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姀靠在牀前看着外面,只聽得允逸端着藥噠噠噠的上樓來。
“姀兒,喝藥了。”說着便坐到了允姀身邊,吹着湯匙裡的藥,往允姀的嘴邊送。允姀卻趁着允逸不注意,一把將他手裡的碗奪了過來,一口悶了下去。湯匙裡的藥撒在了允逸的裙子上,允逸也沒在意,只是愣愣的擡頭看着被苦的皺眉的允姀,拿過了她手裡的碗,起身打算給她拿個橘子。拿了橘子剛剛準備剝,只見允姀又趁着自己不注意一把搶過了他手裡的橘子三下五除二的剝皮,整個塞到了嘴裡。允逸眨巴眨巴眼睛,這是在攆我走了?
“這些個日子辛苦哥哥了,哥哥回吧”
“罷了,好像我折騰你一般。你好生歇息,我回了。”說着允逸便自顧自的下樓了。
允逸沒有多想,只是以爲,允姀這般是因爲麻煩了他這個哥哥好些時日,有些不好意思罷了。罷了,自己也該回去好好歇歇了,讓姀兒緩幾天,自己再來看望他。
允姀看着允逸離開的方向,吐出了那個令自己嗆的流眼淚的整個橘子。下牀,看着允逸放到梳妝鏡前的簪花。與太子翛的不同,允逸的簪花是一株櫻花簪花。卻同樣用着精緻的楠木盒子。
允姀拿出這株簪花,對着銅鏡戴在了自己頭上。扶簪照鏡,允逸,我們從來都沒有這樣的緣分。允姀閉上了眼睛,緩緩的呼出一口氣,從頭上摘下了這株簪花,小心翼翼的收進了盒中,將它放到了抽屜最深處。打開太子翛送來的簪花,允姀定定的看着,苦笑,還真是沒有允逸送的好看。
“姀兒,現在感覺怎麼樣。”允姀聞聲向樓梯口看去,自己想的入神,竟不知長姐何時上來的。
“好多了,喝了藥,感覺還好。”媞媱看着允姀,卻只見允姀不大高的興致,其實睜不開眼,盯着眼前的簪花。媞媱坐到了允姀身邊,打開自己手中的盒子,拿出耳墜,衝着允姀比量了一番,自言自語的道:“果然還是適合你。”說着便將那隻耳墜放到了盒中,遞給了允姀。
“送我的?”一副沒有什麼花紋的水滴狀楠木耳墜,只是底部,嵌了顆南珠。這些個日子是怎麼了。
“前幾日若清送了我個一樣的,但我想着這樣子還是更適合你,便拿去讓師傅照着樣子給你做了一副,今日拿來這麼一瞧,果然是適合你。”允姀看着這對耳墜,和允逸的簪花,還真的是相配。便也合上了盒子,放到了與那株簪花一樣的地方。
“怎麼了?不喜歡嗎?”媞媱看着允姀,她這個樣子,倒是和知道那淺兒遞了空竹牌時的哥哥是一個模樣,傷情的模樣。可太子翛,這般喜歡允姀,萬不該如此啊。
“長姐回吧,我一個人,待一會。”媞媱看着允姀,果不其然。卻也沒再問什麼,起身離開了。
下樓時,又回頭看了看允姀,卻只見她一直盯着剛纔的抽屜深處,木訥的,不知在想什麼。
允姀捂着臉靠着妝臺,如若有一天,可以把你們兩個一同戴上,應該很好看吧。
斷斷續續下了幾日的雪,總算停了。二月二,龍擡頭,難得的日頭升的老高,雪停了,似乎一下就轉暖了。
允逸手裡提着剛從尚膳院裝好的與子糕,想拿去給允姀。聽藥娘娘說允姀的病也好了十之八九,大病初癒吃了這些日子的苦藥,也該吃點甜的。這樣想着,正當允逸要踏進初昭院的院門時,被初昭院的大丫頭,攔住了。
“昍晴,你這是做什麼。”允逸只當昍晴是看錯了,並未在意。可正當再往裡走時,卻又被攔了出來。
“姑娘說,不見二公子。”允逸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他傻了。就那麼愣愣的站在初昭院院門前,擡頭看了眼允姀的閣樓上,允姀她,不見自己了?允逸慌了。
“姀兒她,可有說爲什麼?”允逸感覺,自己的聲音已經發抖了。
“這是姑娘,讓奴婢給二公子的帕子。還望二公子莫要怪罪。”允逸接過昍晴手裡的帕子,打開。
只有一行小字言道:
今生無緣,來生願。著以長相思,緣以結不解
允逸點了點頭,將帕子摺好,塞入懷中。將提着的與子糕遞給了昍晴,落寞的轉身,一直自言自語着,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閣樓上的允姀,悄悄地打開了一條縫看着允逸,沒有往日的半分姿態,只是佝僂着緩緩的往初林院走着。允姀打開抽屜拿出那株簪花。我原以爲,自己本可以什麼都假裝糊塗的和允逸親近,無論如何那是自己的哥哥,外人都挑不出毛病。可是哥哥看出來了,哥哥問他了,自己聽到了。那日,母親和長姐剛剛離開,自己沒多久便醒了,雖不算清醒,卻也不至糊塗。本以爲只有自己,卻在剛剛要下牀時聽到了樓下的聲音。
允姀,她也姓金。
爲何會是允姀。
爲了不發出聲音,自己躡手躡腳的又回到了牀上。不知什麼時候,枕頭就這樣被淚水侵溼了。我知道,就此,我們就該遠了。我無法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與你還如那般親暱,我知道我們都姓金,我知道本就不可能。原就是我自欺欺人罷了。允姀卻也只是再看了看,又將簪花放回了抽屜深處。
“姑娘,這是二公子送來的與子糕。”昍晴看着二小姐,抿了抿嘴,誰都看得出這兩個人的難過。
允姀接了過來,看了眼,想了想,又將所有的與子糕全拿了出來,看着昍晴道:“你拿着這個空盒子,再去尚膳院取一盒,進宮去送給太子殿下。這是令牌。你去尚膳院時萬不可被初林院和祇梧院的人發現。切記,一定要想方設法的讓二公子以爲,這是他送過來的與子糕。”
“好。”昍晴嘆了口氣,何必這麼折磨自己呢。
正巧昍晴下樓的時候,見到了木柔。如果自己沒見到,也是得裝作毫不經意的在她面前晃一圈的。
“木柔,去做什麼?”昍晴上前熱絡的和木柔打了招呼。
“二公子有些惱火,公子叫我去尚膳院取的冰合糕。昍晴姐姐怎得這般高興?”
“姑娘與太子殿下情投意合,剛取了好多與子糕,正讓我給太子殿下送過去呢。”木柔眼神中些許羨慕,卻因不敢耽擱匆匆的回初林院了,昍晴呼出一口氣,二公子,實在得罪。原本只是有些懊惱,此番便也真的是惱火了。木柔取來的冰合糕,這下是切切實實的派上用場了。昍晴看着木柔走遠了,忙去尚膳院取了糕點,匆匆往皇宮去了。
毫不知情的木柔,以爲將二小姐與太子殿下情投意合的事情告訴二公子,還能緩解緩解二公子的焦躁,素聞二公子是最疼二小姐的。卻不想,屬實是火上澆油了。
“你說什麼?昍晴提着好多與子糕,進宮了?”允逸手裡一直轉着個茶杯,一臉陰騭的擡頭看着木柔。二公子的反應,和木柔想象中的,不大一樣。允逸在金府所有人的印象裡,是整日裡嘻嘻哈哈一臉討打的模樣。木柔自言自小在金府也算是與這些個公子們一同相伴長大,卻從未見過如此模樣的允逸,木柔有些膽怯了。
“是,昍晴剛剛出府。”
“你方纔去尚膳院,見到昍晴了嗎?”
“沒…不知昍晴什麼時候去取的…”世禕忙向木柔使了個眼色,叫木柔趕緊退下了。允逸心裡的火,徹底壓不住了,
“他太子的東宮,竟也需要她去送一盒與子糕!”說着就將手裡的杯子往地上砸了過去。那一盒子與子糕竟還是自己送去的。與子糕,與子成說,與子偕老?可笑,自己真是可笑至極!
世禕看着允逸,嘆了口氣。此時的允逸已經沒腦子了。怎得偏偏就被木柔知道了這件事情,還不是允姀特意告知。
“這樣也好,斷了你的念想。吃塊糕點散散你的火氣。”說着世禕遞給允逸一塊冰合糕。
“是我失態了。”允逸接過糕點,也只是放在了桌子上。
“世禕回吧。”世禕雖不知到底發生了些什麼事情,可眼下瞧着,八成是和姀兒出了問題。本想與他呆上一會,卻不想見他回來卻是那般沒精打采的樣子。自己也真是多餘,非叫木柔去取什麼冰合糕,這下算是好了,想來冰合糕是不大管用了。世禕嘆了口氣,離開了初林院。根源在允姀,如此這般,倒也算及時止損了。
“哥哥怎得來了?我瞧着哥哥自與那淺兒無大礙以後,整日裡都是笑呵呵的。”世禕實在是無聊了,忙了近兩個月突然閒下來倒是不習慣了。
“沒有沒有,來瞧瞧你在做什麼。”世禕這麼聽妹妹說,倒是不好意思了。
“允逸呢,怎麼沒去尋他?”聽到允逸世禕便只會嘆息,努了努嘴道:“在自己屋裡傷情的很,叨擾不得。”
“啊?”正收拾東西的媞媱一聽,忙放下手裡的東西回頭看着哥哥,允逸竟也有情場失意的時候?
“你在做什麼?”世禕想了想,還是不能將這件事情讓媞媱知道,忙隨便找了個話題給跳了過去。
“前些日子新得一副工筆,想拿去叫姀兒試試怎麼樣呢。哥哥同我一起吧。”世禕簡直快倒吸一口涼氣,如今的初昭院和初林院可謂是是非之地,招惹不得招惹不得,更何況,允逸那個樣子定是剛從初昭院回去,此時再去看允姀,想來允姀也沒多少心思。忙找了個理由搪塞了過去:“姀兒大病初癒,你竟也不讓她歇息。我剛看過她了,正睡的香甜。別去打擾了。”媞媱一聽,便也收好了那副工筆。哥哥說的也對,是該叫她多休息纔是。
“你不是要作畫嗎,我在你這眯一會吧。”世禕靠着軟榻擺了個舒服的姿勢,不再說話。直到夜色漸漸深了,媞媱端着晚膳到了世禕眼前,世禕才驚醒,竟睡了這麼久。
朦朦朧朧的也不忘提醒媞媱,這幾日別叨擾允姀,讓她自己靜一靜。世禕怕媞媱每日給允姀送吃食或者其他的東西。媞媱道也沒說什麼,想着只是大病初癒該多休息多休息吧。和哥哥去問了安,允姀身體不適倒是也沒見着允逸,也不知允逸最近在忙些什麼,本想去看看允逸,卻也被哥哥攔了下來,說他最近傷情得很,媞媱聳了聳肩,便回祇韶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