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個……”
四嬸子一邊心裡暗罵李鸞兒尖牙利嘴,一邊吱唔道:“你也知道我們家日子過的艱難,哪裡有什麼糧食。”
“四嬸子說換鹿肉,我還以爲您家有餘糧呢。”
李鸞兒淡淡的笑着:“如今誰家日子過的不艱難,我想着嬸子家日子要是過的好,咱們又是一家人,嬸子心好,可憐我們孤苦伶仃的,指不定要拉拔我們呢,哪想到嬸子家也這樣難,罷了,還是我們命苦,連糧食都沒有,整日價捱餓,這不,馬上就要到孃親的四七了,我們連供奉的東西都拿不出來,唉!”
說話間,李鸞兒一臉愁苦的低下頭:“望嬸子可憐可憐我們,把欠我們家的糧食還上吧。”
“那啥,我們急着趕集呢,這事改天再說啊。”四嬸子終於撐不住了,大聲嚷着讓趕車的快走,車伕應了一聲,揮了幾鞭子,那老舊的牛車竟是快了不少,不一會兒,就把李鸞兒姐妹拉下了。
李鸞兒擡頭,嘴角掛着冷冷的笑容,哪還有剛纔的愁悶:“果真是不要臉的貨色。”
李鳳兒呸了一聲,朝着車子縮小的影子罵道:“種了我們家的田,竟還想着佔便宜,當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照我說,姐姐當初就不該把田給他們種,便是賣了,也比給這些個白眼狼強。”
“我不過是圖了個輕省。”李鸞兒伸手摸摸李鳳兒的頭笑着解釋:“那也是沒法子的,咱們家有多少田他們都知道,若是不給他們種,指不定還要出什麼夭蛾子呢,到時候,咱們怕是一日都不得安生,你說的賣田的事情我也想過,可有那些個不省心的族人,咱們的田可不好賣,咱們年幼,又是女兒家,咱們出頭談賣田的事情,難免不會被人坑了,再者,就算是談好了,那些個族人從中摻上一腳,怕是也賣不了。”
說到這裡,李鸞兒停了一下,從揹簍裡拿出水壺喝了些水才繼續道:“如今這個樣子也好,反正那地契在咱們手裡,他們便是種上幾年,田還是咱們的,等哪一日咱們有了能力,想要收回自己家的田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如此算來,比賤賣了要強不少。”
她笑着擡頭,看看東邊漸升的太陽:“種田一年能得幾個錢,爲了那幾個錢弄的自己不安生,我倒寧願像現在這樣,他們拿了田又不願意給糧食,難免覺得虧欠咱們,便不好意思再管咱們的事,真是有那不知進退的說道起來,咱們也有話拿他們。”
“還是姐姐考慮的周詳。”李鳳兒想了一會兒覺得是這麼個道理。
她算了一筆帳,家裡十來畝地,一年能產多少糧食,頂足了到頭來除去雜七雜八的花銷,做那土裡刨食的,一年也攢不了幾個錢,倒是不如現在,她姐姐只獵了一頭老虎所得的銀子便比種十年地也不差上什麼。
這麼一想,李鳳兒倒也看開了:“姐姐嫁到崔家那麼些時日,果然長了見識,以後家裡的事情還得姐姐做主。”
姐妹倆一行說一行走,不知不覺進了城,她們先尋到嚴家,敲開後門找了周管事,並沒有進院,直接把鹿送給周管事,李鸞兒笑道:“前兒獵了頭鹿覺得稀罕,也沒宰殺,直接牽了過來送給家裡的小郎君玩吧。”
說完,李鸞兒拉着李鳳兒轉身要走,李鳳兒還想着這鹿值多少銀子,不想被李鸞兒一拉,差點跌個跟頭,她纔要問李鸞兒爲什麼不要錢,可看李鸞兒朝她使眼色,便不敢多言。
走了沒幾步,便聽周管事在後邊急道:“小娘子,且等等。”
李鸞兒回身:“您老還有什麼事?”
便見周管事拿了荷包遞過去:“小娘子來的真巧,今兒剛好是我們家大少爺的生辰,家裡的人都得了賞賜吃食,小娘子送鹿上門,也算是給我們少爺慶生了,這回禮定是要收下的。”
“這個?”李鸞兒有些爲難。
周管事硬是把荷包塞進她手上:“小娘子不收可不好,這是規矩。”
李鸞兒一聽這話,也不推辭了,笑着收了下來:“那好,我收下便是,周管事替我向你們少爺道聲賀。”
“好咧。”周管事笑眯眯的答應了,又目送李鸞兒和李鳳兒走出去老遠纔回轉。
“姐姐,快看看他們給回的什麼禮。”走出去一段路,李鳳兒興奮的拉着李鸞兒便要看那荷包,被李鸞兒瞪了一眼才消停。
李鸞兒把荷包收好,拉了李鳳兒去買供奉用的香燭紙錢,又想着金夫人來了家裡那麼多時日,也只那一身衣裳,換洗都是穿的李鸞兒的舊衣,很該給她置辦兩身衣物了,便拽着李鳳兒進了城裡最大的布店新合裕。
一進門便看到一片繁忙景象,來來往往買布的客人,招呼的小二,還有幫客人送布料的幫閒,使的店中熱鬧一片。
“兩位小娘子要買什麼布?”一個穿着青布衫,約有二十來歲,一頭烏髮紮起,臉上薄薄抹了一層粉的高瘦青年一臉笑容的過來,引着李鸞兒和李鳳兒往裡走,一邊走一邊介紹:“掌櫃的才從南邊進了一批細棉布,料子好,花樣也好,小娘子這邊瞧瞧。”
李鳳兒很感興趣的就要過去看,李鸞兒搖了搖頭,看看那青年,瞧他的樣子,應是來店裡幫閒的,又聽他口齒伶俐的介紹各類布料,想來對這店是最熟悉不過的,便問:“我想買些上年紀人穿的好料子,你們這裡可有?”
“一看小娘子就是個孝順的,這怕是給長輩買的吧,實話說了吧,這整個鳳凰城就數我們新合裕料子最全,若是我們新合裕都沒有的,別處就更沒了,小娘子找好料子是吧,請這邊瞧。”
那人一番說道,引着李鸞兒和李鳳兒穿過大廳,進了後邊另一個稍小點的廳堂,這裡也是擺滿了各類的布料,只是比前邊要安靜許多。
李鸞兒舉目四顧,便見這裡擺放的都是各類的絲織品,綾羅綢緞應有盡有。
“姐姐,你看這料子可好?”李鳳兒明白李鸞兒應是給金夫人買衣料的,一進門便找那色彩穩重又富貴的料子瞧,她很快尋到一匹秋香色枳萬字不到頭紋的綢料。
“我看看。”李鸞兒纔要接過那料子細瞧,就聽到一陣喧譁聲傳來,緊接着,便有好幾個管事模樣的人進門,這些人一進來,便指着好些料子道:“這些,還有這些,全都包起來,我們都要了。”
那幾個管事指的都是色彩鮮豔的料子,而且還是這店裡瞧起來最顯眼,織的也最漂亮的,想來,應該是家裡有什麼喜事要辦。
“吳管家,哪陣風把您給吹來了。”早有夥計去包料子,一個掌櫃模樣的人鑽出來臉上帶着笑容和帶頭的管事套近乎。
“怎麼着,你還不知道啊。”那吳管家一瞪眼:“崔家明天到我們家下定,說是等科考過後便迎娶我們小姐的,這日子定的可急着呢,我們家小姐的嫁妝雖說早就準備着了,可臨到頭,還是有些東西不全,也不值得再去別處採購,便在城裡買些湊和着吧。”
“那是。”掌櫃的一臉饞笑:“這高門大戶的結親和小門小戶可不一樣,必要仔細的,您買這些個料子是……”
吳管家一笑:“可別以爲買這些是給小姐用的,這都是買來給丫頭裁衣服的,到得成親那日,府裡的丫頭總也要穿的鮮亮些吧。”
李鳳兒聽了這話撇了撇嘴,很有些看不慣那位吳管家的作派。
李鸞兒聽了倒沒如何,她雖然也聽出來了,這吳管家怕就是要嫁給崔正功的張鶯家的管家,不過,她不是原身,對崔正功沒感情,對張鶯也沒有什麼偏見,心裡絲毫波瀾不起,她拿起那塊料子細瞧,瞧着這料子織的不錯,紋路也適合金夫人,便想買下來,誰料,就在這個時候,吳管家一步上前,猛的奪過她手裡的料子大聲道:“這料子也不錯,倒是適合我母親穿,掌櫃的,包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