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給我滾,滾遠點。”
嚴保家一進門就聽到林氏的怒吼聲,緊接着又聽他的兒媳婦慢聲細語的勸着:“太太難受罵媳婦兩句,媳婦受着倒沒什麼,只是,太太萬望保重身體,家裡的活計都有下人去做,太太少操些心爲上。”
嚴保家不由點頭,這媳婦倒還真不錯,自家老爺子眼睛當真是好,選的媳婦雖然出身不高,可一聽這說話便知是個溫良孝順的,只是林氏有些太過了,新媳婦進門可沒多少日子,她就當着那麼些下人的面罵上了,這叫兒媳婦以後還怎麼回來,豈不是叫那些下人也瞧不起兒媳婦麼。
“太太什麼時候病了?”
嚴保家打簾子進了裡屋,就見林氏在牀上半躺着,李鸞兒恭敬的站在一旁,手裡還端了一碗白水。
李鸞兒一見嚴保家進來,趕緊過去行禮:“見過老爺,太太都病好些日子了,因着沒請到好大夫這病越發的沉重,老爺還是勸着太太好好的吃藥歇息吧,不然,我怕太太更難受。”
病了好些日子?
嚴保家原以爲林氏是今天才病的,可聽李鸞兒這話竟是病了好多天了,他記得昨天林氏還極有精神的和他商量過年前給承忻訂下婚事,等過年開春之後給承忻娶親呢,怎麼竟不知道她原來那時候已經病了呢?
嚴保家可不傻,瞧瞧林氏的樣子,再瞧瞧李鸞兒心下就明白過來,這應該是林氏在裝病,好搓磨搓磨老大媳婦。
想明白了,嚴保家就有些生氣。覺得林氏實在有些過了,甭管怎麼着這李氏如今是他嚴家的兒媳婦,好也罷壞也罷即嫁進來了就該好好對人家,就算是瞧不上眼不見就是了,總歸是分了家的,李氏又礙不着林氏什麼,做什麼這樣折騰人。
“病了就好好休息。”雖然生氣。可嚴保家也不會在兒媳婦面前給林氏沒臉。叮囑了兩句又對李鸞兒道:“你太太身子不好難免火氣就大些,做晚輩的就多包涵些。”
“老爺說的是。”李鸞兒趕緊應下:“媳婦也知太太因着頭疼才罵我的,我倒真沒什麼。只是心疼太太難受,說起來,要是我能替太太病我也心甘情願,只這不是旁的。我代替不了。”
“好孩子。”嚴保家一聽這話,當時對李鸞兒印象更好了些:“你多生受些。好好照顧太太。”
“是。”李鸞兒笑着答應,回頭又遞過水給林氏:“太太,您嚷了一通怕是口渴了,多喝些水吧。我知太太愛喝茶水,不愛喝白水,可現在您才喝完藥。要是喝茶水難免會減了藥性,不若喝些白水潤潤喉嚨也是好的。”
“我不喝。”林氏一擺手。賭氣扭到一旁。
“太太,多少喝些吧。”李鸞兒又將水往前遞了遞。
“一邊去。”林氏氣的一揮手將李鸞兒手中的茶杯揮落下來,李鸞兒手疾,一伸手又抄了起來,茶杯裡的水一丁點都沒灑出來:“太太喝水。”
嚴保家看的皺起眉頭:“孩子一片孝心照顧與你,你怎生不領情,瞧把孩子嚇的,趕緊起來喝口水,也算是成全了孩子這片孝心。”
嚴保家一口一個孩子,其實已經打心底接受了李鸞兒,這話聽在林氏耳內更加刺耳,她一翻身坐起來伸手指着李鸞兒:“她一片孝心,我怎麼沒瞧見她哪裡來的孝心。”
“太太怎麼了?”
林氏才喊完,嚴宛秀便帶着兩個丫頭進了屋,一進門就見林氏一臉怒意,轉過頭問李鸞兒:“不是說太太病了麼,這是……怎麼說的?”
林氏見嚴保家滿臉不贊同,心裡更是窩了火,見着嚴宛秀便如見到救星一般:“秀兒,過來,到我跟前來,別和李氏這賤婦說話,她最是藏奸的,省的跟她學壞了。”
“太太!”李鸞兒更是做出一副委屈樣子來。
“你……”嚴保家氣的臉色青白:“媳婦有心照顧於你,你怎麼如此……你這麼口口聲聲責罵兒媳婦病就好了?林氏,你林家就是這樣教導於你的?”
嚴保家這話說的重了,叫林氏更加氣憤,她不敢對嚴保家如何,原想忍一口氣,可扭頭的時候卻見李鸞兒低頭勾起一絲笑來,這下子,林氏幾乎失去理智,伸手抓了引枕就朝李鸞兒扔去:“滾,給我滾出去,我再不想看到你。”
李鸞兒垂頭朝嚴保家行了禮:“老爺,媳婦先出去了,您,好好勸勸太太吧。”
說着話,李鸞兒有些狼狽的帶着瑞珠出了屋子。
她前腳一走,後腳嚴保家指着林氏怒斥:“你糊塗了,那是父親千挑萬選選出來的兒媳婦,雖說她家世並不如何,可到底宮裡還有個妹子,家裡還種着一位神醫呢,那位金夫人可救過父親的性命,就衝這一點,你也該對她好一些,你……我要怎麼說你纔好。”
“對啊。”嚴宛秀也覺得嚴保家的話很在理,點點頭道:“大嫂爲人很不錯的,行事規矩有禮,說話又大方爽朗,太太如何就瞧不上,我瞧着大哥對大嫂也很滿意,他們夫妻和睦的緊,太太就是旁的不爲,爲着大哥,也該給大嫂一些面子。”
丈夫和女兒都向着李鸞兒,叫林氏幾乎要氣暴了,自然心裡對李鸞兒更有成見,覺得李鸞兒真是太奸詐了,才嫁過來幾天,就將一家子的心都勾的向着她了,要是長久下去,還不定怎樣呢。
“你們都說她好,我卻瞧不出她哪裡好來,我瞧着,她那性子奸的很,你們都被她給騙了。”林氏倔脾氣上來,帶着怒氣反駁嚴保家和嚴宛秀。
嚴宛秀很是無奈:“太太說說大嫂如何藏奸了。”
“她。”林氏猛的坐起,一鼓氣的開始數落李鸞兒的不是:“她藉口力氣大不給我捏頭,捶個腿能將美人捶給捏斷,叫她給我去收梅花上的雪水,她收的那麼快。不定給我弄了些什麼水呢,說不得,她連寶瓶都收買了,還不叫我吃肉,老叫我吃素,非但如此,還把她家裡那尊大佛請來給我看病。叫我喝苦藥。不叫我操心,老叫我多喝水,不給我茶吃。總叫我喝白水……”
林氏一口氣說完,聽的嚴保家一肚子的火,嚴宛秀更加無奈。
“你聽聽,這都叫什麼話。”嚴保家氣的指着林氏數落起來:“那是對你不好。是欺負你了?媳婦是藏奸了麼?我怎麼聽着口口聲聲都是爲着你,咱們兒媳婦力氣大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你還叫她弄這些精細活,還收什麼梅花上的雪水,你這不是明顯作踐兒媳婦麼,她沒和你翻臉就已經不錯了。”
“太太。”嚴宛秀堆了笑臉勸着:“大嫂是真真爲着你好。一言一行都是替你着想的,您病了,自然不能再吃大魚大肉的。吃些素反而對身子好,大嫂家那位金夫人醫術高明。爲人又清高,好多人請她去瞧病都請不到呢,大嫂能將她請來給太太瞧病,證明大嫂心裡惦記着太太呢,再者說,人病了哪有不喝藥的,正所謂良藥苦口,這藥苦纔是好藥,還有,大嫂懂些醫術,勸太太的話也對,喝了藥喝茶水會有礙藥性,還是喝白水的好。”
“你瞧瞧,你瞧瞧,咱們閨女說的多好,你啊,當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嚴保家氣的一揮袖子走了:“我今兒宿在書房了,免的叫你給過了病氣。”
林氏眼睜睜看着嚴保家出去,又抓着嚴宛秀的手:“秀兒,你嫂子是真不好,我……”
“太太,我該給祖父請安了,我先走了,明兒再來瞧太太。”嚴宛秀起身逃也似的出了林氏的屋子。
林氏想着帶着怒意離開的丈夫,還有對她明顯不耐煩的女兒,頓時有種衆叛親離的感覺,她眼裡含着水光,咬牙道:“好個李氏,竟將我害到這種地步,咱們且走着瞧。”
嚴宛秀從林氏屋裡出來,帶着丫頭一路疾行到了嚴老將軍那裡。
她走的忒急了些,全也不覺得冷,等進了嚴老將軍屋裡被熱氣一蒸,便出了一身的汗,臉上更是紅通通一片。
將外面的大衣裳脫下來交到丫頭手裡,嚴宛秀轉過屏風進了暖閣,對正盤腿坐在炕上的嚴老將軍行了一禮:“見過祖父。”
“宛秀丫頭啊。”嚴老將軍放下手中擺弄的東西:“你用過飯了麼?沒用的話一會兒在祖父這裡用些。”
宛秀一笑:“沒用呢,我惦着祖父這裡的好東西,特特來的早了些,就是想和祖父一起用飯。”
嚴老將軍一笑,叫過宛秀,一指他面前放在炕桌上的新奇物件:“你瞧瞧喜歡哪個就挑去,剩下的我叫人給玉秀、茹秀幾個送去。”
宛秀走過去瞧了瞧,竟都是些好東西,有那整個木頭雕的小巧房屋,屋頂是能掀下來的,裡邊的桌椅也都是能活動的,玩起來倒是不錯,還有木製的風車,轉動的時候都能車上水來。
還有一個八音盒,一個玻璃制的小梳妝鏡,紅泥砌的小火爐,還有一套玉製的小巧酒杯……
宛秀瞧着那木房子是真喜歡,過去拿起來:“這個給我吧。”
嚴老將軍笑着點頭:“我老頭子又不玩這個,你喜歡就拿去。”
他瞧着宛秀,笑問:“怎麼的,從你太太那裡逃過來的,你太太是不是又對你說你嫂子的不是了。”
宛秀也笑了:“祖父猜的真準,我瞧着嫂子倒是好,只是太太怎麼就是瞧不上眼呢。”
嚴老將軍哈哈一笑:“我瞧着你嫂子也好,看來,咱們祖孫倆眼光一致,不過,你太太正犯彆扭呢,她啊,裝病把你嫂子找來,就是爲着折騰你嫂子一番,你這幾天躲着些吧,省的夾在兩個人中間爲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