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忙碌了一年的人們,終於也在年終歲尾的這一天,歇下了。只剩包包餃子,放放煙花了這些新年瑣碎的小事。
“媱兒,今日可是除夕,你倆該去趟煙柳巷吧。”金夫人坐在正廳上座,扶了扶茶杯。
“該去瞧瞧。”一旁金老爺附和。
這是媱兒回金府的第一個除夕,卻也是與翠香分別的第一個除夕。就說普通人家這天都會看自家人看的緊緊的,不讓踏進煙柳巷半步,更何況金家這樣的人家了,更遑論一屆女眷。可金老爺金夫人想了半宿也商量了半宿,想來自家的這倆孩子身份特殊,又是在那煙柳巷長大的孩子。這件事情已經家喻戶曉了。可媱兒先是馨水長公主,金府千金,然後纔是她翠香一手帶大的孩子。身份地位又擺在那裡,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罷了罷了,允姀本就不喜張羅,若是依着媱兒的性子,他們瞭解。就算他們不開這個口,媱兒或許會攛掇着允姀偷偷跑去,更不和體面。更何況那翠香想這倆孩子想念的緊,這倆孩子想必也是。長公主的身份又並非誰都議論的起,便隨她去吧。
媱兒一驚,瞪着大眼睛擡頭看着父母道:“父親母親可是允我兩個去看望孃親?”
“金家人素來重情重義,該讓你去瞧瞧的。去吧去吧。”老兩口兩個人一臉和藹。
媱兒起身便要行大禮感謝父母,連忙被金夫人攔下:“好孩子,這是你應該做的,不用感謝你父親與我。”陳宇寧不想讓媱兒這般感謝,丟了媱兒本就是大錯,又從翠香手裡搶走媱兒她心裡便是更過意不去了,她便也不想讓媱兒知道他們有多爲難。媱兒起身,福了福禮,難掩眼中的喜悅,便連忙趕往初昭院去找姀兒了。只留身後的金老爺金夫人嘆了一口氣。
媞媱這廂又吩咐着竹月去包些茶點,那廂又吩咐昍晴去領些茶葉,自己又匆匆從姀兒那處回了自己的庭院梳妝打扮換了一身衣服,又急匆匆下樓同允姀一起前往煙柳巷了。
老爺和夫人看在眼裡,天底下沒有是比讓她去看望那位更開心的事情了吧。
出了府們,下雪了。
“長姐,我去拿把傘吧。”姀兒看着停駐在府們前的長姐說道。
“你素來最喜歡雪了,怎得今日想起打傘了?”
“長姐不用?”
“走吧,難得下雪。這茶點包的緊實,落了雪也不會化在裡頭。”說罷允姀遍挽着媞媱前往煙柳巷了。
下了雪的天總是有些陰沉,分不清什麼時辰。
除夕夜,又是大雪紛飛,街上沒什麼行人,更不要提前往煙柳巷的路了。
媞媱的一身紅裙,大雪裡,分外顯眼。允姀倒還算雅靜。
“小姐,您慢點。”雪天路滑,大雪覆蓋了街市上的道路,又沒什麼行人,也沒踩出一條小路,都是探着雪走罷了。
“這大雪天的,姑娘可要慢些。”媞媱看着一腳沒踩穩的柔弱姑娘,扶了一把。
看了看邊上的丫頭心想,怕是要比這位小姐還要柔弱了。
“多謝姑娘相助。”柔弱姑娘扶了扶身上的雪,擡頭正眼。
正紅色的長裙又是披着正紅色的披風,旁邊的姑娘倒是素雅,這一紅一白真是鮮明的對比。莫不是宮裡娘娘?可正紅色卻也只有皇后娘娘纔可穿,普通嬪妃身着正紅色可是要被問罪的。髮飾便更不是婦人的髮飾了,顯然還未出閣。
媞媱看着面前的姑娘,柔柔弱弱,不似允姀的清爽,允姀的白裙還溫柔,可這位姑娘的白裙不仔細看怕是要與這雪地融爲一體了。
“不妨事,舉手之勞。這除夕夜又是大雪紛飛,竟也有人同我們一般在這雪中閒逛。想來與你有緣,你說是不是,姀兒。”說着媞媱便笑着看着允姀,允姀也只是微笑着看着面前的柔弱姑娘。
“很久沒出過府了,想來除夕又是雪天,街上許是清淨,便想出來逛逛。敢問姑娘是哪個貴府的千金,我雖不足20歲,但馨水的人我卻大概都是見過的,不知姑娘可是宮裡親貴?”
“哪裡是什麼貴府的什麼千金啊。不過是普通人家的普通女兒罷了。倒難爲姑娘不知道,姑娘可去過煙柳巷?”
“煙柳巷?不曾去過。”姑娘心裡泛起了嘀咕,煙柳巷可出不來這樣令人賞心悅目的女子吧。
那是一身虛擬貴氣的胭脂俗粉。
“我自然不生於煙柳巷,無人天生生於煙柳巷,那裡有我的孃親,除夕之夜,我該去瞧瞧。”
“不知姑娘孃親爲何在煙柳巷?”允姀在一旁聽着,看看長姐,又看看長姐身旁的這位姑娘,撇了撇嘴,這可不好說。
“這…這便說來話長了。”
“若是姑娘不便,那便是我多話了。不知姑娘芳名?可否告知?”
“我姓金,名媞媱,你可以喚我媱兒,這是家妹,名喚金允姀。不知姑娘芳名?”
“我姓葉,名百淺。你可以喚我淺兒,不知姑娘可是金府人?”馨水金姓人本就少之又少,這金媞媱的富貴天然可並非尋常人家可以比的。可若金府不是豪門貴胄,士族宗親。那我葉府,豈不是要閉門思過了?
“姑娘知道?”媞媱當真是身居煙柳巷太久,不知這人間這富貴的三六九等,分門別類。
“那姑娘可識得金世禕?”葉百淺隱隱的想起了錦葉半年前慌里慌張的告訴她世禕大街上公然調情的事情了。莫不是就是這個姑娘?可這姑娘又爲何姓金,難道已經住進金府更名換姓了?此時的葉百淺心理活動越多,她便越慌張,怕金媞媱突然開口告訴她,又怕金媞媱不告訴她。
“家兄?姑娘認得家兄?”心想着哥哥果然帥氣逼人,大街上隨便結識一個姑娘竟也認得家兄。
“我家小姐可是金府少爺的未婚妻,你竟沒聽過?”到底是個丫頭,錦葉先藏不住了。
“錦葉,不得胡言亂語。丫頭是我沒管教好,還望媱兒莫要見怪。”錦葉的口出狂言無異於關公面前耍大刀。何況她姓金,又皆是世字輩。難道,世禕的家妹,已經回府了?
“無妨無妨,早就聽聞哥哥已心有所屬,今日相見實在有緣。日後便是要喚淺兒一聲嫂嫂呢。”
“媱兒別這樣說,倒叫我不好意思了。”百淺說着便遮了一下臉,眼睛便盯上了媞媱身上的大紅色的席地長裙。心裡又泛起了嘀咕。自己家族希望自己嫁給世禕不可否認的一個原因是金府可保葉氏的榮華富貴和最大商賈的地位。可就算是金府財大氣粗,權傾朝野。金府的兒女畢竟是臣子,又怎敢穿大紅色?這麼想着便也問出了口:“媱兒?怎得能穿正紅色?”媞媱和允姀愣了半晌,這…這可不好說,說出口總顯得自己高人一等般故意炫耀。
“啊,長姐雖姓金,但長姐是皇族,是馨水的長公主。”這會子不能讓長姐自己說的,還是自己開口吧。媞媱從來不喜歡三六九等的分人,更不喜歡所謂地位高高在上可以權傾朝野了。她只是金媞媱,只是金府失散多年的女兒,只是翠香收養的女兒。
可是葉百淺聽後卻傻了,自己何等身份和長公主殿下雪天漫步又不知說了多少大不違的話。
“是草民有眼無珠了,草民拜見長公主殿下。”說着就在雪地裡跪下行禮。
“淺兒別這樣,你我同樣,都只是普通人。更何況你是哥哥的心上人,萬不可行此大禮!”何況這大雪天,路上不說滑,卻也是病的刺骨,已是這般柔弱,萬一再凍壞了身子,哥哥也是得向自己問罪的。
這一來一回,委實是耽誤媞媱和紅方去煙柳巷的時間。好在二人是邊聊着邊走着的。
媞媱扶着百淺擡眼看向煙柳巷的方向道:“淺兒,前面便是煙柳巷了,多謝淺兒陪我這一路。除夕夜淺兒就不要進這種地方了,回去可要慢些。”說着便轉向了一旁的錦葉:“好生照顧你們家姑娘。”
說罷邊同允姀一同前往煙柳巷的方向,允姀也只是笑着向葉百淺福了福禮,和長姐一同離開了。
身後的百淺看着離開的媱兒的背影,嬌柔的面容,半年來,終於浮上了一絲笑容。
是錦葉太緊張了,也是自己太緊張了。
可偏偏這位葉大小姐的記性似乎不是那麼很好,她已經不記得自己因爲賭氣遞了空竹牌的事情了。
媞媱和允姀提着點心進了醉香樓後院,父親母親沒什麼別的要求,只是子時前必須回家。陪着孃親聊聊天,做個飯,子時一晃就到了。翠香很想出去送她倆回去,可自己實在是不方便出去也不願出去,況且這倆孩子身份地位何等尊貴,想來一般人是不敢動的。給兩個孩子掌了燈,一直站在煙柳巷口看着她們兩個回去,夜色催更,好在時不時有煙花炸開,藉着點光亮還能看到兩個孩子,但不久就看不見她們的身影了。翠香又抹淚了。