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末終於到來了,顧曉音忐忑不安的坐上了汽車,跟着蘇憶蓉去了溧水。一路上蘇憶蓉興奮的講述着她們那裡的各種風光,顧曉音的心思卻早已跑到了那個郭般身上。最讓她爲難的,就是如何編出一個合適的藉口,能夠向郭般的家人打聽那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畢竟那肯定是他們最傷痛的記憶,又要在十多年後被迫打開,實在有些殘忍。
正思索間,蘇憶蓉家已經到了。蘇家的父母很高興看到女兒回來,也很熱情的接待了顧曉音,帶着她們參觀了她家的果林和魚塘,真是一片田園雅趣。顧曉音本想下車就去郭般家轉轉,這一來也只得耐心接受這美味的款待了。
入夜,顧曉音躺在軟和的牀墊上怎麼也睡不着。倒不是因爲換了地方不適應,實在是想起郭般的事情就一點頭緒沒有。一旁的蘇憶蓉很是奇怪,問她今天坐了汽車,又山前山後的跑了一趟,居然還不累啊?
顧曉音有些猶豫。雖說蘇憶蓉和她也是同學三年,平日裡無話不談的好姐妹,可關於這些神神鬼鬼的話,告訴她也未必相信。如果相信就更糟糕,恐怕只會讓她增添許多的害怕和煩惱,就像顧曉音現在這樣。一時間,她有一種衝動,想勸告蘇憶蓉乾脆留在家裡,不要去學校算了,這裡溫暖而安全,有什麼不好的。好不容易平復下這個念頭,她委婉的告訴蘇憶蓉,她打算明天去那個叫做郭般的家裡看看。
“什麼!”蘇憶蓉一下楞在那裡,“你說,要去哪裡?”
“呃,是這樣的,你好像說過有個十年前死在02教室的叫做郭般,也是你們村的……”。
“暈,曉音,你去看他家幹嗎,這種事又不好玩。”蘇憶蓉一臉的茫然。
“哎呀,我是覺得他父母很可憐,一個兒子就這麼稀裡糊塗的去世了……”顧曉音這句話也不完全是假的,無論是郭般還是柳瑩瑩都是受害者,英年早逝,讓青春和未來都淹沒在死蔭的幽谷裡,總是一件讓人遺憾的事情。
這招果然點中要害,蘇憶蓉素來富有同情心,感情又和顧曉音一樣纖弱,聽她這麼一說也感動的不行,還連連說自己太沒愛心,自己這麼些年都沒想過去郭般家看看他父母,賭咒發誓說明天一定要跟着顧曉音去。顧曉音這才放下心來,看着窗外寂靜的星空不知不覺睡着了。
第二天,沒費多大力氣,她們就找到了郭般的家。一個蒼老的婦女驚訝的打量着她們,還好蘇憶蓉解釋了來意,一口鄉音很快取得了她的信任。老太太唏噓不已的講起了她兒子當年是如何用功,如何考上大學,又如何體貼家裡,說到傷心處不免潸然淚下,讓顧曉音更加內疚今天的打擾了。
絮叨了半天,老太太忽然想起來,要帶她們去郭般的房間看看。蘇憶蓉一個勁的偷偷掐顧曉音的手指,意思是自己害怕不想去,沒料到顧曉音卻大大方方的表示同意,只好跟着老太太爬上樓去。
房門打開,眼前是一間很普通也很整潔的房間,牀上、桌上都整整齊齊,如果沒有正中牆上那一張黑框相片,很難想到這裡的主人早已不再回來了。
“哎,以前般般最喜歡坐在那張椅子上看書了,”老太太一邊抹眼淚一邊解說,“你看,那個吉他是他最喜歡的,他每次回來都在那裡彈上好久,我還說過他呢……555”
“咦,不好意思,這個是什麼啊?”蘇憶蓉不經意的注意到窗臺上一排石頭,大大小小的擺在那裡,既不是棋子,又不像是工藝品。
“唉,這是般般最喜歡的東西了,他去哪裡都喜歡揀石頭,然後在上頭練刻字……”
“阿姨,我可以看看嗎?”顧曉音很小心的問到。
“當然可以啊。”老太太一邊伸手將石頭一塊塊取下來,在一塵不染的牀單上攤開:“這個,是那年去紫金山揀的,你看,上頭還有日期呢;這個是雨花臺的,他非要說是雨花石……”
“這一塊呢?”顧曉音看着一塊黑色的小鵝卵石問道。石頭上似乎沒有刻字,但從四周被摸的十分光滑的程度來看,它的主人似乎很喜歡賞玩。
“這個啊,唉,”老太太又嘆了一口氣,“這個是他高中畢業那年,他父親帶他去滁州玩的時候揀的,去沒多久他父親就……唉,我真是命苦啊。”
顧曉音的心中頓時起了激烈的衝突。按照齊悅的理論,既然郭般生前如此看重這塊石頭,用來舉行法事招魂是再適合不過;可這塊石頭,對於面前這個孤苦的老太太而言,又凝結着太多太多的回憶,她又怎麼忍心要去呢?
“對了,小妹妹,你是不是喜歡這塊石頭啊?”老太太忽然發問,讓入神的顧曉音嚇了一跳,手裡的鵝卵石也差點掉在地上。
“啊,沒有沒有……”顧曉音趕忙解釋着,臉頰卻已經變得緋紅。
“咳,你給我客氣啥,”老太太不由分說的拿過那塊石頭,塞進了顧曉音的口袋,“看起來你也是個喜歡石頭的人,能把石頭送給你,般般知道了也會很高興的……”
從老太太家裡出來,兩個女孩的眼圈都還紅着。顧曉音是既高興又難過,高興是爲了拿到這塊寶貴的石頭,就等於找到了解開華堯大學那段神秘校史的鑰匙;難過是爲了老太太的善良與悽苦。雖然她出門時偷偷的在堂屋的茶盤下留下了五十塊錢,還是覺得自己欠老太太的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