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是妾身順杆爬。”李鳳兒說着話垂下頭來,面上不禁有些愁容:“妾身父母早亡,這一年多來,妾身很明白沒有父母的苦楚,真恨不得以身替了妾身孃親,叫她好好活着,可惜這事由不得妾身,今兒見了太后,妾身瞧着娘娘慈悲和善,不由想到妾身的孃親,妾身是真心想要服侍好娘娘的,這話一點虛言都沒有。”
“你倒是個孝順的。”王太后也知道李鳳兒以前的日子過的苦,心下也哀嘆她父母早亡,叫她受了欺凌,看她這番樣子,倒覺得她實在是真性情,便也憐惜了幾分。
德慶帝想到明啓帝去後他的日子也不好過,又想着他還有母親疼愛,可李鳳兒父母俱亡,想來日子過的比誰都苦,心頭也是痠軟不止。
“妾身不敢說孝順,只能說受了無父無母的苦楚,極羨慕旁人有父母親的。”李鳳兒擡頭,又是一臉笑容:“今日娘娘說叫妾身來相伴說話,妾身真的很高興,就想着多孝敬娘娘一些。”
“倒是可憐你了。”王太后拍拍李鳳兒的手,見她雖然進了宮,可沒有一丁點張狂的樣子,穿着打扮也很素雅,心道這孩子是個實誠的,果然自己兒子的眼光還不錯,挑了個好的,若不然,弄個妖里妖氣的進宮,還不把宮裡弄個天翻地覆。
王太后拉着李鳳兒說了幾句話,就叫她坐下,看了看德慶帝之後,纔將盧氏的事情細細道來。
李鳳兒靜靜聽着,可心底已經翻起巨浪來,她就猜着以於希對德慶帝的忠心來看。三仙山的事情德慶帝一定知道,原還想拿這事做文章,卻沒想到那盧家竟然有恩於先帝,倒搞的盧氏必須進宮,弄的她要和仇人虛與婉蛇。實在是心下不痛快。
“我也知委屈了你,可你是個好孩子,也該知道官家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想來,你也能理解官家的。”王太后這話雖委婉,可是裡邊也帶着那麼幾分強橫。聽的李鳳兒垂下的拳頭都捏緊了才能笑出來:“妾身的事不算什麼,只要官家好就好,妾身不委屈。”
“好,好……”王太后一連說了好幾個好字,看李鳳兒倒更是和氣了幾分。
德慶帝也是心頭歡喜。他幾步過去拉着李鳳兒大聲道:“鳳兒你放心,就是盧氏進宮,朕也不會多瞧她一眼,她要是不知好歹與你過不去,朕和母后都饒不了她。”
李鳳兒垂頭,雖然在笑,可心頭卻有幾分苦意,她想到李鸞兒說的那些話。進宮前李鸞兒就說進了宮是人都會變的,因爲宮中根本容不下天真,更容不下真實。你若是真心對人,唯有一途可走,那便是個死字。
原她雖記住了可還有些不信,想着只要她和官家真心實意的過日子,管旁人如何,可如今才知道。這宮中哪有她想的那麼簡單,官家也並不像她想的那個樣子。
宮中關係太過紛雜。官家身上也糾纏了太多的東西,她和官家怕是不能像先帝和王太后一樣舉案齊眉的。
雖然心裡都明白。可到底意不平。
陪着王太后又說了一會兒話,李鳳兒就和德慶帝相攜離去,等出了壽安宮,李鳳兒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猛的甩開德慶帝的手自顧自的往永信宮走去。
德慶帝一瞧頓時嚇住了,趕緊去追,口中叫着:“鳳兒,你這又是怎麼了?”
李鳳兒停下腳步,嘴裡只管冷笑道:“盧家要殺我你和我都明白,盧氏要進宮了我心裡怎麼能痛快得了?”
“可是?”德慶帝還是不明所以:“你不是說不計較了嗎。”
“殺身之仇怎可不計較?”李鳳兒摘了一朵花扔到地上,狠狠的踩了一腳:“我說是不計較了,我也是當真的,以後盧氏進宮我也不會與她爲難,只是我心裡到底不痛快的,我不能朝別人說什麼,你是我夫君,我難道還不能朝你討個公道麼。”
德慶帝一聽就明白了,趕緊舉起雙手:“是極,是極,該的,這都是應該的,是因着我叫鳳兒委屈了。”
“太后待我好,我也看出來了,心裡也明白,我也真心拿太后當長輩敬愛,我素來羨慕太后與先帝爺的感情,知道盧家與先帝有恩,也知太后心裡必是難過的,我不忍叫太后爲難,便什麼都答應了,也會真心實意去做,可是,可是……到底氣悶……”李鳳兒越說越氣,跺了跺腳伸手一指德慶帝:“都怪你,我在鳳凰縣呆的好好的幹嘛叫我進宮來,我才進宮幾天,就看出來了,滿宮的人各有心思,那些彎彎繞我可弄不來,真真悶死我了。”
“都是朕不好。”德慶帝一看李鳳兒發火就有些不知所措,只一個勁的賠禮道歉:“都怪朕惹鳳兒不高興了,這麼着吧,朕帶鳳兒騎馬去如何?”
李鳳兒一撅嘴:“騎什麼馬,我記得你奏章還沒看完呢,走,我陪你去處理公事,等幹完了活咱們舞劍。”
“好,這個好。”德慶帝一聽喜上心頭,拉了李鳳兒便走:“朕這些日子可沒閒着,與侍衛們學了好幾招,一會兒咱倆好好比劃比劃。”
說着話,這兩個人越走越遠,卻沒瞧見花叢中一個太監探出頭來,那太監不是別人,正是王恩。
王恩嘴角含笑,輕輕點了點頭:“李二娘子果然好心性。”
說着話,他快步回了壽安宮,見王太后還在榻上歪着,似乎在等他,王恩趕緊收斂了臉上的笑意,過去行禮。
“他們都說什麼了?”王太后擺了擺手示意王恩起身。
王恩站起來小聲把李鳳兒和德慶帝的對話學了個十足十,學完了一句不添油加醋,只那麼瞧着王太后。
王太后聽完倒是笑了:“怪道皇兒說她性子直,我說她怎的答應的那樣爽快,又一點委屈的樣子沒有,還當她是個心計深的呢,如今看來,倒真是個爽直的,這脾氣倒真合我的意。”
說完這句,王太后一揮手:“你下去吧。”
王恩趕緊行禮,小心的退了出去,一出門揮了把汗,心裡對李鳳兒評價又高了一些,更是下定決心往後要好好的輔助李鳳兒。
王太后臉上帶着鬆快的笑容:“她也算是個識趣的,也知皇兒愛玩,竟知道勞逸結合,也知道引導皇兒多處理公事,倒真是不錯。”
說到這裡,王太后對李鳳兒也算徹底放下心來。
一個一出壽安宮就敢朝官家發火的嬪妃又能有多少心眼,而且聽她說的那些話,行的那些事,必是對官家十足十真心的,這樣的人在官家身旁是叫人放心的,王太后歷經沉浮,又怎麼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她便想着,就衝李鳳兒這份誠心,以後也該當護着她一些。
李鸞兒和嚴承悅緊趕慢趕終於在下雨前趕回戲園子,眼瞅着外邊暴雨傾盆而下,一時天氣昏暗下來,李鸞兒瞧瞧方几上被禍害的差不多的點心,嘆了口氣,心說這雨一時半會兒也住不下了,誰知道在晚飯前能不能趕回家中,索性倒不如在戲園子裡吃飽喝足了爲上。
許是下雨的緣故,戲園子裡的人倒明顯多了些,大概是被大雨耽誤了腳程,一時因路遠回不了家的人便跑來戲園子裡歇息,這人多了,戲便也跟着變了。
先前的兩齣戲都是文戲,這會兒子風聲伴着雨聲,再加上人聲,有些吵鬧,若是再唱文戲的話又有幾個人能靜下心來去聽,倒真是不划算,因此上,戲臺上也跟着變了戲,變成一出武戲,看起來熱熱鬧鬧的,倒是更勾人些。
李鸞兒看了片刻,纔要招手叫王德子來弄些吃食,就聽嚴承悅笑道:“大雨一下,天兒倒是涼快下來,在這兒坐着有些冷了,大娘子若是不嫌棄,不如轉到包廂裡,吃東西也方便,更暖和一些。”
李鸞兒一聽這話有幾分道理,也不推辭,起身就推着嚴承悅往二樓走去。
走到樓梯口,嚴二和嚴承憬過來幫忙,要擡輪椅,卻被李鸞兒止住,李鸞兒兩隻手抓住椅背,輕輕鬆鬆的就把輪椅給擡了起來,快步朝樓梯上走去。
才走了沒幾步,卻見留王臉帶怒容帶着幾個隨侍從樓上下來,一時間,兩方人馬把樓梯堵個嚴實,上上不去,下下不來,真有些爲難。
留王自持身份不願意後退,李鸞兒這裡覺得自己搬着輪椅走了這一段路了,若是後退的話以前可都做白工了,也不樂意退讓半分,就這麼僵持起來。
“大膽。”留王身後的隨侍大喝出聲:“這可是留王殿下,爾等還不退去。”
不說李鸞兒,嚴承憬和嚴二聽了卻只見了禮,絲毫不樂意往後退,李鸞兒笑了笑:“留王安好,小女子不便見禮,還請多見諒。”
說完這句話,李鸞兒竟又上前了一步,趁留王不注意伸手一抓,她這會兒一手舉着輪椅,一手舉着留王微微轉身,就把留王放到她的下方。
“你……”留王臉色只稍微變了變,卻並沒有出聲喝斥,反倒他的隨侍看不過眼訓起李鸞兒來:“哪來的小娘子,敢在留王面前撒野。”
“罷!”留王一擺手,阻止了隨侍接下來的話,意味深長的看了李鸞兒一眼,輕輕一笑,那雙魅意無盡的狐狸眼似是要將李鸞兒看穿一般:“不過是個殘廢,本王今兒便當行了好事,不與你們計較了。”
一句話,李鸞兒沒有怎麼着,嚴承悅反倒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