,同時,對戚清和嚴宛秀也好了不少,她怕戚清將來繼承侯府後沒有她和戚平的立足之地了。
等到嚴宛秀被戚清接回家後,林氏很是高興的喚了李鸞兒去,挑了好些料子給她,有舒適的細棉布,也有華麗的雲錦並織造工藝繁複的緙絲,另有一匹千金難求的雲緞,這緞子做成衣服穿在身上柔軟如雲,再加上織造工藝也很講究,到如今南邊也只很少數的織造藝人能織成這種緞子,因此上便顯的極爲珍貴。
嚴家存的這幾匹雲緞還是林氏和嚴保家成親的時候先帝爺賞下來的,林氏一直存到如今都捨不得拿來做衣裳,大約是這幾日高興,便從庫房尋了出來。
其中一匹妃色的林氏與了施藍,寶藍的送了李鸞兒。還剩一匹湖綠的應該是給嚴宛秀的,如此兩個媳婦和一個女兒都照顧到了倒也很是公正,叫誰都說不出什麼來。
李鸞兒很是喜歡那寶藍的緞子,拿過來撫摸半晌跟林氏道了謝,林氏笑着應了一聲,指指桌上最後一匹杏紅的道:“這匹留着經承憬媳婦。”
就這短短的一句話道盡了林氏心裡的苦楚,當初嚴安國和周氏只得了兩個女兒沒有兒子。周氏的身子也因爲難產而壞掉。老二嚴衛國也只得一子,偏林氏在有了承悅和承忻之後又生了承憬,嚴保家是大哥。很不忍心自家兄弟沒有子嗣將來沒個承繼香火的,便是去了也沒個捧盆駕靈之人,便要將最小的兒子嚴承憬過繼給嚴安國夫婦。
林氏哪裡捨得,可她的公婆丈夫都要將承憬過繼出去。她一個女人家還能怎樣,只能由着他們把小小的承憬送到嚴安國那裡。自此之後,本來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卻只能叫自己伯母,便是林氏想要多瞧瞧承憬,對承憬好些都要避着人。
林氏也怕。怕她對承憬好了引的嚴安國夫婦心裡不舒服,以後苛待了承憬,爲着承憬。她強自把母子之情壓下,慢慢的。性子變的疏淡古怪,後來便成了那個看誰都不順眼,對誰都能挑刺的林氏。
李鸞兒如今和林氏關係好了,慢慢的琢磨着也明白了林氏的心思。
林氏是正正經經的古代大家閨秀出身,受過的教育便是叫她以夫爲天,要孝敬公婆,不能對公婆有任何的不恭敬處,更是要好好的對告誡夫家的人,這種教育在嚴老將軍硬壓着將承憬過繼出去的時候起到關鍵作用,林氏不敢怨恨公婆,不敢怪嚴保家。
她又實實在在的心裡憋着氣,久而久之,便將火氣散到從小被嚴老將軍夫妻養大的承悅身上,一點點的瞧不上承悅,天長日久的,對承悅冷漠就成了習慣。
如今李鸞兒看林氏摸着那匹布料說要留給承憬媳婦時的悵然和懷念心裡也有些不舒服,扭過頭去笑了笑:“太太與我瞧瞧這寶藍的料子做身什麼樣的衣裳好看。”
林氏回神,看着那布料想了好半晌才道:“寶藍色很挑人的,要是膚色稍黑些的就顯的難看,我是瞧着你比施藍白一些,纔將這料子送你的,我瞧着做身利落些的衣裳好看,不若做件密四門的襖子,再配上六幅繡花長裙,你穿上必然好看,又精神又顯的臉白白淨淨的。”
“還是太太眼光好。”李鸞兒在腦子裡構想了一下,也覺得林氏的提議好:“裙子上素些好,我想着單隻裙邊繡上一圈纏枝蓮便成,旁的都不用,那襖子拿珍珠做成釦子倒也好看。”
林氏聽的不住點頭:“跟你這麼一說,我都想做一身了,得,我回頭挑了好看的料子也弄這麼一身,咱們娘倆個穿出去倒也相配。”
李鸞兒掩了口笑着:“要是太太也做一身穿着跟媳婦出去,旁人不說咱們是婆媳,倒要說咱們是姐妹呢。”
剛好施藍進屋聽到這話立時也笑了:“太太,不若我也弄一身,過些時候寧家宴飲,咱們婆媳三人一起穿了,恐人家都要說太太是我倆的姐姐呢。”
妯娌兩個這話說的林氏也高興起來,指着李鸞兒和施藍直笑:“你們就哄我吧,什麼時候把我的好東西都哄了去怕纔不這般甜言蜜語的。”
李鸞兒一聽做出一副委屈樣子:“我和弟妹說的都是實話,絕沒有哄太太的意思,天地良心,太太實在誤會了我們,爲了跟太太表忠心,太太和弟妹做衣裳用的珍珠釦子我出就是了,唉,我那裡也只二十來顆大些的珍珠,到時候給太太送了來便罷。”
施藍一聽立時笑着:“旁人都說嫂子最是精怪,也最是聰慧的,如今我瞧着啊,嫂子再怎麼聰明也聰明不過太太,這不,不過幾句話的功夫太太便從嫂子那裡摳出許多南洋好珠子來,以後旁人再說嫂子聰慧,我是不信的。”
她這話說的婆媳三人都笑將起來,施藍掩了口邊笑邊道:“爲着跟太太表示我也沒哄太太的意思,少不得我也要跟着嫂子學了,我是沒那麼些珍珠的。不過我新得了些頭面,到時候也送了給太太挑就是了。”
林氏看着兩個媳婦捧她,心裡當真是美滋滋的,她只覺如今的日子過的相當的好,嚴老將軍餘威猶在,撐着整個嚴家,嚴保家兄弟又都分了家。各過各的日子。只過年過節的時候來聚聚,平日裡她就顯的很是清靜。
再加上她兒女婚事都好,兩個媳婦如今對她孝順。女兒的婆家也好,女婿對女兒千依百順,這麼一想,林氏只覺得沒丁點不順心的。不由想着怪道當初她出嫁的時候她母親拉着她說她是個有福的,如今看來。果然是有福的。
李鸞兒拿了衣料回去交到針線房,叫那裡的婆子姑娘照着她說的樣子做身衣裳,又真個挑了好些大珍珠送到老宅子裡。
李鸞兒是個恩怨分明的主,這麼些年來林氏對她實在不錯。她也投桃報李,時常的送些東西給林氏,東西不說多貴重。到底是她的一番心意,林氏手頭上也不缺金銀。要的也不過是個心意,每次她送了東西去林氏都很高興,下次便會送來比她多許多的東西來,說起來李鸞兒也不吃虧。
只她並不在意虧不虧,只是回報林氏的一片疼愛之心罷了。
果然,她前腳叫人送了珍珠去,後腳林氏便回了一些頭面,另外施藍也叫人送了幾樣首飾來,雖然不是多貴重的,可勝在樣子新做的也精緻,倒極得李鸞兒喜愛的。
顧歆和嚴宛秀的事情完美解決,李鸞兒便些也閒適了些日子,一直到了秋末之時,突然間傳來韃子進犯的消息。
而這兩年大雍朝風調雨順,再加上戶部尚書很能精打細算,朝庭倒是攢了些底子,這次一傳來韃子進犯的消息,德慶帝便要御駕親征,他的勁頭很足,大有不叫他去便不成的意思,內閣大臣並文武百官在萬壽宮外跪了多半天,另有耿直的御史險些爲着這事而以身諫君,差點弄出人命來德慶帝才消停了些,打消了御駕親征的主意。
不過,德慶帝是個很祟尚暴力武功的皇帝,如今又有了些能力,自然便要厲兵秣馬和韃子不死不休。
李鸞兒這時候時刻關注朝堂動向,在聽說德慶帝調兵遣將的時候,便請旨入宮,說是瞧李鳳兒,其實是請旨去的。
這兩年來德慶帝后宮有妃嬪入了冷宮,也有去世的,自然也有添進來的,只是不管後宮多少人,德慶帝也只有李鳳兒所生的一子一女,除此再無旁的兒女,因爲這個,德慶帝對李鳳兒就很是優容,對她生的兒女也是疼到了心坎上的。
所以,李鸞兒一請旨趙皇后便不敢不依,立時叫她進宮來。
李鸞兒還是像往常一樣從後門進去,進了門便有軟轎等侯,她坐上軟轎先去了壽安宮見過太后,再去永信宮。
一路上李鸞兒心說李鳳兒生下子女來有了大功,便是她這個姐姐也跟着沾了光,李鳳兒才進宮的時候那樣得寵,可她每次進宮來都要步行,如今李鳳兒的子女眼瞧着是立住了,她便也能坐轎子了,實在是……怪不得那麼些個女人爭皇寵,爭子女,這有了皇寵有了子女便是真不一樣的。
不知不覺的轎子擡進永信宮,李鸞兒下了軟轎就見李鳳兒正帶着一雙兒女等侯她呢。
到現在李家三兄妹裡也只李鳳兒生了個女兒,旁的都是兒子,李鳳兒這個女兒便顯的很是珍貴,不管是李鸞兒還是李春,對這唯一的小公主都溺愛非常。
李鸞兒一出現,那位早早得了封號領地的丹陽公主整個人便如小炮彈似的向李鸞兒衝過去,一下子扎進李鸞兒懷裡叫着:“姨母,抱,抱。”
李鸞兒笑着抱起丹陽公主,看向還站在李鳳兒身旁卻是滿臉嚮往之色的小皇子:“福豆,要不要姨母抱?”
德慶帝到如今只得了一個皇子自然看的千珍萬貴,小皇子的名字也頗費了一番周折,便是這小名也是想了好幾天才取的,福豆諧音福壽,是希望小皇子福壽雙全的意思,李鸞兒覺得小名很好聽,每次見到小皇子都叫他的小名。
福豆擡頭看看李鳳兒,李鳳兒笑着拍拍他的頭:“福豆想叫姨母抱便過去。”
福豆立時笑的,跑到李鸞兒身邊仰着頭眼巴巴瞧着,李鸞兒一手提起福豆,一甩一摟便將小福豆抱在懷裡。
她一邊抱着一個朝李鳳兒走去,丹陽和福豆在她懷裡面面相視,兩個孩子都覺有趣,不由的笑了起來。
笑了一會兒,丹陽問李鸞兒:“姨母,表哥呢?”
李鸞兒進了屋坐下來將丹陽放到膝蓋上,福豆也同樣放到膝上纔回答:“你表哥淘着呢,辰逸被你姨丈罰讀書,辰遠跟着他曾祖父習武呢,辰運在家算他這些年得的金錁子,辰迅滿府的研究風水,姨母的屋子叫你辰迅表哥已經擺佈了好幾回,如今越發不像樣子了。”
丹陽聽的咯咯笑着:“姨母,辰迅表哥進宮,給丹陽屋子擺佈……”
李鸞兒一瞪眼一攤手:“姨母最拿他沒法子的,說不得他長大便是徹頭徹尾的神棍。”
李鳳兒聽的也笑:“姐姐急什麼,咱們家如今也不差他一個人的吃食,也不必要非逼着他讀書上進,他即是愛看風水書便瞧,學成了也是一門手藝,總歸是餓不着的。”
李鸞兒無奈的嘆了口氣:“我是沒法子的,只能由他去,不過你姐夫倒是天文地理的都懂,他如今每日抽時間教導辰迅,防着他不走正道。”
兩姐妹正說話間,卻聽德慶帝在門外喊着:“福豆,丹陽,父皇來了,還不趕緊出來迎接父皇。”
李鸞兒聽的嘴角都直抽抽,這麼些年過去了,德慶帝竟是絲毫未變,還如孩子似的貪玩,叫李鸞兒實在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福豆和丹陽一聽德慶帝來了,立時就從李鸞兒腿上跳下來朝門口跑去。
德慶帝花心風流又貪玩,還是個神經病腦子也有問題,可他對兩個孩子那是真真的好,便是丹陽咬他一口他都笑呵呵的一點都不生氣,兩個孩子和他也很親近,一聽他來了,便喊着父皇的朝他跑去。
德慶帝蹲下來接住孩子,朝裡邊看看,見李鸞兒來了,便露出一些害怕的神色,縮了縮脖子:“嚴太太來了。”
李鸞兒微行一禮:“見過陛下。”
德慶帝拉了孩子進屋,一見李鸞和見禮趕緊擺手:“免禮,免禮。”
等到坐下來後,李鸞兒才說明來意:“臣婦此次進宮是想求陛下一件事。”
“什麼事?”德慶帝吃了一驚,未料到李鸞兒還有事求到他頭上。
李鸞兒一笑:“臣婦聽說陛下要派兵前往邊關擊退韃子,臣婦自認爲有些武藝,也有一腔報國之心,便想求陛下恩准臣婦從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