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苒姐姐!”
小瓊被育幼院的老師帶出來就看到了陶清苒,小跑着過來摟抱住了她的脖子。蹭了蹭。“清苒姐姐,你好久都沒有過來看過小瓊了!”
“對不起啊。小瓊,是我忽略你了。”
她略帶歉意的看向眼前的小姑娘,陶清苒也是後來才知道,其實不止是她資助着小瓊,言旌安也時常會來育幼院看小孩子。小瓊就是他資助的小孩之一。
他們兩個人的關係,不比陶清苒跟小瓊的差。
“旌安哥哥”
小瓊笑着看向陶清苒身後的人。被點名的男人,身子微微一僵。
趨於本能的。他低下了身半蹲下來,伸出手抱住了小瓊。
“旌安哥哥,你也好久沒來了,小瓊每天都掰着手指數數。等你過來看我。”
“對不起,旌安哥哥太忙了,所以沒有抽得出時間來看你。”
他對小孩子有特別的耐心。溫柔的模樣跟平常板着臉面無表情時的樣子簡直就是判若兩人。
言旌安抱起了小瓊,“有沒有乖乖聽老師的話?”
“有!”
他不排斥這個小姑娘的靠近。相反,好像他們已經很熟悉了,熟悉到他一看見這個小姑娘就會不自覺的流露出寵溺的目光。
陶清苒曾經偷偷看過言旌安的信。那是一封寫給他自己的信。
他說他會資助小瓊是因爲她。也是因爲那個沒有緣分來到世界上的孩子。
陶清苒一開始一直以爲那個孩子對言旌安來說不重要,他一點都不在乎她肚子裡的這個寶寶。
可是後來她才知道,言旌安比誰都痛苦。
那個孩子沒了,就等同於徹底砍斷了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樞紐。
她可以痛哭出聲,可以斥責言旌安混蛋,可以將所有的過錯都怪責到他身上,憑藉着對他的恨意強撐過來。
可是言旌安不行,他要忍着不露餡,不流露出一分半毫的難過,還要忍受自己的指責和怨恨。
其實…
孩子沒了,痛苦的人不是隻有她一人,言旌安比她更加煎熬。
他也很希望那個孩子來到這個世上,可惜沒有那個機會了。
所以他加倍的對小瓊好,將來不及給那個孩子的疼愛都給了小瓊。
言旌安死亡的那幾個月裡,陶清苒也看到了他曾經爲肚子裡的孩子準備的嬰兒房,所有的東西都是他親手採辦,搖籃牀、小木馬、甚至是屋子內的裝修,都是他一手包辦。
也會在她熟睡的時候過來看看她,幫她蓋好被子,也會在她眼睛看不見的時候,偷偷跟在她後面,護送着她。
他在背對裡做的事情,陶清苒都一無所知,她一直以爲言旌安是不愛她,卻從來沒有想過言旌安是深愛她,只是他不能開口說明自己的感情,所以只能用自己的方式躲在背後關照着她。
她明明什麼都沒給過言旌安,甚至連感情都稀裡糊塗的,她從來說的都是喜歡言淮安,她不知道言旌安在聽到自己當着他的面說有多喜歡他大哥時,心底有多煎熬。
任性揮霍別人感情的人是她自己,從來都不是別人。
等到她知道錯了,知道後悔了,已經太晚了。
她給言旌安的,他都收着,珍藏着,可是言旌安給她的,她不是丟了就是沒有重視過。
看到現在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抱着小瓊哄,開懷大笑時,陶清苒鼻尖驀地一酸。
忙撇過頭,默默用手抹掉了眼角的淚水。
“怎麼又哭了?”
聽到熟悉的嗓音,陶清苒更加慌亂的擦眼睛,突然,她頭被人掰正過來,視線正對着眼前的人,他似是無奈的嘆了口氣,動作輕柔的幫她拭去了臉上淚珠。
“我不知道那段過去承載了多少的苦澀以至於讓你現在想起來就會流淚,陶清苒,你要明白,過去的都過去了,我們不可能總往後看,總是要往前走的,不管過去發生過什麼,你都應該放下。”
她用力深呼吸,“嗯!你說得對。”
言旌安也知道陶清苒只是嘴上這麼答應着,實際上還是會放不下過去。
她耿耿於懷的是曾經的言旌安爲她做的事,爲她犧牲過的一切吧?也許…那份感情比現在的他了解的還要深沉厚重。
可是太過壓抑,甚至是讓人感覺到窒息的感情,不是個錯誤嗎?
感情,一旦苦澀多過快樂,那麼就沒有必要再繼續下去。
言旌安拍了拍她頭頂,“我不是想做個讓你想起來就哭的人,我要成爲讓你提起來就會笑的人,陶清苒,你能答應我,不要再深陷在過去了,可以嗎?”
過去的言旌安跟他沒有瓜葛,現在他對過去一無所知,他很確定,他不想要繼續那種做法和生活,既然陶清苒真的喜歡他,那麼就應該嘗試着接受現在這個全新的自己。
難道愛一個人,不就是接受他的全部嗎?
“你一直這樣,我沒辦法確定你喜歡的到底是以前一味爲你付出的那個男人,還是隻是單純的喜歡我這個人。”
聞言,陶清苒緊張的抓住了他的手,“我喜歡的是你這個人,只是你過去做的事情讓我忘不掉,所以我才…”
“我對過去沒有印象,你說的那些我很難有共鳴,清苒,你答應過我要過好當下的,可不可以不要在沉浸在過去了?”
他皺起長眉,“你不知道,你每一次在回憶過去的時候,我都覺得我融入不到你的世界,過去之於我就是一片空白,我不喜歡那種被你排斥在外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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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清苒調整了下自己的情緒,點了點頭,“好,我會改,以後不會在這個樣子了。”
他不是要陶清苒改變什麼,他只是覺得陶清苒總是在緬懷過去,就好像她是喜歡上了過去的言旌安而否定了現在的自己,說起來也可笑,別人吃醋都是因爲情敵,而他呢?他的情敵是他自己。
他受不了陶清苒對他的漠視,他要的不是因爲過去的感情纔跟他在一起,而是要陶清苒正視眼前的這個人,正視他回不到過去的事實。
“旌安哥哥,你快來看!小瓊帶你去看個秘密!”
言旌安被小瓊拉走,陶清苒看着他們兩人漸行漸遠的背影,眼底掠過一抹落寞。
她是不是又做錯什麼了?
小瓊拉着言旌安去了後園的洋槐樹下,他們在這裡埋下了自己的秘密。
陶清苒看過後,又將東西埋回了原地。
現在小瓊又拉着言旌安來挖,將過去他親手埋下的秘密重現天日。
也是因爲這樣,他才徹底明白了陶清苒爲什麼會對過去念念不忘,爲什麼會始終不肯放下心結。
是言旌安給的感情太沉重,壓在她心上,她根本沒有力氣掙扎。
難怪他會第一眼看到陶清苒就萌生出不一樣的情緒來,這是他失去了記憶後,殘留在他心上的硃砂在拉扯着他。
言旌安一個人在後園看,坐在鞦韆上,盒子枕放在腿上,一封一封的翻開來看。
一開始,他覺得很幼稚,當初的自己怎麼會跟一個小丫頭來幹這種無聊的事?
看到以後才明白,當初的言旌安是沒有地方敘說,他的心事、他的苦惱只能用這種方式記錄下來。
腦海裡,走馬觀花一樣不斷有記憶重現,一幕幕都真實存在,不像過去始終蒙着一層白霧。
定睛看着槐樹前,時光漸漸被拉到了過去。
他好像經常會來這裡,也經常會看到陶清苒哄小孩子,是因爲她對小孩子的耐心和溫柔感染了他,他纔會任由自己犯錯,想讓她爲自己生下孩子。
小心翼翼的供養着,儘管他明面上對陶清苒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可實際上他對那個孩子的愛不比陶清苒少,甚至還多過於她。
他比誰都想要那個孩子降生,比誰都想要那個孩子來到這個世界上。
陶清苒、孩子和他,都是彼此的唯一,只可惜這份唯一不合適,他們彼此都不適合彼此。
言旌安到死都沒想過,只是爲了糊弄言康榮的話竟然會湊巧的被她聽見,還害得她從樓梯上摔下去。
意外來的孩子,也因爲一個意外而離開。
這可能…就是命。
“你怎麼了?從育幼院出來就魂不附體的,是不是因爲我,你生氣了?”
“沒…”
他只是想起了一部分清晰的記憶,被那份沉痛感染了,他沒有辦法笑得出來。
到底言旌安活在怎樣的世界裡?他怎麼感覺不到一點快樂,除了難過,除了自責和內疚以外,就沒有其他的了,連陶清苒帶給他的溫暖,都漸漸的被愧疚所取代。
“丁子洋今晚上回來住嗎?”
陶清苒愣了一瞬,不明白爲什麼現在這會兒言旌安爲什麼要問丁子洋的事,她誠實的回答道,“不知道。”
“如果他不回來你就鎖好門窗早點睡。”
“你不在家住?”
“我晚上可能有事,不留家了。”
陶清苒狐疑的打量着他,“什麼事非要大晚上的出去辦?”
“你放心,真的是爲了工作,不是你所想的跟其他女人胡來。”言旌安調侃了她兩句,笑意卻不達眼底,他需要自己一個人安靜一會兒,理清楚他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