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過午,在萬畝花田旁的空地上,一排排貨車的後方,已經立起了密密麻麻的行軍帳篷。
有路過的鎮民好奇之下跑去圍觀,也被一句千篇一律的“執行秘密任務!”給擋了回來,一時間引起了鎮上的種種猜測。
午飯過後,安好在陸嫋和陸玖的帶領下,走進了這片迷彩色的海洋裡。
身後只跟了拿着一個大大紙卷的穆開陽。
陸曄早已經得到消息,守在帳篷門口,見人一到就把衆人領了進去,直接進了位於最中央的大帳篷。
這會帳篷的四面因爲通風需要都被挽了起來,等安好他們進來後,陸曄按了下放在帳篷中央一張大桌子上的電腦鍵盤,帳篷四面的帆布頓時被遙控着緩緩下降,最後只留下四面四個窗口。
保證議事的私密性。
安好看着他們這麼嚴肅的態度,還以爲自己要參與的是什麼機密要事呢!
“小穆,你把地圖攤開吧!”
穆開陽點點頭,把懷裡抱着的紙卷放在桌子上,紙卷失去束縛猛然一鬆,攤在桌上的赫然是一副巨大的衛星平面圖,且上面密密麻麻的標記嚴密合理,一看就不是市面上流通的那種,陸曄懂行,當即倒吸了一口涼氣。
“安好小姐從哪裡得到的這種地圖?”
據他所知,這種類型的地圖是常人根本就沒見過也看不懂吧!
安好看了他一眼,“我一個朋友發給我的,說這種地圖最好用。”
陸曄:······可不好用嘛,這種地圖只來自於最新的衛星拍攝畫面,又經過了最精密的儀器標註,就算是要他去找,也不可能能弄到這麼詳細的地圖了。
想到這,陸曄忍不住看了身旁的陸嫋一眼,就見陸嫋微不可聞地點了點頭,確定了桌子上的這張地圖確實是安好小姐的朋友提供的。
陸曄不由好奇,安好小姐的朋友,到底是何方神聖啊?
不過現在也由不得他多想了,因爲安好指着地圖發話了。
“陸工!”這是安好想了好久纔想出來的稱呼。
畢竟直接叫陸曄就顯得太生疏了,叫小陸,她身邊三個人都姓陸,叫小曄吧,嚴重跟本人不符,又彆扭,索性就陸工這麼的叫着了。
開始陸曄聽得還不是很習慣,這會已經接受良好了。
“安好小姐,您發話!”
安好:······總有種自己是個土匪頭子馬上就要在地圖上揮斥方遒佔領山頭的既視感!
她輕咳了一聲,揮走腦海裡突如其來的想法,指了指地圖上柳田鎮和荒原兩處地方,“我第一步的想法,就是打算修一條荒原連通柳田鎮上這條主幹道的路,以後或許還要在這個荒原裡面修路,但這應該是以後的事情了!”
安好明白一個道理,飯,要一口一口吃,路,也要一步一步修。
操之過急,很有可能到最後什麼都落不着。
安好點的是荒原和柳田鎮上那條主幹道兩點之間最近的距離,但地圖上覺得近,到了現實裡也有將近十公里了。
她說着看向了陸曄,“陸工有什麼意見嗎?”
陸曄垂眸看着桌上的地圖,柳田鎮的主幹道也是省道,而安好點在荒原上的那一小片地方,是整片荒原唯一凸出來的一片。
不得不說安好是做好了功課來的,這兩點之間,距離最短。但陸曄早就在來的路上就勘探好了以柳田鎮爲中心,輻射了方圓千里的地形和地貌。
腦子裡記下來的雖說比不上地圖上的詳細,但也不遑多讓了。
“安好小姐,它們之間修一條路確實可行,但如果你要修得筆直的話,這個位置,我記得有兩棵合抱粗的大樹,勢必要鋸掉!”他說着,在兩點之間用鉛筆劃了一條筆直的線,又在線的最中央,畫了兩個緊挨在一起的圓圈。
安好不由皺了皺眉,這事她是真沒想到。
“陸工方便帶我走一趟嗎?”
陸曄自是點了點頭,“沒問題。”
陸玖已經自覺出帳篷去開車了。
從地圖上標註的主幹道上的那一點下去,朝着儀表上荒原的方向筆直前行,五分鐘後,安好就看到了陸曄說的那兩棵合抱粗的大樹。
那是兩棵古柏。
枝幹虯曲蒼勁,高達幾十米,巍峨挺拔,褶皺的樹皮上佈滿了歲月的皺紋,但在它的頂端,層層疊疊的樹蓋,枝幹交錯,濃綠如雲,蒼老中又透出了無限的鮮活。
安好幾乎是瞬間就做了決定,“不能鋸掉!”
她一直都堅信,古樹有靈。
更何況她本就喜歡植物,這麼兩棵古柏不知道屹立在這片地方經歷了多少歲月,風水雨打寧折不彎,自己怎麼能因爲私念就鋸掉它們。
那麼這條路,她就算走,也走得不舒服!
安好轉頭看向陸曄,“路既然不能修直線了,那就在這裡拐一道彎吧!”
陸曄一怔,抿嘴點了點頭。
老實說,他私心裡,也是不希望這兩棵樹就這麼被鋸掉的。
既然確定了路線,工程在下午的時候就開啓。
陸曄帶來的八十六號人,直接分成了兩隊。
一隊由他自己帶着,一隊由隊伍裡一個叫喬桑的副隊長帶着,從設定好的路線兩頭開始休。
這修路的後續就沒有安好什麼事了,她只要在路修好後去驗收就行。
穆開陽也被她調撥給了陸曄的隊伍,跟着他那些人同吃同住同開工,過去沒兩天,就跟衆人打成了一片。
安好就在小院裡專心侍弄她那片小菜園子和陽光房裡的花苗,閒下來教教徒弟,陸玖最近死磕幾本講解怎麼養植物的書,時不時拉着圖南一起探討,莫雲裳老老實實養傷,時不時被安好吩咐着幹幾件力所能及的事,這纔想起自己已經簽了賣身契。
最近那位駱老大夫不知道從哪裡知道了安好的小院地址,時不時過來混一頓飯吃,又提了兩回要收安好當徒弟的話,被安好直接忽略過去了。
但看駱老頭那樣子,恐怕還沒死心。
菜園子裡的蔬菜已經出苗,綠汪汪的一片看上去分外喜人,而且種得橫平豎直,就連菜苗的高度都看上去分外一致,小院裡的人每一個過來看見這一幕都忍不住嘖嘖稱讚。
也幸虧安好這菜園子沒被懂行的人進去過,要不然鐵定掉下巴。
誰家種菜能保證百分之百的出苗率,而且因爲施肥不均澆水不均光照不均的原因,總有長得好的長得不好的,哪見過想現在這一園字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狀態的幼苗。
而且,這長得也忒快了!
陽光房裡的花朵也已經恢復了精神,安好給她們澆水的時候也會摻一點靈泉水,還時不時趁沒有人的時候,放兩三棵空間裡的植物進去。
因爲做得不着痕跡,小院的人也沒有注意到。
圖南或許是注意到了,但好像已經常態了般,她什麼都沒有提起。
經過這段日子的接觸,其實衆人或多或少都已經察覺到安好的有些舉止很神秘。但因着安好身上那種天然的親近感,這些人都心照不宣地選擇了,我什麼都沒看到。
晚上安好再一次結束了跟裴笙的對話,躺在牀上有些失望。
本來說好明天回,對方卻因爲臨時有事處理去了帝京,時間又往後推延了。
她把手機放回牀頭櫃上準備睡覺,手機卻在這個時候又嗡嗡嗡地響了起來。
拿起一看,池未晚的,劃了接通。
“晚晚,有什麼事嗎?”
那頭的聲音有些吵,沒等話筒裡面的人說話,安好就已經聽到了隱隱約約的點菜聲,“你們還沒吃飯!”
“嗨,”腳步聲響了一會,喧鬧聲逐漸遠離,安好猜着應該是池未晚走遠了些,“我們現在在擼串呢,安安,你最近是不是沒有看比賽直播啊?”
池未晚大概喝了點酒,說話有點大舌頭,不等安好出聲又接着說道,“後天就是決賽了,經過主辦方的投票表決,已經決定依舊在帝京舉行,到時候西洲的比賽隊伍也會過來,安好,這麼重要的時刻,你可一定要來啊!”
安好沉默了一會。
池未晚在電話那頭也沉默。
安靜的氛圍下,安好甚至能聽到池未晚略微有些急促的呼吸聲。
她知道,這個丫頭一定很希望自己能夠到場。
三個人的隊伍,在最重要的時刻,池未晚和譚青一定也很希望她們能夠聚集在一起吧!
安好第一次覺得自己在這件事上,有些不負責任了!
良久,對着話筒輕輕回道:“好!”
這個字落下,安好陡然感覺了一陣輕鬆。
電話那頭這會沉默的時間有些長,長到安好以爲那頭的池未晚喝醉睡着了,正準備出聲,就聽見話筒裡猛然驚叫了一聲,“啊,阿青,安安她要來帝京了,我不會是在做夢吧,你掐我一下!”
“這個活寶!”安好在心裡笑了一聲,掛了電話。
重新躺回牀上蓋上被子,安好又突然想到,她要去帝京,裴笙也去那個地方,他們兩個人,到時候會不會在沒有任何預料到的情況下,相遇呢!
想着出現這一幕的場景,安好閉上眼睛不由勾起了一抹笑來。
第二天,安好把自己要去帝京的消息在早餐桌上一說,衆人一愣,很快就平淡的接受了。
不過,莫雲裳顯然有些不高興,雖然飯是一粒不剩的吃完了,臉色卻有點臭。
安好這幾天已經察覺出來這丫頭有點依賴自己,但她現在身上的傷口還沒拆線,所有人都能跟唯獨她是務必要留在家裡養傷的。
圖南也搖搖頭說自己要留下,帝京那個地方她路過過一次,遠遠沒有這裡舒服。她現在離不開突然,帝京又是大都市,她可不想隨身抱着一袋子土過去。
安好也是準備讓圖南留下的,他們這些人裡,除了她自己,也就圖南侍弄起她的那些花草蔬菜的手藝讓安好滿意了,其他都是半吊子。
其中以陸玖爲最。
早飯過後,這次的帝京之行,要帶着的人,也就確定了。
自家徒弟肯定是要帶在身邊的,陸玖是安好貼身助理的身份,也要跟着。
至於陸嫋,也是主動留下的。安好對她的安排就是關注着修路的進展,同時給了她一份荒原規劃圖的複印件,讓她看着先弄一弄。至於弄到什麼地步,安好也是弄一點是一點的心態,佛系得很。
這次去帝京安好準備着坐飛機,不過柳田鎮是沒有飛機場的,他們要先坐車去東海市的東海機場,隨後直達帝京。
姜念跟他的小夥伴栓子依依不捨地分了手,就被安好帶着坐上了重新安回座位的越野車。這輛越野車安好坐的機會不超過兩次,內裡的裝飾讓安好覺得估計自己應該是第一個把它當成貨車來用的人吧!
想到這就對前頭副駕駛上的陸嫋提了一句:“阿嫋,你回頭給我買一個小麪包車吧,也要後頭空間大些的那種,我以後可能要拉東西用!”
陸嫋聽罷一本正經地在隨身的小本子上寫道:“添購小型麪包車一輛,注,後頭空間要大!”
勻速平穩行駛的車輛讓安好很快就有了昏昏欲睡的衝動,旁邊的姜念小腦袋已經一點一點的了,安好給陸嫋又要了兩個小攤子,兩人一人一個蓋在身上,沒一會就雙雙睡過去了!
等安好聽到剎車聲睜開眼,她們已經到了機場內的停車場,下了車陸嫋幫着推行李,陸玖去換登機牌,安好和姜念一路被領着到了機場的貴賓候機室。
“對了阿嫋,我們這次的飛機幾點起飛?”
安好擡頭看向站在身旁的陸嫋,這丫頭平時比陸玖嚴肅得多了,要是現在在這裡的是陸玖,那丫頭已經大刺刺倒在沙發上了。
陸嫋一本正經地回道:“安好小姐,您的飛機是上午十點半的,會在空中飛行兩個小時,十二點半到達帝京機場,正好是午飯時間!”
安好點點頭,看了眼頭頂鐘錶上的時間,起飛機起飛還有半個小時。
她摸了摸身旁喝酸奶的姜念:“念念第一次坐飛機,害不害怕?”
安好問這句話的時候,他們面前的透明玻璃外,一輛飛機剛好穿過長長的跑道飛向天空,姜念仰着頭直到再也看不見飛機的影子了才收回目光,鬆開酸奶吸管看向安好:“師傅,我不怕!”
“乖!”
話音剛落,身後一道聲音陡然傳進安好耳朵裡:“怎麼第一次坐飛機的鄉巴佬也跑貴賓候機室來了!”
安好還沒反應過來,陸嫋已經目光如電般射在了正準備走進候機室的一家四口身上,本來清秀的面容在這一刻冷銳地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