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慶帝這回出巡並不是微服,而是正經八百的巡視,因此帶的人很多,除去李鸞兒帶着一陣御前侍衛護駕,於希還帶了東府的府衛暗中保護,並且還有許多文武大臣跟隨。
後宮的嬪妃德慶帝原想帶上李鳳兒的,只李鳳兒不放心福豆和丹陽,並不樂意去,德慶帝無奈就帶了康嬪和德妃,後來王太后又叫他帶了貞嬪一處去。
自古帝王出巡都是大事,這事準備了好些日子,到了夏日德慶帝才得以出去。
只是因着拖拉的這段時日,德慶帝倒沒事,別人真是要吃苦了的。
本來春日出去倒是好天色,即不冷又不熱,護駕的人,隨駕的人都會輕鬆很多,可偏到了夏日,這天一日熱過一日,老大的太陽掛在天空正中曬着,就算是不動彈都是一身汗,更何況還得仔細伺侯德慶帝了,自然誰都不輕鬆。
御駕從京城出發,一路向南而行,德慶帝想要巡視民生,並沒有走水路,走的都是陸路,都是順着官道而行,速度不是很快。
第一日也不過走了百多十里地,到了傍晚時分到了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地方,四處都是荒山野嶺的,沒辦法只好架起營帳。
御駕出行,帶的東西自然多,這營帳也是其中之一,李鸞兒先與於希商量着選好了平坦的地方,又帶人搭帳子,德慶帝倒是沒瞧見過這些,一時來了興致,也在一旁瞧的很是歡喜,時不時的還比劃一下,討論幾句。
待見帳子搭好了,留於希帶人伺侯德慶帝,李鸞兒帶了一些人尋了個山頭打獵,不一時便弄來不少東西,比如野兔野雞之類的,帶着的御廚忙收拾了燒給德慶帝與那幾位嬪妃吃。李鸞兒幾個倒並不要御廚做的飯,他們自己點了火堆架起野兔燒烤起來。
待到入夜時分,營地上飄起濃濃肉香,德慶帝在中間最大的帳子裡安坐。他身旁陪了康嬪和德妃,下首位置坐着貞嬪,幾個宮女捧了食盒進來快速的擺飯。
德慶帝看到那一盆子野雞湯,又見各類的燒野菜還有炒的各色菌類,便問擺飯的宮女:“英武侯可用過飯了?”
宮女低頭一笑:“英武侯帶人正燒兔子呢。怕這會兒已經吃上了。”
“她倒是能吃。”德慶帝笑了一聲:“即是吃上了便算了,我原還想叫人給她備上一份飯呢。”
“英武侯也實在不識擡舉。”貞嬪冷笑一聲:“陛下都還沒用膳她倒先用上了,這眼裡還有沒有官家了。”
德慶帝叫人盛了一碗湯喝着,也沒答理貞嬪,只康嬪瞧了貞嬪兩眼笑了一聲,隨後就低頭與德妃說話去了。
這貞嬪並不覺得她說的話如何不對付,又絮絮叨叨道:“陛下很該好好的管束英武侯了,您瞅瞅李家人如今多過份,英武侯在朝堂之上說打哪個就打哪個,說給哪位老臣沒臉也沒人敢說什麼。她夫君又教導皇子,她哥哥鎮守邊關,她妹夫……陛下,小心李家有不臣之心啊。”
“貞嬪,這野雞湯不錯,你喝些吧。”德慶帝重重的將碗摞下,淡淡瞅了貞嬪一眼,起身便朝外走去。
康嬪低頭淺笑與德妃道:“她還當她是前朝大臣麼?就敢這樣直言犯諫,也幸好官家脾氣好,若是個脾氣不好的。說不得這會兒子已經將她打殺了。”
德妃一笑:“人家有太后撐腰呢,自然是不怕的,偏咱們這些沒靠山的就得小心翼翼,什麼話都不敢多說。”
“眼皮子淺的。怎的就一點心眼都不長呢。”康嬪實在想不出這貞嬪的心眼都長哪去了?瞅着面上也是精明的,怎麼內裡如此草包,王家叫她進宮怕不說不能庇護家中多得幾代富貴,恐還要帶累王家呢:“偏她就瞧不清形式。”
“如今中宮無子,整個後宮只有皇貴妃所生皇長子,形式如何誰還瞅不出來麼。偏她這般愛現,小心以後有報應。”德妃也看不慣貞嬪的行爲,冷笑一聲道:“皇貴妃那都是板上釘釘的了,誰瞧不出官家給皇長子鋪路呢,不然怎就這般信任提拔李家,偏她蠢的什麼話都敢往外講,待哪一日皇貴妃坐上那個位子有她好受的。”
貞嬪並沒有去關注康嬪和德妃,在她眼裡,這兩個就是透明人物,不值得關注的,她笑呵呵的端起野雞湯來喝了兩口,小聲道:“看來我說的很是,官家應該也在警惕李家呢,不然如何賞我湯喝。”
康嬪和德妃看貞嬪這個蠢樣子,着實忍不住笑着出了營帳,兩人尋了一處大笑出聲,康嬪扶着樹直揉肚子:“哎呀,姐姐,我實在忍不住了,她也着實太好笑了。”
“是,蠢的叫人哭笑不得。”德妃也是臉帶笑意:“她難道就聽不出官家是叫她閉嘴麼,怎麼還敢不要臉的這般張揚,竟然認爲官家是在獎賞她?”
“二位娘娘說什麼悄悄話呢。”
正當康嬪和德妃笑話貞嬪的癡傻時,不期然一個聲音傳來,兩人趕緊回頭瞧去,卻見李鸞兒手中拿了一根長長柳枝,踩着野花野草正向這邊走來。
待到近前,李鸞兒與這二位見了禮笑道:“娘娘們有什麼事這般好笑,說出來叫臣也笑上一笑。”
康嬪看看德妃,擺了擺手:“不過是在說那野雞湯罷了,到底是纔打來的野物,比宮中的還好喝一些。”
李鸞兒笑道:“這倒也是,山中野物多,若是烹調得法,倒也是別有一番滋味的。”
說到這裡,李鸞兒又笑了起來:“這回二位娘娘跟陛下出巡,恐怕要一飽口福了,這一路上走過去,各地各府都有那特色美食,想來官家是必要嘗上一嘗的,娘娘們也能跟着沾些光的。”
“哦?”康嬪一聽便有幾分好奇:“英武侯見識廣,也與我們說說都有什麼美食。”
左右無事,李鸞兒又已經吃飽了,也樂意跟這二位閒聊幾句,便靠着樹將那柳枝扔到地上笑道:“我瞧着快到保定府了,這保定府有名的便是驢肉火燒還有燜子,驢肉倒也是好物,味道好又滋補,素來有天上龍肉地下驢肉的說法,早年間我也嘗過,味道確實不錯,還有保定府的小鹹菜做的也好,待到了地兒二位必要嘗一嘗的。”
看康嬪和德妃聽的認真,李鸞兒心說這二位自小就在深宅大院長大,待到歲數大些進了宮,從一個籠子到了另一個籠子,自此與困獸一般只能囚禁着,就是有聰明才智也不得施展,只能用在後宅爭鬥上,也難免太過孤單苦悶了些,即是她們愛聽這個,多講一些也無妨,便笑道:“再往南走還有那鍋貼、燒餅、再有各地特產的乾果,趙縣特產的雪花梨,到了南邊好吃的更多,各類的精緻點心,各色美食不斷……”
她一樣樣的說,直叫康嬪和德妃這兩個素來心智極堅強的也聽的直流口水,忍不住到:“若是陛下從這些地方經過,是必要嘗上一嘗的。”
康嬪瞅了瞅李鸞兒笑道:“英武侯倒是見多識廣,這些可曾都吃過的?”
李鸞兒擺擺手:“哪裡就吃得盡呢,我纔去過幾個地方,說起來你們莫笑我,我是個極愛吃的,便想着將大雍朝走遍,各地的美食都要嘗上一嘗,只我嫁了人困於後院哪裡能出得去,無奈之下只能從了軍,便想着借征戰多走些地方,多嘗些好吃的。”
她嘴裡說着莫笑,自己倒是先笑了起來,康嬪和德妃聽的都傻了眼,完全沒想到以軍功見長,以武藝著稱的英武侯參軍的初衷竟是不能四處走動品嚐美食。
這兩個人一想到那在朝堂上素以潑皮無賴見長,叫人人聽到都頭疼不已,許多人聞名色變的英武侯竟然是個吃貨,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只這二位這般一笑,便覺英武侯也並不難相處,不由的生出幾分親近之意來。
笑過之後康嬪嘆了口氣道:“英武侯還能借着征戰四處走動走動,只我們怕這輩子都別想出去走這一遭了,那等風光美食也只能在夢裡得見。”
這話帶着股子悠悠的怨氣和鬱悶,李鸞兒只是笑,並不曾安慰她。
等李鸞兒走後,德妃便勸康嬪:“你也莫多想,總歸咱們小心些,再好好服侍官家,這回跟官家出來的只咱們三個,我瞧着官家是不待見貞嬪的,這便是咱們姐兩個的機會,若是能借這回懷了胎再生個皇子出來便好了,咱們也不求他如何,只求將來他能將咱們接出宮,也能叫咱們嚐嚐英武侯所說的那些個美食,也不用困於一地終日長嘆了。”
康嬪聽了頓時鼓起無限的勇氣來:“罷,便是爲了將來能好,咱們也得抓緊機會的。”
德慶帝帶着怒意離了帳子,慢慢踱步,他身後跟着幾個小太監仔細的伺侯着,德慶帝走了一會兒遠遠瞧見一條小河,又見幾個侍衛在河邊不知道作甚,一時起了興致就過去瞧瞧。
走的近了就聽到幾個侍衛相勸的聲音,再一瞧,不遠處地上坐着個渾身溼淋淋的女子,女子披散着一頭長髮傻呆呆的坐着,臉上也不知道是河水還是淚水,將臉龐都溼了,又聽幾個侍衛相勸的聲音。
德慶帝還沒走過去,就聽到一個侍衛道:“咱們都是男子在這裡多有不便,不如去請英武侯來問問這小娘子到底是怎麼回事吧。”
立時就有人贊同,又有一個侍衛飛也似的去請李鸞兒。
德慶帝幾步過去詢問:“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