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力拍下他的手後,陶清苒微微低下了頭。“言淮安你滾。不要逼着我更加恨你”
“這麼說”微微眯起了狹長鳳眸,似笑非笑的盯着她。彎下了腰身湊近她眼前,“你恨我?”
“對!我恨你!我討厭你!我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厭惡反感過一個人!”
不以爲恥反以爲榮,言淮安了然的點了點頭,輕輕笑出了聲,“很好。我很榮幸能夠成爲你恨之入骨的人”
“陶清苒,你恨我又怎麼樣?還不是沒有任何反擊的能力。只能任人揉/捏”
“…”
陶清苒忽然間沉默了下來,無言以對。
“清苒。我…”說話的聲截然而止,推開門就看到言淮安在停屍房內。
陸景涔皺起眉,快步上前將人護到了身後,只微微用力便將言淮安推開。“你來幹什麼?”
“我來幹什麼?陸少爺這話問的真有意思”輕挑眉梢,譏誚的看向他,“好歹我和清苒暫時還是夫妻。這死的人是我的老丈人,我這個當女婿的現在會出現在這裡也不奇怪吧?”
“言淮安。你和清苒都快離婚了,何必還要跑到這裡來落井下石?”
“我要幹什麼,好像…”鳳眸一凜。眸色漸寒。“還輪不到你來多事”
言淮安想上前將人帶走,陸景涔擒住了他的手腕後,不躲不讓,“死者爲大,在這裡我不想跟你鬧出點什麼動靜來,你要是真的對清苒有一點點的感情,現在就不應該在這裡糾纏不清!”
“鬆手”微沉的兩字從喉嚨深處溢出,帶着濃濃威脅意味,眸光微轉落在陸景涔臉上,“陸景涔,我給了你幾分臉是看在陸家的份上,你要是不識趣的話,我也不介意代替陸家的人好好教育你”
陶清苒突然間拉住了陸景涔後背的衣服,無力出聲,“別跟他吵了”
陸景涔一怔,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身後的人,見她臉色蒼白的坐在輪椅上,看上去就像是個易碎的瓷娃娃,突然間溢出的心疼漸漸淹沒了他的心臟,陸景涔鬆開了手,“言淮安,你應該知道現在她最不想看見的人就是你”
“你要是還有一點良知,現在就應該放她走”
目光落在他身後的人身上,眼中掠過一抹難以言喻的暗色,嗓音微沉,“陶清苒,如果是因爲孩子沒了你恨我的話,那最起碼你應該得有報仇的資本”
“報應這種東西我從來都不相信,但是清苒,我等着”
“我等你報復我”
這是他走之前說的最後一番話,陶清苒覺得莫名好笑。
報復?誰說她要報復了?
就算是恨,她也不想去報復,跟她爸以前教導她的一樣,路是她自己選擇的,無論苦楚還是委屈都得自己受着,怨不得他人。
就當…
她瞎了眼,看錯了人,信錯了人也愛錯了人,現在知道錯了就得改,她不會傻到再回到言家施行什麼所謂的復仇…
“景涔”
陶清苒鮮少這麼叫他,這一出口,陸景涔還愣了好半晌,意識到是她在叫自己,才慌亂的應了聲,“怎麼了?”
“你可不可以幫我主持我爸的喪事,我…”她挫敗的低垂下頭,長髮從肩上垂落遮住了消瘦的臉頰,“我現在沒有任何的能力做事,你…”
“好”沒等她將話說完,陸景涔就格外痛快的答應了下來,溫和的笑着摸了摸她發頂,“這種事,你就算不說我也會幫你”
“謝謝”
“算了,這一時半會兒的,讓你糾正你這客套的毛病也很難,這聲謝謝我暫且收下,以後你欠我的可得慢慢還”他話裡夾雜着幾分無可奈何,末了,他半蹲了下來,握住了她的手,“以其他形式的報恩我可不接受,我只要你這個人,不管等多久都沒關係”
“景涔,我…”
“噓”長指抵在她脣瓣,陸景涔打斷了她即將要說出口的話,“別把話說的太死,日子還長着,你怎麼知道以後你就不會轉變心意愛上我呢?”
“這個世界可不是隻有言淮安一個男人,現在你也得將眼光放長遠一點,看看其他的風景,比如…”
“我”
他只握了一下就鬆開了手,繞到了她身後推着她走,邊走邊說,“我先送你回去,出來的也有些久了”
纔出警察局的大門,陸景涔就停了下來,將刻意準備好的薄毯給她蓋上,“我聽人說這小產後的第一個月也得按照坐月子一般伺候着,免得以後落下病根,現在天不早了風大,披着點好,受了寒就不好了”
“…”其實撇開私人感情不說,陸景涔真的是個很體貼細心的男人。
處處都爲對方打點好,性子溫柔又不會沾花惹草,他比言淮安好太多了。
言淮安…
她爲什麼還要拿言淮安作爲比對的對象呢?
斂下眼睫,自嘲的抿脣一笑,只是笑容慘淡。
可能,一時半會兒的她很難放得下,畢竟一段長達了十幾年的感情,不是這麼容易放下的…
“景涔,你有去了解過我爸出事的具體細節嗎?”
想起警察跟他說過的話,陸景涔怔了片刻,思量之下,他決定隱瞞,“嗯,說了,是意外”
“意外?”
“嗯…”恰好他關上了車門,暫時的打斷了她的問話,陸景涔上車以後,陶清苒幾次想問都被他打斷,此後他接了個電話,一路上都沒有再開口詢問的機會。
警察局外
言淮安就站在槐樹下看着那輛黑色奔馳緩緩駛離出視線,插在西裝褲兜裡的手緊緊攥着鏈子。
徐徐清風過隙,樹影婆娑,樹葉搖曳被吹得窸窣作響,凋零的落葉打着旋兒的緩緩在半空中飄蕩,倏忽,言淮安眼底一暗。
挺立的頎長身軀漸漸從陰影下步入陽光裡,長身清挺自帶風華。
拉開了車門後,便上車,驅離了原地,只有被車尾風捲起的殘葉還在半空中飄蕩。
回了醫院就辦了退院手續,陸景涔拗不過她,只能由着她去。
開車將她送回陶家,纔到大門口,就看到陶家大門口烏泱泱的圍着水泄不通,車子被迫停在外圍。
那夥人聽到了車聲後,紛紛將視線轉向他們。
陸景涔看了一眼車外,心知來者不善,啞聲安慰了她一句,“你在車裡等着,我沒讓你下來你就別下來”
說完,他便推開了車門下車,自顧自的往前走去。
“你誰啊?”
陸景涔看都沒有看帶頭鬧/事的人一眼,轉眸看向陶家外牆上被人用紅色油漆寫下的字。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討債?”
“廢話,他們陶家欠了我們一大筆的債,總不能人死了錢就不還了吧?”
陸景涔沉下了臉,這纔將視線轉向他們,“現在人都死了,你們就不能消停幾天,讓人下了葬再說嗎?”
“呸”帶頭的人不屑的盯着他看,“哪兒來的小白臉?這債是不是你要還啊?不還的話,少他媽在我面前指手畫腳,滾遠點!”
凶神惡煞的盯着陸景涔看,上前來就想動手。
他屹然不動,一隻手就將那人制住,將他的手反剪在背後,微微用力,那人就疼的嗷嗷叫,“鬆手!老子只是來收債!”
“陶家欠了多少,我來還,現在…”
陸景涔臉色陰沉的掃了一圈,好看的脣形微微掀動,“滾”
微用力將人往前一推,“陸家的名聲你們也聽過,我出面扛下陶家欠的債,這你們總滿意了?”
陸家的名聲他們當然聽過,現在光聽他的口氣也知道這是陸家的獨生子,他都這麼說了,那就肯定會還錢。
原本還在罵罵嚷嚷的人,鬆了口,“兩天,最多給你兩天的時間,要是兩天後我們還收不到欠款,就別怪我們挖了陶家老頭子的墳!”
說也說了,鬧也鬧了。
離開的時候,領頭鬧/事的人還看了一眼車內坐着的人。
解決好了,陸景涔纔回過身去將人抱出來,陶清苒欲言又止。
“是債主?”
“嗯”
她有幸見識過這羣債主上門鬧/事的場景,誰的顏面都不給,也不會聽誰的勸阻,現在肯這樣就罷手,肯定是陸景涔做了什麼…
心內咯噔一下,她略顯呆滯的問道,“你是不是答應了幫我們還債?”
“不這樣,他們怎麼會走?”
心急的拉住了他的衣服,“不可以,我欠你的夠多了,你再幫我還債,我就真的還不清了”
“你也會說你欠我的夠多了,再多一兩樁,有什麼區別?”
“…”
“好了,你別再跟我客套來客套去了,就算沒有那層關係,憑着這麼多年的交情我也不會見死不救”
溫潤的眉眼漸漸染上了不耐煩,他堅決的打斷了陶清苒想要推攘的念頭,嘆氣道,“事兒都已經辦了,你要是真覺得過意不去,那也很簡單,以身相許”
“我說不過你”悻悻然的低下頭,默默閉上了嘴,她怕再這麼說下去,話題會越跑越偏。
見狀,陸景涔勾脣淡淡一笑,笑弧若隱若現。
才進了陶家花園,陸景涔就被忽然間竄出來的黑影驚嚇到,猛地停住了腳。
“走了?都走了?”披頭散髮,蓬起的發如枯草堆,唯獨一雙眼睛亮得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